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探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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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著兩天,朱瞻基忙於元宵節刺殺一事的處理,還有山東都指揮使司回報唐賽兒作亂的消息,加上孫玫璿為了就他而受傷,他心中愧疚,得空便去看孫玫璿,便不常到胡菀柔這裏。
    這一點胡菀柔是理解的,對於孫玫璿她也是抱歉,去看過她兩次,隻是有一次孫玫璿正休息,後來的一次殿下在,她便都沒有進去,隻送了東西,後來雪竹過去看過說是皮外傷,她想著找機會再去看看她,代表哥道歉。
    也就在這幾天裏,胡菀柔有時間,打聽到明紹然被關押的地方,決定去看看他。
    來到牢中,胡菀柔利用自己的身份順利通過了重重關卡,一個獄頭親自帶著她向關押明紹然的牢房走去。
    明紹然是重犯,被關到的牢獄的最深處,胡菀柔努力適應過牢獄中的昏暗,忍著難聞的黴臭引起的心中一陣陣的惡心慢慢往裏走,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當看到明紹然的時候,她還是差一點就痛哭出來。
    明紹然蜷縮在牢房潮濕發黴的草地上,身上的鞭痕刺目顯眼,明顯是受過刑的,腰部的傷口甚至有些化膿。
    聽到有人進來,明紹然側首看到胡菀柔,空洞的眼神間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他支撐著身體慢慢坐起來,隻低頭沉默著。
    “表哥。”
    一開口,眼淚便先流了出來,胡菀柔去到他身邊,拿出放在食盒底部的傷藥,伸手想要為他上藥,卻被明紹然躲過了。
    看著他的樣子,胡菀柔隻能抿著嘴唇把傷藥放到他的手邊,又把食盒放到他不遠的地上。
    明紹然側首看了看那藥和食盒,終究是伸手拿過那藥,自己慢慢的往傷口處塗抹,胡菀柔站在一旁忍不住垂淚。
    等他塗抹的差不多了,胡菀柔也止住了淚水,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問他:“表哥,他們說的你的身世是真的麽?”
    明紹然悲戚的笑了一下,把藥瓶放到一邊說:“你都知道了?”
    胡菀柔點點頭,明紹然眼神變得陰冷無情:“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早知道如此,在他去胡家的時候,我就殺了他!”
    “你怎麽知道的?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啊?”
    “我娘留下了遺書,放在了她臨終給我做的那件衣袍的口袋中,那天我娘的忌辰,我想起那件衣服拿出來看到的。”
    若是這樣,他的母親勢必不會期滿他,事情若是真的,他的痛和恨,胡菀柔可以理解,這樣的痛苦是她曾經親身經曆過,他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就像自己當初那麽恨的想要親手殺了紀綱一樣。
    胡菀柔不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要如何解開他的心結,隻是她不明白的是,他為何會加入了白蓮教?
    “你真的加入了白蓮教麽?爹他…知道麽?”
    “不知道,你放心,我不會連累胡員外和胡家的。”
    明紹然的回答淡然而冷漠,甚至於他已經改口稱呼胡榮為“胡員外”了,像是急著劃清界限,胡菀柔想著,或者表哥是埋怨爹爹隱瞞了他這麽多年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
    胡菀柔尷尬而窘迫的想要解釋:“白蓮教畢竟隻是一些地方的普通百姓,唐賽兒一介女流之輩,怎麽可能對抗的了朝廷?你們這麽做無異於以卵擊石。”
    “你知道唐賽兒是誰麽?”
    麵對明紹然的突然發問,胡菀柔一時愕然,她隻是聽宮人們談起過山東一帶近些時日白蓮教反叛厲害,皇上派了大將柳升去鎮壓都中了白蓮教頭領唐賽兒的圈套,可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她並不曉得。
    “還記的你六歲那年跌落微山湖,救你性命,然後還教習你水性的那個唐天雪麽?”
    “是她?”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當初那個救她的少女竟然做了一教之主?還舉兵對抗朝廷?在她的印象裏,那位唐姐姐一直都是一個性情灑脫豪爽又愛笑仗義的大姐姐,怎麽都很難和一教之主這樣的身份聯係在一起的。
    隻是,自從唐家離開了微山湖,她也有十多年沒有聯係了,可能很多事情都變了吧?
    “菀柔。”
    就在胡菀柔詫異到難以置信的時候,突然聽到大牢門口傳來朱瞻基的聲音。
    “殿下…”
    胡菀柔轉頭,看到朱瞻基麵色淡淡的走進牢中,身後跟著陸風、陸月兄妹,看他的神色很明顯有些不滿,她有些緊張:“我來…看看表哥。”
    倒也沒有開口責備她,朱瞻基隻看了看地上的食盒還有明紹然手邊的傷藥,開口說:“你現在懷著身孕,不宜到這種地方來,回去吧。”
    “殿下…”
    胡菀柔為難而擔心,她不知道皇太孫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事?可是她繼續呆在這裏似乎也並不合適,隻為難而著急的看著他。
    身後的明紹然在看到朱瞻基的時候,心中的怒恨又起,卻也並不想讓菀柔在這裏為難擔心,畢竟,所有的事情中,她都是無辜的。
    “菀柔,從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決意加入白蓮教的那天起,就不是你表哥了,我的事你以後不要管!也不要胡員外費心了!我們本也不是一家人。”
    聽著明紹然說出這般無情的言語,胡菀柔幾難置信,卻也明白他是有意與自己劃清界限,不要連累到胡家和自己,這樣想著她眼圈又紅了:“表哥…”
    朱瞻基有些失了耐心,對陸月下令:“陸月,送胡妃回宮。”
    “是。”
    陸月答應著,去到胡菀柔身邊開口勸說:“娘娘,先回宮吧。”
    看出來自己在這裏也於事無補,胡菀柔無奈的看了看明紹然,轉身出了牢房。
    看著胡菀柔走遠了,朱瞻基方才轉過身看著對自己怒目相向的明紹然說:“明紹然,想不到你這麽自私!你明知道以你和胡家的關係,若是追究起來,不僅你得死!胡家也會遭殃,甚至菀柔,也要被你連累!”
    明紹然冷冷的看著朱瞻基說:“我剛才說過了,我早已與胡家斷絕關係!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與胡家無關!”
    “說的好聽!”
    朱瞻基不以為然的冷笑一聲質問:“當時菀柔她也在清輝殿內,你有想過她的安危麽?”
    說到這一點,明紹然有些頹敗,卻依然不肯承認說:“禁衛軍不是草包,最後的炸藥傷不到你們,隻是為了我們自己爭取時間。”
    知道他現在基本是處在一種冥頑不靈的狀態中,他們兩個人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若不是得知菀柔這麽大膽,敢偷偷到牢中看他,自己才不會來跟他浪費口舌,朱瞻基隻淡淡的說:“明紹然,今天我來隻是想要告訴你,菀柔她現在在宮裏很好,而且她現在懷著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他因為你的事情受到影響,至於你,好自為之吧。”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牢房,明紹然伸手拿起那瓶傷藥,再看看一邊的食盒,想著表妹的神情和自己的處境,悲從心起,眼圈終究是有些控住不住的便的濕潤起來。
    朱瞻基回到宮中,直直去到了胡菀柔那裏,她的做法雖然沒有什麽大錯,卻還是讓他十分擔心,他雖然理解她的心情,可覺得實在很有必要告誡她一下。
    “誰讓你擅自去牢中看他的?”
    聲音還算緩和,可語氣間的不耐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
    “我不放心…”
    “去了就能放心了?”
    朱瞻基反問,胡菀柔無言以對,確實,去看過表哥的狀態後,她更加擔心了,在她的記憶中,他從來都是一個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少年,從來不曾這般頹廢挫敗。
    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朱瞻基歎口氣,直接下令說:“這樣的事情不許再出現第二次!”
    “他是我家人…”
    “沒聽到他剛才的話麽?從他知道身世的那一天起,你早就不是他的家人了。”
    聽朱瞻基這樣說,胡菀柔心中越加難受起來,想起表哥現在身陷囹圄,又得知了他父親的遭遇,怎麽可能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想要報仇不是很正常麽?
    她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竟然也有些氣憤的說:“說到底,是皇家欠了他的,不是麽?”
    大概想不到她竟然會說出這般不經考慮的話語,朱瞻基眼神中的氣惱變得淩厲起來,話語中也多了警告的意思:“菀柔,你聽好了,在那場戰爭中,從來就沒有誰欠了誰的!所有的人,隻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已,這樣的話不許再說第二次,當著別人的麵更不可以!聽懂了麽?”
    他不知道她會不會想到,若是她剛才的話傳揚出去會引起多大的風波?!會給她自己帶來多少的麻煩?!
    “那場戰爭死了很多人,你不了解有多殘酷!皇祖父亦是被逼無奈,否則,死的人會是燕王府上下,甚至北平的百姓也會受連累!宋忠的結局,是他自己的選擇,就像明紹然現在的處境,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是的,她不了解,甚至於那個時候她尚未來到這個世上,可就像殿下說的,那場戰爭沒有對錯,可有些傷痛卻延續到了現在,於表哥是,於胡家、於她亦是!表哥失去了他的父親,失去了自小應有的家庭,她失去了姐姐,也間接地失去了母親,甚至於父親背負著這麽沉痛的秘密這麽多年!
    現在呢?表哥想要為父親報仇卻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她曾經看著自己的姐姐在經過那場戰爭的摧殘後,人不人、鬼不鬼的苟且活著,到頭來死在了自己麵前,甚至於都不能伸冤,隻因為他們都是前朝餘孽!
    現在,難道她還要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表哥死在自己麵前麽?
    “那現在怎麽辦?殿下,我不能看著他去死啊!”
    想到這裏,胡菀柔忍不住悲戚失聲,跪到朱瞻基麵前央求:“殿下,求你了,你幫幫他好不好?”
    “柔兒,你起來!”
    朱瞻基伸手去拉她沒有拉起來,朱瞻基隻能單膝跪地把她攬到懷裏無奈歎氣,其實他與明紹然之間最初的對立,是因為對菀柔的情誼,而那些前朝舊怨,他其實看的開,隻可惜明紹然看不開,犯下了大逆不道的死罪!
    他若是看不開,那麽他麵對的隻能是一局死棋,讓菀柔、讓胡家白白跟著他受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