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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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妧從皇太孫宮中出來後,沒有立刻回去東宮,卻帶著孫玫璿來到了蘭澤苑中,已是深秋時節,雖說江南氣溫不算太低,也有了幾度蕭索之意。
站在毓茹亭下,看著溪汀池上的微波粼粼,張妧嘴角含了深意無限的笑意說:“這麽巧,你去的那天早上,就出了這樣的事,這胡菀柔當真要好好謝謝你,若不是你,最先中毒的那個人,就是為基兒試藥的她。”
聽出太子妃的話中有話,孫玫璿心中一怔,深藏著眼底的戒備,轉頭看了看她,並沒有去接話。
張妧也沒有理會她的神色,直接轉頭看著她說:“本來基兒就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對她處處照顧,若是她再因為基兒中毒,基兒對她豈不更放不下心?可這被銀針試出有毒,她反倒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了。”
她話底的深意,孫玫璿差不多能猜到了,太子妃是在試探自己!
她得體的笑了一下,神色如常的緩緩說:“銀針試毒,是最基本的規矩,我也沒想到,胡菀柔入宮近半年,竟然這點常識都沒有,差點害了她自己。”
這個丫頭當真是越來越鎮靜了,張妧有些懷疑是自己想多了,決定再逼她一下,便有些冷淡的笑了一聲說:“也確實怪基兒那麽信任她,隻不過在你的一翻一覆之間,事情就變了。”
孫玫璿想不到太子妃竟然把話說的這麽直白,心中有些憂慮,難道是她察覺了什麽,可轉而一想剛才在皇太孫宮中的表現,不應該啊。
隻是太子妃步步緊逼,她隻能裝作不懂:“玫璿愚鈍,娘娘的話,聽不太明白。”
“你一向最能體察本宮的心,今兒個怎麽愚鈍了?”
張妧說著,定定的看著孫玫璿,她想要看看在這件事上,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無辜?理順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張妧心中的猜測大膽而可怕,而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之前隻見了胡菀柔那個丫頭一麵,她就相信她不會做這樣的事,而這件事情處處透著的蹊蹺,讓她有這樣的懷疑,即便剛才劉子寧把責任擔了下去,她竟然還是有些懷疑。
可能是在宮裏的這些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陰翳之事看多了,也可能最近看著基兒對胡菀柔那丫頭上心,卻接二連三出現這麽多事,讓她有些多心,她甚至覺得,事實若如自己懷疑的那樣,解釋起來才足夠合情合理。
孫玫璿被皇太孫這樣步步緊逼,似乎也看出今天這件事,自己沒那麽容易過關,便狠了狠心說:“這宮裏,最叵測的便是人心,就像劉太醫,誰想到年輕有為的他,最受東宮和皇太孫信任的太醫院太醫,竟然會犯這樣的錯誤?玫璿到底年輕,很多事情是看不明白的,請娘娘賜教。”
“說的沒錯,在這宮裏,最毒的從來不是毒藥,是人心!人心若是毒了,藥才會毒!”
張妧雖然臉上一直有些許淡淡的笑意,話語中的告誡卻顯而易見,張揚淩厲:“有些事啊,本宮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若有人把敢把心思用到皇太孫和五王身上,本宮一定將這樣的害群之馬踢出去!”
就算拋開後宮穩定,兩個孩子的安危才是她最掛心的,可自己沒有任何證據,何況就算不為了玫璿,也還要顧及一些自己的母親。
當天晚上,用過晚膳後,胡菀柔百無聊賴的坐在床邊看一本《李義山詩集》,這還是朱瞻基特意讓陸月給她拿來解悶的。
已經被關了三天了,一切都是陸月給她送到房間,她不知道事情查的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外麵到底什麽情況,可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安靜地呆在房間中,無聊的時候,便看朱瞻基讓陸月給她送過來的幾本書。
正看著那首《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兗》中的“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兩句發呆,門口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她走過去打開門,站在外麵的竟然是朱瞻基。
“殿下。”
“這幾天挺老實的嘛,不哭也不吵的。”
朱瞻基說著走進房間中,胡菀柔一邊關門一邊撅了撅嘴想: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幹嘛要吵鬧?
“事情查清楚了,是子寧疏忽,錯把馬錢子放到了防風中,鬧出這麽大一個烏龍。”
“真的麽?”
胡菀柔似乎很是不可思議:“劉太醫一向最穩妥,他不應該會犯這樣的錯誤才是。”
她的反應似乎也在朱瞻基意料之中,他反口問她:“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他怎麽就不會犯錯誤了?”
“我…隻是覺得這件事…”
“這件事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你那小腦袋裏就不要再想了,反正也跟你沒什麽關係。”
“那劉太醫受責罰了麽?”
“罰俸三個月。”
“哦。”
這樣的處罰似乎也不算太重。
“殿下的風寒痊愈了麽?”
“總算想起關心我了。”
被她問起自己的病,朱瞻基還是很高興地:“放心吧,沒事了。”
“那就好。”
“現在開始,你可以解除禁足了,明天就去文輝殿當值吧。還有啊,我覺得你在寢殿照顧的還不錯,晚膳後,我一般也不會去文輝殿,你就去寢殿伺候吧,文房四寶我還是喜歡你收拾的。”
知道寢殿中有個小書房,可畢竟是寢殿,胡菀柔瞪著一雙無辜的水眸,一臉不情願的看著朱瞻基。
朱瞻基知道她心裏想什麽,可他就是想要自己讀書寫字或者批閱奏疏的時候,她在他身邊伺候,就是想要她為他紅袖添香,這一次他打定了注意,所以見她似乎不情願,他皺了皺眉頭說:“又沒有讓你侍寢,幹嘛一副被逼良為娼的表情?!”
“逼良為娼”這個也太難聽了,胡菀柔立刻揚聲反駁:“我哪有?!”
朱瞻基趁機說:“那就是答應了?”
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即便是他有意讓著自己,胡菀柔點點頭:“是。”
潛意識裏,她似乎也希望每天能與他安靜的多呆一會兒,她也相信,他不會不顧自己的遺願,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隻是她似乎忽略了,希望兩個人多相處,本身就是有些危險的信號,何況朱瞻基心中也是想著可以一點一點將她降服,等她順從。
安頓了這件事,朱瞻基很滿意的離開了胡菀柔的房間,臨行不忘叮囑她好好休息,也是呢,擔心了好多天,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踏實的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