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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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天,胡菀柔總能找借口出門,或者是趁著父親、哥哥都不在家的時候出去,其實也不是故意要隱瞞,隻是總覺得,他們都不喜歡自己與這位楚哥哥往來,尤其是自己的表哥,要是被他知道了,說不準他要怎麽耳提麵命的告誡自己。
    花櫻倒是想把這件事告訴老爺,可胡菀柔又是討好又是祈求,花櫻也不好多說,隻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還要為她打掩護。
    明知不過幾天就要離開的,朱瞻基還是特意為她做了秋千、風箏,就是想看她開心,也放鬆著自己的心情。
    看著皇太孫的架勢,陸風真的有些擔心他會不會樂不思蜀了,思量著要不要把之前收到的那個壞消息告訴他。
    其實,朱瞻基也在思量是時候該啟程回京了,他心中明白,畢竟再怎麽留戀,這人間簡單的開心,對自己來說都不過是曇花一現。
    這次回京,自己有太重要的事情去做。
    這天,胡菀柔到了別館,正好聽到朱瞻基在彈奏一闋《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胡菀柔走進的時候,他正好一曲收尾,抬頭看著她笑著問:“這首曲子,能聽懂麽?”
    《鳳求凰》的典故,胡菀柔當然知道,西漢才子司馬相如作客卓家,在卓家大堂上彈唱這首著名的《鳳求凰》,使得在簾後傾聽的卓文君怦然心動,後來在與司馬相如會麵之後一見傾心,雙雙約定私奔。
    “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以為他彈奏這首曲子,是有些寓意的,胡菀柔說著臉上微微有些紅,低頭看著琴弦說:“楚哥哥,我不能跟你走。”
    “哈哈哈,你現在當然不能跟我走啊,你太小了。”
    看著她的樣子,愛憐她的純白心性,朱瞻基心情無限的好,他今天也是心血來潮想彈奏這首曲子,恰巧她來到別館聽到了,既然這樣,那就逗一逗她好了:“那等柔兒長大了,會不會願意跟我走?”
    胡菀柔被他問得一怔,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看了看他,目光中的神色由羞赧變成了疑問,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傷感:“司馬相如後來愛上了別人。”
    一代才女為了愛情,甘願當壚賣酒,可惜後來司馬相如出人頭地後,免不了移情他人。雖然最終的最終,兩人終也算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也虧得如此,司馬相如沒有落得負心薄幸的罵名,可後人總也還是為卓文君抱不平。
    明白她是在詢問自己:若是她做了“卓文君”,他會不會像司馬相如那樣,在功成名就後,愛上另一個女子?
    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宮中的那個人,想到三年前,自己說的話,看著眼前的人兒清明純善的雙眸,朱瞻基突然十分心虛,尷尬的笑一笑,他掩飾住自己內心的恐慌,轉移了話題:“今天,我陪你練舞吧。”
    “楚哥哥,我今天不想跳舞了,你陪我走走好麽?”
    對於朱瞻基的反應,胡菀柔神色間有著一抹輕易察覺的失落:不回答也好,不回答便不會希望太多。
    有些懊惱自己的作繭自縛,朱瞻基收起心緒,笑著點點頭,便帶著她在花園中散步。
    彼時,正值合歡花含苞初綻,翠綠的葉子間,有星星點點的紅色點綴,讓整個時節清寧婉約,空氣中隱約飄散著淡淡的馨香。
    胡菀柔今天的情緒微微有些沉默,臉上也有種難掩的哀愁,不似以往的開心活潑。
    朱瞻基隻以為是因為剛才的事情,不好多問,兩人來正走著,有微風吹過,接著看到從前麵一個房間的窗戶裏飄飛處一張宣紙,落到了前麵一株合歡樹下。
    那房間是別館中的書房,朱瞻基無事的時候,便在裏麵讀書寫字,昨天他在臨近窗戶的書桌上作畫,應該是風大,恰巧把那幅畫吹了出來。
    看到有宣紙飄出來,胡菀柔好奇的說:“那是什麽?”
    兩人走過去,胡菀柔俯身把畫撿拾起來,原來是一幅工筆畫。看到那幅畫,朱瞻基心中暗暗慶幸:還好沒有署名。
    畫中有個女子在漫天飄飛的花瓣中起舞,對麵有個眉目俊朗的男子席地而坐,手扶瑤琴,目光追隨在那個起舞的女子身上,落款處沒有署名卻題了一闋《鳳求凰》: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山高路遠,惟有千裏共嬋娟。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這麽明顯的情景,這麽明顯的寓意,胡菀柔看的心中歡喜而動容。
    “好看麽?”
    看著她驚喜的神色,朱瞻基側首問她。
    “是你作的麽?”
    “嗯。”
    “楚哥哥真厲害。”
    麵對她直白的恭維,朱瞻基還是十分得意的,胡菀柔看著那張畫,期待的問他:“送給我好不好?”
    “好啊。”
    想著留給她一些東西,免得很容易被她遺忘,朱瞻基痛快的答應下來:“喜歡的話,就送給你。”
    “喜歡。”
    胡菀柔說著又去看那張畫,朱瞻基見她心情轉好,便想告訴她自己兩三天內便要離開濟寧的決定:“柔兒,明天你能過來麽?”
    說起明天,胡菀柔剛剛歡愉起來的表情又黯淡了下去,她收起畫作,神情楚楚可憐的看著朱瞻基說:“楚哥哥,明天我不能過來了。”
    “為什麽?”
    “明天…是我娘的忌辰。”
    胡菀柔說著眼圈便有些紅:“每年我娘的忌辰,我們都要齋戒三日。”
    朱瞻基這才明白,為什麽她今天看著情緒一直不太好,可惡自己還拿著“鳳求凰”來撩撥她。
    “人死不能複生,別太難過。”
    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能這樣說,他不曉得她的母親如何去世又是怎麽去世的,但是她說“每年”,那麽必然是去世有些年歲了,那個時候,她應該很小吧。
    這樣想著,心頭不自覺的心疼起她來。
    胡菀柔勉強笑一笑,點點頭,可眼中的淚,還是不聽話的湧了出來。轉過身,伸手去擦自己的眼淚,卻是朱瞻基先一步,伸手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珠。
    其實並不想把這樣的情緒傳染給他,可是,這麽多年,總是在這幾天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沒事,楚哥哥,我先走了。”
    “好,我送你回去。”
    朱瞻基看著她的樣子,原本計劃著告訴她的自己將要離開的事情,也沒法說出口了。
    總不能再一次不告而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