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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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未去廚房看了一下, 缺的隻是食材, 剛剛丁嬸已經說了, 這裏已經通了天然氣了, 十多年前蘇未離家時,這裏的人還隻是用灌裝的液化氣, 更傳統一點的還有煤球之類的。
    之後蘇未便領著鍾世澤和呦呦出門了買東西去了, 本來她是想自己出來的, 呦呦不幹, 所以隻好帶上他們倆一塊出來了, 出了門, 蘇未熟門熟路的在前邊帶路,穿過巷子就到了以前的小賣部,蘇未剛剛還怕沒有了呢, 看到它還在心情也跟著開心,就像是看到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親切,隻是進去之後更是發現老板也已經換了,不再是從前的人了,心裏無端的又有了一股失落。
    買完東西再回到家的時候天雖亮著夕陽卻已經看不到了,鍾世澤陪在呦呦在院子裏玩, 蘇未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鍾世澤問過她需要幫忙嗎, 被蘇未給拒絕了。
    在飯菜正準備往桌上擺的時候丁嬸來了手裏端著高粱簽子串成的小筐子, 裏放是著新出鍋冒著熱氣的白胖包子, 丁嬸做的雪菜包子特別好吃, 餡料口感爽脆酸辣特別開胃,很多人都喜歡。
    放下包子丁嬸就離開了,天已經黑了下來,蘇未把院裏的燈打開,就把飯菜擺到了院裏的石桌上,他們加上呦呦也隻有三個人,蘇未做了四菜一湯,不算豐盛,但卻足夠了。
    擺好碗筷正在準備開動的時候,蘇未放下了手裏的筷子,“忘了件事,也不知道裏麵還有沒有了,你跟我過來。”
    “忘什麽了?”鍾世澤邊問著也跟著蘇未站了起來,呦呦也從凳子上滑了下來跟了上去,隻見蘇未走到院子靠牆的一角拉著一塊木板上的鐵環掀了一下沒有掀開,於是拍拍手,轉頭看向一邊的鍾世澤,“你來,下邊以前放著外公釀的酒,這麽多年也不知道會不會蒸發完了,你下去看看,咦,有點黑,我去拿手電。”
    鍾世澤從下邊上來的時候手裏抱著一個黑褐色的酒壇子,蘇未找了酒具出來時鍾世澤已經把酒壇子的密封打開了,瞬時小院裏酒香四溢。
    蘇未和鍾世澤是被水巷裏搖櫓船娘的吳語小調給叫醒的,老家這裏雖不及旁邊鎮子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水鄉旅遊區那樣遊人如織人流密集,可是這兩年有會有一些三五成群來這裏感受人文體驗水鄉生活的遊客,但是不多。
    醒了蘇未就起了床,給呦呦洗漱好換了衣服她就拿了自己的畫冊和小玩具自己在院子裏石桌上玩。
    早飯後蘇未便開始準備著今天要用的東西,他們今天要去後山看母親和外公外婆,洗了套外公生前常用的酒具,鍾世澤又下去新拿了壇酒,路上買了香燭,又拐到了一家花店買了十支白色的馬蹄蓮。蘇未拒絕了花店小姑娘的包裝,自己選了淡綠色的絲帶親手紮了起來,這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
    很順利的來到了山上,不想卻在這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鍾懷瑾,蘇未看到母親的墓碑前跟她手裏一模一樣的白色花朵覺得刺眼。他有什麽臉過來,正要上前被身邊的鍾世澤拉住了,握著她的手,微微用了力道,“呦呦在呢,別嚇著孩子。”
    蘇未這才想到了手邊牽著的呦呦,咬牙閉目,再睜眼時已經看不出剛剛就要失控的樣子。
    鍾懷瑾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過頭來,看到身後不遠處站著的一雙兒女嘴唇翕動張合無聲不能成言。
    沉默是呦呦打破的,鬆開了拉著蘇未的手,向前快跑了兩步,“爺爺,您怎麽在這裏。”接著又轉頭看著蘇未和鍾世澤,“媽媽,這個爺爺我上次去太爺爺家的時候見過,我還跟爺爺問過哥哥躲在哪兒。”
    蘇未看著呦呦點頭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隻是笑意也僅僅是停留在唇角的方寸之地,鍾懷瑾看著眼前對著自己笑著的小女孩,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你叫呦呦對不對。”
    “嗯,爺爺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你猜?”
    看著眼前可愛靈透孩子,鍾懷瑾心裏酸苦泛濫,同樣不是滋味的還有看著眼前情形的蘇未,她雖把頭轉向一邊,可兩人的聲音卻是背著也能聽到的,一個歡快俏皮,一個溫軟慈祥。
    呦呦搖頭,“猜不到。”
    鍾世澤笑了一下適時把聲音插進來,“爸,您什麽時候來的?”
    “昨天。”鍾懷瑾看著旁邊視線旁落的蘇未,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閉上了,“我來了一會兒了,先走了。”
    “舅舅跟媽媽是同一個媽媽,媽媽的媽媽也是舅舅的媽媽,那舅舅的爸爸也是媽媽的爸爸才對,媽媽的媽媽是外婆,媽媽的爸爸是外公,爺爺,原來您是我外公嗎?對嗎?對嗎?所以你才知道我的名字。”
    鍾懷瑾本來剛想應是,眼前的呦呦卻又轉頭看向了蘇未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有些新奇的問道,“是這樣嗎,媽媽,爺爺是外公嗎?”
    蘇未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反轉,呦呦剛剛念的哪一大串是前不久在幼兒園裏剛學的,當時呦呦回來學給蘇未聽,全都正確,蘇未還誇她聰明,迎著呦呦疑問澄澈需要肯定的眼神蘇未最終還是點了下頭。
    “耶,我真聰明。”
    “是,呦呦最聰明。”鍾懷瑾又笑著摸了摸呦呦的頭,隻是眼神裏的落寞是再多的笑意也掩藏不住的,伸手把小小的身子抱在了懷裏,一瞬隻覺得心中的酸意直衝鼻腔而來,激的眼眶微熱。
    看著眼前的一切,鍾世澤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升起一股隱隱的暖意,像是冬日早晨穿過密厚雲層的陽光,雖然清冷但卻知道它會漸漸暖融,時間到了升溫便是既定事實,一切隻需耐心的等著便好。
    鍾懷瑾還是先走了,離開後蘇未便領著鍾世澤上前,把帶來的東西擺好,外公喜歡的酒,媽媽和外婆喜歡的花。
    “外公,外婆,媽媽,我回來了,回來了看你們了。”說著蘇未的眼淚不下落了下來,“你們應該很生我的氣吧,這麽多年不回來看你們。”
    “可是我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我找到哥哥了,帶他一塊回來的,還有呦呦,呦呦是我的女兒,是你們的孫女,你們看了應該很喜歡吧。”
    “我過的很好,哥哥也過得很好,你們可以放心了。”
    “媽媽,我見到那個人了,你也見到了吧,他是哥哥的養父,您也應該知道了吧,我本來不恨他的,可是在看到他這麽多年一家人和睦幸福安享天倫的時候我發現我恨他,他負了您耽擱了您一生,憑什麽可以心安理得絲毫無礙的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人不能這樣的對不對?”
    蘇未喃喃低語輕輕訴著凡事,鍾世澤看著眼前的墓碑出神,這裏躺著的便是他的家人,他的母親,這麽多年來的期盼化為現實後換來的卻是眼前的一方墓地,夢裏有著溫柔笑意的女子,眼前墓碑上刻著的馬蹄蓮的花朵,鍾世澤也不知道腦子裏想到的看到的都是什麽,隻是在蘇未停了下來後自然而然的聲音便出了口,帶著一絲強忍的哽咽“媽,我是蘇哲,我回來了,回家了。”
    蘇未掉了場眼淚,回去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還有些微腫。她雙手握拳按壓了眼睛以此來舒緩這一刻的漲澀感,從山上下來他們沒有回家,蘇未帶著鍾世澤去了梁啟文哪裏,梁老和外公生前趣味相投是不錯的朋友。
    帶著鍾世澤和呦呦敲開了院門,開門的卻是一個所人有都意想不到的人,葉旭堯。
    “爸爸。”呦呦看到葉旭堯反應最快,鬆開鍾世澤的手就跑上前去,葉旭堯也笑著把她抱了起來,“想爸爸了嗎?”
    “想。”
    “都哪裏想了?”
    “哪裏哪裏全部都想了。”
    葉旭堯滿足了,親了一下她的小臉蛋。等他們父女相親續完話後才涼涼的看了一眼還在門外站著的蘇未以及他身後的鍾世澤,“請進吧二位。”
    蘇未進去的時候,梁啟文正仰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睛,但絕對沒有睡著,他手裏拿著個紫砂壺,旁邊的小幾子上擱著一台老式的收錄機,很多年的老東西了,蘇未以前就見過,現在裏麵正放著昆曲兒,另一隻閑著的手還在一邊輕輕敲擊著打著節拍。
    看著他老人家這一派悠閑享受的樣子,蘇未玩心忽起,輕手輕腳走到旁邊,準備去拉也花白的胡子,手還沒伸到跟前,就見他老人家睜開了眼睛,睜的極大,瞪著蘇未,“哼,沒進門就瞧見是你來了,怎麽,這麽多年不著家,我還以為你不記得回來的路呢。”
    “您老這說得是哪裏話,我就算不記得回家的路也不可能不記得梁爺爺您啊。”
    “哎喲。”梁啟文抬高了聲調,斜了蘇未一眼,“走了這麽些年還長進了,會說好聽話哄我老頭子開心了。”
    “可不嗎,而且啊,我還給您帶了人回來。”蘇未說著拉著鍾世澤上前。
    “誰?”梁啟文說著便順著蘇未的目光看去,見是一個和她年紀相當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氣宇不凡又雅致深沉,眉宇間和蘇未有幾分相似。
    “蘇哲,我哥哥,我找到他了。”
    “梁爺爺您好。”鍾世澤上前叫人,梁啟文的大名他中聽說過的,看蘇未和他老人家這樣的相處模式一時對眼前的梁老便是更加好奇了。
    梁啟文這才正了神色,從躺椅上坐起來點,蘇哲,蘇家哪個丟了二十多年的外孫,當年找了多年都沒有蹤跡的,其實多年前蘇淮安還在世的時候已經放棄了希望了,隻是雲笙那丫頭不死心。她是做人母親的也可以理解,隻是到她走的時候也沒能有小蘇哲的絲毫音訊,她到走都帶著遺憾。
    “你也好,你真的是這丫頭的哥哥?”
    “我還能騙您不成嗎?”蘇未無語了,這老頭頭兒怎麽還是老樣子。
    “我不是怕你騙我,我是怕你沒心眼被人騙。”
    眼前的梁老鍾世澤之前聽蘇未說起過的時候,隻說是個恃才傲物的老頑童,不想竟是個如此有趣的人,“梁爺爺您放心好了,妹妹說您以前常誇她聰明,我是騙不了她的。”
    “這丫頭睚眥必報,想你也不敢騙她的。”說完梁啟文自己便笑了起來,過會止了笑,扶著椅子把手起了身,拍了拍鍾世澤的肩膀,聲音感慨,“回來就好啊,雲笙…你們母親的餘願也算了了。”
    梁啟文看向一邊玩得開心的葉旭堯和呦呦問蘇未,“哪來的小丫頭?”
    “我女兒。”蘇未笑著回道,“呦呦過來和爺爺問好。”
    “爺爺好,我叫呦呦,不叫小丫頭。”
    “嘴巴倒利索,跟你媽媽小時候倒挺像的。”梁啟文看著小呦呦笑眯眯的,眼裏滿是高興的神色,而後又看向了蘇未,接著又轉頭看了一眼抱著呦呦,自稱是蘇未未婚夫的葉旭堯,“那他又是誰,昨天來了我這兒就賴著不走了。”
    蘇未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呦呦搶先了一步,“他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