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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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檀寺的第一任住持百年前雲遊到了香檀寺附近,發現此地窮山惡水,民不聊生。
他細細一算,得知山中有一處竟是極陰之地。極陰之地,幽冥野鬼匯聚在此,地上又死過人,上千枯骨埋藏。
住持當即決定留下,在極陰之地一旁修建寺廟,引人間煙火,貫大乘之力,封此地為禁地,命徒子徒孫世代駐守於此。
百年光陰,禁地的萬千鬼魅被香檀寺鎮壓,日日化其戾氣,終於蟄伏不動。
然而從去年夏天開始,禁地中的鬼魅隱隱有了重生之相。
惡鬼出,天下大亂,鬼魅隨行,生靈塗炭。
濟圓在察覺出禁地異動的時候就知道,這麽多年,終於還是躲不過。
三十年前他在寺廟前撿到阮傑,看出這孩子雖與佛門無緣,卻有救世的大功德在身。雖然不解,但還是將此子交給了好友撫養。
十年後,周家家主深夜拜訪,言明自己耗畢生之力,隱隱看到了數十年後的亂象。
這亂象,始於一個尚未出世的嬰兒。
周家又窮幾代長老之力,推測出了嬰兒出生的時間地點,以及一個變數。
濟圓大師深思過後,披袈裟前往,果然在那個時刻遇到了剛剛出生的小兒。
母親喜極而泣,父親激動萬分,三口之家讓慈悲為懷的出家人無法下手。
濟圓做出了一個從不後悔的決定,他沒有就地斬殺,而是將女嬰帶回了香檀寺。
萬一變數出現,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周家家主辭世,現任家主繼位,每年的初卦都給了這名女嬰。
第一年,亂。
第二年,變。
第三年,救。
三年之後,周家家主再無法測到與女嬰相關的一切。然而一個“救”字,似乎告訴世人,當初濟圓大師不殺的決定是正確的。
可是今天,誰也無法知道,這個“救”到底是救了誰。
惡鬼已出,雖不是完整狀態,但已引鬼魅騷動。濟圓大師將阮清的生辰八字交給了阮傑之後,便獨自前往禁地。
不管外麵如何,香檀寺世代鎮守於此,決不可讓鬼魅衝出禁地!
進入禁地後不久,他果然等來了好友。
窮兩人畢生之力,或許能再次將這衝天的鬼氣封印百年?
時間未到。
時間已到。
日光完全移動到了一直等候著它的位置,阮傑徒手攀上祭台,夏嬰卻癡癡的往日光所到之處走去。
五分鍾,日光最多在那個地方停留五分鍾。
她與這個世界的時間,隻剩下五分鍾了啊……
“阿嬰!”阮傑從後麵拉住夏嬰,眼裏滿是慌張:“你幹什麽!”
夏嬰回頭,看著自己的愛人,眼裏噙滿了淚水。
她不說話,淚水從眼眶中流出。
阮傑一下子就感覺到了怕,他說:“對不起,我錯了。回來,阿嬰。”
他死死拽住夏嬰的手,生怕她繼續往前走。
夏嬰哭得越來越凶了,她瘋狂地搖著頭,身前的玉佩隨著她的動作而擺動。
阮傑感覺到了什麽,他幾乎是哀求著道:“別去,別去阿嬰,我愛你。”
夏嬰猛烈的啜泣了起來,她用另一隻手掰開阮傑狠握住她的手,道:“阮哥……阮傑……”
黑袍惡鬼被祭台四周燭光逼得沒有動靜,它渾身顫抖著,貪婪的目光看向夏嬰。
阮傑將夏嬰的手握得更緊了,他搖頭,道:“不不不……”
夏嬰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阮傑,她擠出了個笑,那雙試圖掰開他們的手突然放在了阮傑臉上。夏嬰癡癡地看著阮傑,道:“阮哥,下輩子你會找到我嗎?”
阮傑眼裏滿是痛苦,喃喃道:“你要過去,我就不找你……為什麽!為什麽!”
夏嬰不再流淚,道:“這是個應該做的呀……從一開始……就應該做的呀。”
羅山族人,世代守護著羅山玉。就算滄海桑田,他們已經忘了很多古老的咒法,但他們還是堅持守護著。
夏嬰一出生身體就不好,受古玉的潤澤,平平安安長大。
第一次青銅麵具中,祭司沒有告訴她封印之法,是因為不忍心嗎?
所謂封印,就是在吉時吉日,讓惡鬼奪取身體,靠著最後一絲殘念,以自身為祭品,進行封印。
青銅麵具再次覆蓋到夏嬰臉上的那一刻,她全懂了。
她不想死,不想和阮傑陰陽兩隔,可是封印……從一開始就是她應該做的呀。
如果她沒有佩戴玉佩,阮清就無法找到玉佩的蹤跡,放出惡鬼。
她因為玉佩多活了這麽多年,現在又將生命歸還,因果循環,這沒什麽不對。
夏嬰努力的笑,她對阮傑道:“阮哥,你一定不想讓我成為千古罪人的,是嗎?”
阮傑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夏嬰踮起腳尖,親吻著阮傑,終於掰開了那隻手。
“記得來找我啊,阮哥。”夏嬰流著眼淚道。
她轉身,準備往日光所在之處走去。
“——不!”說時遲那時快,阮傑突然上前再次抓住夏嬰。同一時間,被束縛住的惡鬼突然有了動靜,他發出淒厲的鬼嚎,祭台四角亮起了的燭光頃刻間全部熄滅!
下一秒,惡鬼猛然向癱軟在地的阮清撲去,將阮清攜到了祭台中間,攤開黑袍吞噬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阮清發出了淒厲的叫聲,她忍不住仰起頭,日光之下,那張妖冶的臉扭曲成各個樣子,時而是個老人,時而又是個孩子,時而是男人,時而又是女人。
夏嬰被這一幕驚呆了,任誰也無法想到,黑袍惡鬼竟然突然對阮清出手!
阮清的麵部表情最終定格,她的麵容恢複了姣好,一雙眼睛卻變成了赤紅。
阮清站起身來,充滿邪氣的對阮傑夏嬰一笑。
她看看自己的手臂,用著嬌俏的聲音道:“這具身體,我喜歡。”
“小清!”
阮傑一把將夏嬰護在了身後。
三人命格相同,常雪可用,夏嬰可用,阮清的身體自然也可用。
阮清抬頭,青絲突然瘋長,她仰天長嘯,帶著一絲滿足道:“終於出來了!”
然後,她憤恨地盯著夏嬰,咬牙道:“羅山族人……拘我千年……”
“你以為,你能脫身嗎!”
話音間,陰風陣陣,夏嬰隻覺得一種恐懼感從心底升起。她的膝蓋發軟,忍不住匍匐。
夏嬰知道,如果之前還有一戰之力的話,那麽現在,兩人完全沒有勝算!
擋在她前麵的阮傑嘴角已經開始滲出鮮血,阮傑再次結印,喚出雄獅!
雄獅幻象在阮傑身後,呲著牙齒,發出吼聲。
占據了阮清身體的黑袍惡鬼輕蔑一笑。
香檀禁地。
萬鬼齊嚎,拚命的想要突破這禁地。濟圓大師坐在封印口前,快速轉動著佛珠念著佛法,阮無忌在樹旁布下九九八十一道陣符,嚴防死守。
香檀、江城、乃至整個華夏,天突然就暗了下來,電閃雷鳴。
周家,周楚麵前的龜殼四裂,長歌挽起袖子,緊張地盯著天際,他右手執一刀,時刻準備放血引獸。
饕餮的吼聲從地下傳來,隻等受到血的召喚,便衝天而上!
祭台。
惡鬼是天下之惡,隻要人有惡心,它的力量便源源不斷。
一個小小的凡人敢在它麵前放肆?聞所未聞!
雄獅躍出,以命相搏。一道黑風從阮清身體裏麵湧出,刹那就席卷住了雄獅。
不過十秒,雄獅便潰敗,阮傑猛噴一口血,倒下身去。
夏嬰抱住阮傑,阮傑一息尚存,看著夏嬰道:“……跑!快跑!”
跑?
黑袍惡鬼又是輕蔑一笑。
阮傑拚著一股力氣站起來,無數的符紙湧向了黑袍惡鬼,然而那些就仿佛雪花一樣,根本近不了惡鬼的身。
惡鬼用著阮清的身體,踏著輕盈的步伐,一步步向前。
夏嬰在阮傑身後,驚恐地看著惡鬼。
要死了嗎?
要一起死了嗎?
符紙用完,阮傑麵色蒼白,看著黑袍惡鬼。
黑袍惡鬼抬頭,露出一絲邪惡的笑,眼看雷霆之力就要襲向兩人!
可它突然頓住了。
不僅頓住,還麵露痛苦之色。
它的手放了下來,不知為何嗬嗬嗬的嘶吼著,阮傑驚疑不定地看著惡鬼。
惡鬼表情突然緩和,它看著阮傑,道:“師……哥……”
阮清的臉努力的擠出一絲笑,道:“師……哥……”
阮傑好像一瞬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阮清剛剛學會走路,磕磕絆絆的在小院中跑著,阮傑對她道:“叫師兄。”
小小的阮清粉雕玉器,歪著腦袋睜著圓溜溜一雙大眼睛,口齒不清道:“哥……哥……”
“師兄。”阮傑拿著一塊糖誘惑著阮清。
阮清咯咯的笑,道:“師……哥……”
阮傑的眼睛一瞬間有些紅。
阮清表情似乎極為痛苦,她顫抖著身體,表情扭曲,她看著夏嬰,意思不言而喻。
“封……印……”
每吐出一個字,阮清似乎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夏嬰慌張就準備上前,而阮傑先一步攔住夏嬰,他將夏嬰的玉佩拿掉,飛快掛到了阮清脖子上。
阮清露出了一絲笑。
阮傑神情恍惚,眼前似乎看見了穿著紅色嫁衣的小娘子,對著他道:“相公,都說人有來世,我們來世自小就認識可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尖叫聲傳來,阮清留下的最後一縷魂魄終於消逝,惡鬼再次奪得了身體的控製權。可這次,卻有羅山古玉束縛住了它!
夏嬰上前,血液裏流淌著的傳承之力迸發,她念出了一段從未聽過卻熟記心間的咒語!
那咒語帶著磅礴之力,匯聚於玉佩中,玉佩發出耀眼白光,與山洞頂部的日光匯聚,將阮清包裹其中!
“——為何!”
隨著惡鬼最後一聲嘶吼,世間所有的光都匯聚在了玉佩處,然後猛然消失!
阮清倒在地上,身體沒了起伏。
玉佩滾落在一旁。
禁地中,萬鬼被大乘佛法所帶來的力量封印。八十一道陣符隻留有不到十道,阮無忌吐出一口濁氣,笑了一下,搖搖晃晃回到樹下。
“喂,老家夥,沒——”
聲音戛然而止。
樹下坐著的濟圓大師雙眼緊閉,撥動著佛珠的手不再有動靜,他的嘴角尚存一縷微笑。
阮無忌閉了閉眼睛,流出了一行濁淚。
江城,天空放晴,大家紛紛將剛剛錄下的異象傳到了網上,眾多科學人士分析著這場異象,大家在網上吵得不可開交。
周家,長歌鬆了口氣,將刀子放了下來。饕餮發出不滿足的吼叫,長歌撇撇嘴,道:“我先喂飽了我哥,再給你做一頓大餐。”
香王祭台。
夏嬰撿起了玉佩,玉佩入手冰涼,完好無初,不見裂痕。
她顫抖著手探了探阮清的鼻息,沒有感覺。
阮傑在不遠處咳嗽著,每咳一聲,就有血絲湧出。
夏嬰看著阮傑,顫抖道:“結……結束了?”
阮傑對夏嬰招招手,夏嬰走到阮傑身邊,將他扶了起來。
阮傑不住地吻著夏嬰,夏嬰回吻,感情在一瞬間爆發。夏嬰又哭又笑,緊緊抱著阮傑。
“結束了……”
阮傑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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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大家好~這可是是最後一次和你們說話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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