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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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未和鍾世澤按時上了飛機, 一路上蘇未坐立難安的樣子鍾世澤看著覺得有些好笑, 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拿著側邊的杯子又放下時鍾世澤終於忍不住了, “雖然近鄉情怯可以理解, 但你這樣是不是誇張了點,從上飛機開始你還沒消停著超過五分鍾, 馬上就到了, 快點歇一會。”
    “我控製不住, 心裏激動。”蘇未難得的這麽坦然的麵對窘迫, 鍾世澤把坐椅升了起來, 看了一眼旁邊睡著了的呦呦給她拉了一下被子。
    就算蘇未再是近鄉情怯, 可路程就那麽點兒,時間到了,也就到了。下了飛機, 蘇未意外的是居然有人接機,來人恭敬的稱鍾世澤為鍾先生,蘇未也沒有過多的好奇,反正他有通天手段,她能跟著舒服的到家就行了。
    蘇家在蘇州吳江的一個古鎮裏,他們從上海下飛機還有好些路程, 這其間好奇的人變成了呦呦,看到路邊的什麽都好奇, 問完這個又問那個, 這樣一來也轉移了蘇未的注意力讓她不再焦灼不安。
    到了地方, 車子開到了不能再往前開的巷子口, 司機拉著行提著行李要送他們,卻被蘇未謝絕了,她要回的是家,這樣太不像樣子了,鍾世澤也不勉強,雙手拉著兩個箱子,讓蘇未牽著呦呦。
    蘇未環視周邊很多的東西還是她離開時的老樣子,當看到她小時候被母親牽著走過無數遍,早已刻印在心底的青石巷子一時有些激動,心下難以平靜。她牽著呦呦在前邊引路,巷子裏經過的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大概是覺得麵生眼神裏有打量的神色,但蘇未並不煩感。有個人騎著自行車和他們擦肩而過後又推著車子急急的倒了回來,看著蘇未驚喜的聲音裏有著不確定,“蘇未?”
    蘇未看著眼前的人,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說的也不是當地方言,蘇未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遲疑。
    “我是你澄明哥。”
    “澄明哥?”蘇未驚訝又驚喜,“你怎麽胖成以前的兩個了,不怪敢認。”蘇未笑言,這是她們的一個鄰居,當年蘇未沒上大學走的時候他可是比她還瘦的,現在說是胖成以前的兩個一點沒帶誇張的。
    “現在生活好了嘛,你這些年怎麽都不回來,大家夥都惦記著你。”
    “在國外呆了幾年,今年剛回來。”蘇未避重就輕的回了一句。
    “這是你女兒嗎,跟你小時候可真像。”
    “嗯。”蘇未笑著點頭。
    “叔叔好,我叫呦呦。”
    “哎呦,還不認生,這跟你小時候可不同,小時候你老跟在…嘿嘿…”張澄明說沒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合適宜的話,有些局促的撓了撓頭皮轉而又看著一邊站著的鍾世澤,“這位是…”
    張澄明後邊沒說出的話蘇未當然聽得出來,隻是他肯定想到他這會問的這個人跟他剛剛想說的會是同一個人。
    “蘇哲,他是蘇哲。”
    “蘇哲…真的?”張澄明聲音裏有著不可置信的驚喜,看著蘇未點頭接著又有些遲疑,“可是他和你怎麽不像了?”
    “澄明哥您好,我是蘇哲,我現在還跟她長一個樣就該哭了。”
    “是了,是了,自是不能再跟她長一個樣兒了。”張澄明嗬嗬的笑著。
    跟張澄明告別後又往裏走了一段,巷子裏的人多了起來,半下午的時分,很多坐在門邊曬太陽的老人,都是有些熟悉的麵容,看著很是親切,蘇未都認得出來。
    本是準備停下打招呼的隻是沒想到她還沒走到跟前就有人認出她來了,“你是蘇家的小阿未?”吳儂軟語,蘇未聽得懂,隻是出口才發現說的已經不再利索了,這時她也才算是真正的意識到,原來她是真的真的太長時間沒有回來了,長到她以前人人都說誇她婉轉清脆的蘇州閑話已經磕絆不齊。
    “是啊李阿婆,我是蘇家的小阿未,我回來了,我帶著蘇哲回來了。”
    “是當年走丟的小阿哲?”
    “就是當年走丟的小阿哲。”
    “好喲,這下你媽媽該安心了。”
    “嗯,會安心的。”
    接著蘇未拉著鍾世澤跟眾人打招呼,這種方式鍾世澤新奇卻也覺得親切。
    跟眾人告辭後接著往前走,沒幾步已經可以看到家裏的房子了,蘇未說不清什麽心情,隻瞬間便意識到,家就是家,看到它的一刹那心裏的歸屬感是騙不了人的。
    到了大門口,蘇未鬆開呦呦的手,看著熟悉的院門,還有小時候把她絆倒了很多次的門檻,還有那熟悉的磨損部分的形狀,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心裏不曾忘卻也未曾磨滅一絲一毫。
    蘇未從包裏翻找出了鑰匙打開大門,深吸一口氣,忍住了就要落下的淚水,轉頭對著鍾世澤。
    “哥,歡迎你回家。”蘇未的聲音輕輕淡淡中透著認真鄭重,有著絲絲的儀式感。
    看著眼前的小院子鍾世澤說不清什麽心情,這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有著他一半童年歲月,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記憶,隻是感覺是最騙不了人的,院裏的每一個地方看著都覺得親切又莫明的熟悉,還有心底已經蠢蠢而動的期待。
    蘇家的小院很幹淨,沒有多年不曾生活沒有人跡的雜亂荒涼,這怕是要歸功於丁叔和丁嬸了,蘇未走之前給了丁家鑰匙,麻煩他們照看著點。
    環視四周,熟悉的葡萄架,外公常喝茶的石桌,媽媽生前在上邊刻過花紋的木製窗子,還有她從小玩到大的秋千。
    蘇未伸手摸了一下秋千的繩子依然堅固的樣子,像是近來換過的。是了,十多年了,原本的繩子風吹雨又淋,該是早就風化失了韌勁了。
    呦呦看到秋千就爬了上來,讓推她,出神的鍾世澤回過神來,快一步走到秋千的後邊,輕輕用力一推,呦呦的小身子就隨著繩子蕩了出去,開心的笑了起來,聲音歡快又悅耳。
    “舅舅推高點,推高點…”
    蘇未打開了屋門的鎖,推開門的時候迎麵撲來的涼氣微重,屋內的情形跟她離開時還是一般模樣,別無二致。外公常坐的藤椅,一邊的茶爐,桌子上當年她跟媽媽一起做的陶罐,還有牆壁上掛著的一副母親畫的蘭草圖,一樣樣的看過去腦海中的記憶了也跟著鮮活,剛剛用力克製才含在眼眶裏的淚水已經掛在腮邊閃著晶瑩。
    一方格子手帕遞到了她的麵前,同時伴隨著的還有鍾世澤的淡溫和的聲音,“怎麽又哭了,回家了該高興的。”
    “我控製不住,太開心了。”蘇未壓了一下眼角,吸了口氣,“離開這麽多年現在回來而且還帶著你一起回家了我太高興了。”
    “要不要去看看你的房間?”蘇未轉頭問鍾世澤。
    鍾世澤笑笑沒有說話,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帶路,蘇未走在前麵,推開了屋內北麵牆上一扇掛著銅環的胡桃木門,裏邊就是樓梯間,有木製的扶手,泛著常年摩擦包漿後的油亮感,迎著窗子裏透過來的光,反射著耀眼的光點,像是能暈花眼睛一般。
    鍾世澤的房間是他們的母親在世的時候布置的,鍾世澤走丟的時候才三歲多,那個時候他們倆都還是和母親一個房間。到後來,蘇未足夠大,母親給她準備房間的時候一塊也準備了他的,是相鄰的兩間屋子,房間麵積不小,挑高也夠,很是敞亮,不像現在城市裏買的商品房會有逼仄感。
    房間布置的簡單利落,床,書桌,書架還有衣櫃,雖然簡潔看起來卻很有味道,處處細節都透著巧思。牆上掛著副稚子童趣圖,那是蘇未大概八九歲的時候畫的,被母親掛在了這裏,有一些鍾世澤從小玩的玩具擺在書架上,窗邊的書桌上有個筆架,上邊隻掛著一支小號的筆,一看便是幼童稚子才用的。那是鍾世澤小時候的第一支筆,是當年母親給選的。邊上還掛著一個銅鈴,外邊光潔泛著金屬拉絲的光澤,內裏卻是刻著繁複古老的花紋,有風吹來聲音醇厚綿長猶若鍾磬,蘇未也有一個一樣的,是十歲生日時外公給他們的禮物,外公說做人要珍惜時光,時時警醒。
    鍾世澤在蘇未輕柔溫淡的聲音裏一樣樣的撫過這些跟他有著深遠關聯的東西,這些並不在他的記憶深處的物件一樣樣的看過去隻覺得心底酸澀難挨,遙遠的母親漸漸清晰,她的溫柔靈氣,她的疼愛中慧以她的眷戀風華都絲絲的縈繞在了周圍,眼眶不覺泛上了溫熱的潮意。
    “阿未。”院裏有人喊蘇未,是蘇未說的丁嬸,她剛剛回來從路邊過的時候李阿婆說蘇家的小阿未回來了,還帶回來了當年走丟了哥哥。
    “丁嬸。”蘇未快步的從樓上下來,叫著人迎了過去。
    “你這孩子,可算是回來了,這麽些年一個人在外麵怎麽過來的。”
    蘇未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您放心,我過的很好,這不是回來了嗎,也把我哥給帶回來了。”蘇未說著轉頭看著身邊跟著呦呦才慢悠悠的從樓上下來的鍾世澤,“丁嬸,這就是我哥,小時候走失的蘇哲了,這個孩子是我女兒叫呦呦。”
    “是了,是了,我聽小源給我說了,說你有了女兒,還找到了蘇哲,這下你媽媽在天上看著你們兄妹團聚也該安心了。”
    “丁嬸。”鍾世澤上前禮貌的打著招呼。
    “哎,你丟的時候跟阿未差不多還是一樣的臉呢,轉眼間就這麽大了,也終歸是回來了,我之前聽小源說你們中秋可能要回來,前幾天已經把被褥給你們曬洗過了都在櫃子裏。”
    “丁嬸,這些年謝謝您了,如果不是您,這個家也不知道該成什麽樣子了。”
    “說這個客氣話幹什麽,丁嬸是看著你長大的,做這些也是應該的,當年如果不是你外公,我們家也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麽樣的光景呢…”說起以前丁嬸的聲音跟目光都有些悠遠,不過一瞬又笑了開來,“不說那些了,跟丁嬸回家,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蘇未卻是笑著拒絕了,“丁嬸您做的留著以後幾天再吃,今天剛回來,我想自己在家裏做。”
    “瞧我,把這事兒都忘了,該的,該的,你們都是多年不回來了,這第一頓該在家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