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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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胡菀柔一直在文輝殿候著,過了未時,仍舊沒有見到皇太孫,知道午膳過後孫玫璿留在寢宮服侍,似乎也能想到會發生很麽,胡菀柔以為殿下今天下午不會過來了,正想回去,陸月走了過來。
    看到她還在這裏,陸月淡淡的告訴她說:“孫姑娘剛剛離開,殿下在寢宮的小書房。”
    “知道了,月大人。”
    深深的看了一眼她頭上的梅花,陸月沒再多說,便離開了。
    泡了茶送去寢宮的小書房,寢殿中還有一絲絲揮之不去的曖昧芬香,和著一點輕微的酒氣,無孔不入的溫熱躁動處處彰顯著不久前發生的事情。
    胡菀柔努力的不去想剛才兩人在寢宮的種種,端著茶去到西側的小書房,朱瞻基隻穿了便服,坐在案牘前看書。
    走到案牘前,把手中的茶放到他麵前:“殿下,喝杯茶吧。”
    朱瞻基抬頭,看到她頭上簪了一朵紅梅,在她如墨的發間顯得更加嬌豔,笑了笑說:“攢了梅花,很別致。”
    胡菀柔的目光被他脖頸間兩個宛若櫻桃大小的紅暈吸引了過去,知道那是怎樣出現的,她的眼神不易察覺的有些黯淡,朱瞻基捕捉到了。
    正要收回目光,意識到朱瞻基還在看著她,想是剛才自己對他的話沒有回應讓他奇怪,胡菀柔淡淡的笑了一下,解釋說:“下午的時候,閑著沒事,我去梅園散步看到紅梅開的正好,就攢了一朵。”
    他有孫姑娘服侍,自己不也是跟五王在一起麽?胡菀柔心裏突然覺得沒來由的很難過,卻說不清、理更亂。
    “很好看。”
    朱瞻基也沒有多想,隻點點頭,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就在這時,金英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隱晦的啟奏:“殿下,剛剛文昭殿傳來消息,說楊士奇楊大人與紀綱在文昭殿當著皇上的麵吵起來。”
    楊士奇與紀綱竟然在文昭殿吵了起來,朱瞻基很意外:“為了什麽吵的?”
    “似乎事關楊溥楊、黃淮兩位大人,似乎說是兩人在獄中多有怨懟,具體怎麽回事不太清楚。”
    一聽事關楊溥、黃淮,朱瞻基立刻意識到事情肯定不小,之前解縉的事情還讓他記憶猶新,也是在詔獄,突然就被迫害致死了,難不成紀綱這次又動起了楊溥、黃淮的注意?
    “更衣!”
    胡菀柔去取過一旁的外衫,服侍著他穿上,給他束腰帶的時候,朱瞻基瞥眼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脖頸上兩個紅色的吻痕,突然意識到剛才胡菀柔失神的目光,心中有些尷尬,隻是見她低頭用心的給自己束腰帶,他隻幹咳了一下,沒再多說。
    這麽明顯的痕跡,很明顯的表明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他有什麽好解釋的,何況,他似乎也沒什麽必要跟她解釋,那是自己的私事,不是麽?
    穿戴好,他便帶著金英急匆匆往外走,胡菀柔似乎有些不放心的送到前廳。
    “殿下!”
    朱瞻基走到前廳的時候,錦衣衛指揮同知劉冕匆匆前來,一見到他,朱瞻基似乎意識到他可能是因為今日楊士奇與紀綱爭吵的事,不等他施禮便上前問他:“怎麽了?”
    想是跑得急,正月裏一身相對單薄飛魚服的劉冕臉上竟然有些汗珠,他氣喘籲籲的呼吸了幾口氣後問:“殿下可聽說了楊士奇大人與紀綱在文昭殿爭吵的事?”
    朱瞻基點點頭問:“你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殿下,這次麻煩有點大了。”
    劉冕急匆匆的擦了一下順著麵頰一側流下來的汗珠,舒口氣說:“今天,紀大人突然帶著陳剛來到關押楊溥大人的獄中,結果在獄中…發現了…方孝孺撰寫的一本《遜誌齋集》。”
    朱瞻基一聽也是倒吸一口涼氣,方孝孺本是建文朝的重臣,也是一代飽讀詩書的儒學大儒,後來皇祖父攻破京師,想要讓他來給自己起草即位詔書,結果方孝孺竟然當著皇祖父的麵寫下了“燕賊篡位”四個字,結果可想而知,皇祖父大怒之下,直接下令將方孝孺淩遲處死,方家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他生前的著作自然也就被當做是不禁二禁的禁書了。
    這下好了,這書竟然出現在了本就因罪入獄的楊溥手中!而且是出現在自己送去的那一批書中,皇祖父未必就不會多疑,即便皇祖父不對自己怎樣,楊溥怕是也凶多吉少。
    “誰這麽大膽!竟然敢把這本書送到詔獄!”
    雖然有些遲疑,可劉冕知道今日這件事關乎楊溥、黃淮的性命,也隻能據實回答說:“那些書…是前兩天楊溥大人想要讀的那一部分,是…您宮裏的人準備的。”
    朱瞻基聞言看向金英,金英搖搖頭很確定的說:“卑職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沒有這本《遜誌齋集》!”
    金英做事,朱瞻基是信得過的,何況方孝孺的書,宮中也不好找。
    劉冕補充說:“卑職問過徐恭,很確定兩天前送到楊溥大人獄中的書絕對沒有這本《遜誌齋集》,可不知怎麽,今天紀綱就是給查出來了。楊溥大人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這本書。”
    “楊溥現在人呢?”
    “被上了刑,現在應該關回了牢房。”
    一聽楊溥被上刑,朱瞻基臉色更難看了,錦衣衛這先斬後奏的手段真是膽大!要知道楊溥可不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已經五十歲的老人了,又被關在詔獄快兩年的時間,錦衣衛的手段他能扛得住麽?
    “殿下放心,徐恭會想辦法給楊溥大人送些傷藥。”
    劉冕這樣說,朱瞻基臉色才稍微有些緩了緩。
    陸風聽了劉冕的話後,很為皇太孫擔心,上前說:“殿下,若真的事關方孝孺,怕是連您也保不住楊溥大人了。”
    “保不住也得保!”
    朱瞻基也是急了,氣呼呼的一拍桌子:“先是解縉,現在是楊溥,再就是父王和本宮了!”
    他這樣一怒,大家都有些不敢做聲了。
    朱瞻基何嚐不知道,雖然在靖難之役後皇祖父登上了皇位,可對於當年舊事,皇祖父一直很敏感,尤其是對方孝孺、練子寧、齊泰、黃子澄等人,一旦事情和這幾個人扯上關係,幾乎沒有商量的餘地,可是現在事情擺在麵前,這明顯又是有人布了一個局,意圖很明顯。
    或者這一次,紀綱的目的不會是楊溥、解縉這樣簡單,經過前幾次的交手,朱瞻基知道,紀綱做事雖然不是無懈可擊,卻向來環環相扣,這件事,自己確實要小心才好。
    倒是胡菀柔聽了幾人的話後,上前說:“殿下冷靜一下,如果事情當真這樣嚴重,連殿下都覺得沒法保住楊溥大人,那楊士奇楊大人這個時候與紀綱爭吵,豈不是也很危險?”
    朱瞻基一聽這話,又轉向金英,似乎是在問具體的情況。
    金英會意,上前回答說:“適才過來的宮人說兩人爭吵似乎是因為紀綱彈劾楊溥、黃淮兩位大人在獄中多有怨懟,並沒有說到這本《遜誌齋集》。”
    這才是最重要的,可來人並沒有說到,這樣看來的話,應該是紀綱還沒有把方孝孺《遜誌齋集》的事情給說出來,朱瞻基皺著眉頭想了想,突然很為楊士奇擔心。
    “紀綱是故意的!他故意設了圈套,先是激起楊士奇憤怒,最後拋出方孝孺的書,把楊士奇也給拖下水!真是一步好棋!”
    這樣看的話,紀綱的目的怕是不單單針對楊溥一個人,還想把楊士奇也順道給拉下水!
    “本宮這就去文昭殿看看。”
    朱瞻基說完便要走,可是他這樣去很難把今天的事情給化解,金英、陸風等人擔心的看著皇太孫,可一時也都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殿下!”
    就在朱瞻基要離開的時候,胡菀柔又開口喊住了他:“您說過皇上對道衍大師一向尊崇。而且道衍大師對方孝孺也很推崇。”
    朱瞻基聞言停住腳,心中忽的明白過來,對啊,怎麽把道衍大師給忘了!都是剛才一下知道事關方孝孺,自己太緊張了。
    胡菀柔走到他麵前說:“殿下,我相信事情總能解決,您先冷靜想想看,既然徐恭徐大人確信當時沒有這本書,那就是有人想刻意陷害楊溥大人,既然是陷害,必然有人…”
    寥寥幾句話的點撥,卻像是死局中突然看到了生機,朱瞻基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麽沒想到!柔兒你…你太聰明了!”
    如果說天下間還敢有人為方孝孺說話的話,那這個人隻能是道衍大師了。
    事不宜遲,他興奮而讚許的看了看胡菀柔,接著解下自己的腰牌,遞向陸風說:“陸風,你帶著本宮的令牌立刻去把道衍大師接到宮中,就說事關緊急,本宮煩請他務必走這一趟。”
    陸風此時也明白過來胡菀柔剛才那寥寥幾句話的意思,雙手接過皇太孫遞過來的令牌說:“是,屬下這就去。”
    “劉冕,你現在就去詔獄,看看有什麽可疑。那本書不可能憑空出現,一定要找到是誰這麽大膽!找到後,務必留著他的性命!”
    劉冕也明白過來,忙答應著:“是,卑職明白。”
    陸風、劉冕離開後,朱瞻基準備帶著金英去文昭殿,胡菀柔不放心的上前說:“殿下,你…”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擔心模樣,朱瞻基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臂說:“放心,就算這次保不住楊溥,紀綱也絕對動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