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奇怪的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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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樓琴房內,林嫻如癡如醉地彈著鋼琴。
    繆璃佇立在一旁聆聽,滿心歡喜。
    琴室在內間,沒有其它家具。正麵的牆上掛著一幅畫:黑色崖壁直插雲霄,畫麵下方三分之一是海,海水包圍著峭壁,峭壁上布滿了圓形石塊。
    整幅畫是西洋風格的,糅和了中國畫技法,畫麵既深厚優雅,又具飄逸空靈的意蘊。如果仔細欣賞這幅畫,還會發現底色上隱約有一道道線條,似乎有什麽力量在拉扯著畫布。
    聶深循著琴聲上了三樓。他的計劃是逐步了解整座宅子,現在正好有個借口去三樓一探究竟。
    就在聶深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時,鄭銳從廊柱後麵悄悄溜走了。
    外麵長廊下,汪展和柴興正在等他。
    汪展問:“怎麽樣?”
    鄭銳低聲說:“手表給他了。”
    “聰明。”汪展豎起大拇指,“他人呢?”
    “上樓去了。”鄭銳說。
    “小虎牙妹妹在上麵彈琴呢。”柴興陰笑著說,“那丫頭半個鍾頭前跟赫管家上去的。”
    姚秀淩從遠處過來,湊到三人身邊。鄭銳欲言又止。
    姚秀淩白了他一眼:“小屁孩還防著我?告訴你,我最恨那對狗男女。”
    汪展馬上說:“秀淩是自己人。”一邊說一邊在姚秀淩腿上摸了一把。
    姚秀淩打掉他的手,問:“弄死聶深沒問題吧?”
    柴興嘿嘿一笑:“管理員的態度很重要。你們注意沒有,赫管家對聶深很有戒心。我懷疑赫管家跟林嫻談了什麽,然後那丫頭就忽然纏著聶深。”
    “鬧了半天,那賤貨成了赫管家的奸細,換來的好處就是彈琴。”姚秀淩往地上啐了一口,“活該聶深那個王八蛋,不得好死。”
    “哎,我要批評你了,秀淩。”汪展一臉正義地說道,“對付聶深不是為了解氣,是因為聶深是個禍害,咱們要為民除害。”
    鄭銳不耐煩地說:“別扯那麽遠了,反正張白橋的死,肯定和手表有關,現在手表在聶深手上,咱們就等著瞧吧。”
    “看來咱們還得推一把力。”柴興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弄死他,赫管家指定給咱們送錦旗。”
    “錦旗算個屁,要獎金!”姚秀淩嚷道。
    “噓,葉彩蘭來了,散會。”汪展扭過身,趁姚秀淩不備,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找死啊汪展!”姚秀淩破口大罵。
    聶深登上三樓後,沒有循著音樂聲去琴房,而是從樓梯口左轉,前往另一側走廊,打算各處察看一番。
    走廊盡頭的房子上鑲著一塊木牌,從模糊的字跡判斷,這裏曾是一間書房,顯然很久沒有打開了,緊閉的房門下布滿了灰塵。聶深把那塊手表拿出來。分針指向房門,不斷地顫動著,似乎有什麽力量在吸引著它。聶深盯著門板,有些好奇。
    “你幹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喝問聲。
    聶深順勢把手表戴到腕上,衣袖一鬆,遮住了。
    轉過臉一看,老昆走過來,原本那張慵懶頹喪的臉龐變得鐵青。
    聶深客氣地說:“我來見繆小姐。”
    “瞎了眼啦……”老昆扭動著稀疏的眉毛。
    “是找我嗎?”走廊另一端傳來繆璃的聲音。她探出半個身子,朝這邊張望。
    “哦,小姐好。”老昆的氣焰馬上弱了。
    “叫他過來吧。”繆璃說。
    “是,小姐。”老昆盯著聶深,眼裏仍充滿煩躁,壓低嗓音說,“不準在這裏瞎轉悠。”
    聶深走向琴房。
    “來找你女朋友?”繆璃微笑著問。
    聶深有些局促:“謝謝繆小姐。”
    “謝我什麽?”繆璃打量著聶深,笑得更明媚了,“來找林小姐,卻走錯了門,下次注意哦,不然會讓人懷疑你長著牛耳朵,聽不見琴聲。”
    林嫻仍在內間彈琴。繆璃剛才在外間的櫃子裏搜尋著什麽,又忙碌起來。
    聶深有些無聊,走到內間的門口,視線飄到牆上,那幅畫吸引了他。
    走近些,他瞥了眼腕上的手表,分針顫動的頻率越來越快。這個三樓,一整層都很奇怪。
    從整棟主樓的布局看,如果豎著畫一條線,主樓位於整個大宅院的中心,而這個房間,則位於主樓的中心——軸線位置。
    再往下的二樓、一樓……聶深在腦子裏分解著圖示,他做任務的工作間,也在這條軸線上。
    繼續往下,還會有地下室——赫蕭明令禁止的區域。
    林嫻的聲音打斷了聶深的思緒:“我彈琴好聽嗎?”
    “哦,不錯。”聶深轉過身,目光正對上林嫻那張泛紅的臉龐。
    “我還想彈一曲。”林嫻抑製著內心的興奮,用眼神示意聶深。
    聶深明白了,林嫻擔心繆璃會趕她走,希望聶深“拖住”繆璃,自己再過一把癮。
    聶深苦笑,來到外間。“繆小姐在找什麽,我來幫你。”
    “好啊,幫我把上麵的箱子拿下來。”繆璃指著高高的櫃頂。
    聶深搬了張凳子,踩在上麵,伸手去抓箱子。
    他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在櫃子頂層的玻璃門後麵,放了一尊唐三彩和幾個工藝擺件,圍著擺件的是一些小飾物,聶深盯住了一枚吊墜兒。
    他聽到自己的心髒怦怦狂跳。
    “聶先生,你怎麽不動了?”繆璃問。
    聶深打開玻璃門,把那枚吊墜兒拿出來。這是個廉價的玉石飾物,周邊鑲著一圈金屬顆粒,款式和顏色都很陳舊。聶深怔怔地看著吊墜兒,感覺自己全身在忽冷忽熱的氣流中顫抖。
    “呀,你的臉色……”繆璃驚呼。
    林嫻從內間跑出來,抓著聶深的胳膊問:“出了什麽事?”
    “隻是胸口有點悶。”聶深恢複了鎮定,“現在好了。”
    “是心髒病?”林嫻焦急地問。
    “嗬,過了保修期,偶爾漏跳一拍。”聶深自嘲地笑了笑
    “你還笑得出來。”
    “你去彈琴吧,很好聽。”
    林嫻猶豫片刻,返身回到內間。
    聶深展開手心的吊墜兒,問繆璃:“你的?”
    “這個呀,以前有位朋友留下的。”繆璃凝視著吊墜兒,“你怎麽……”
    “哦,那位朋友是什麽樣子的?”聶深又問。
    “可愛的女孩,樸素,溫柔。要說氣質嘛,有點像林嫻小姐那一類……”
    根據繆璃描述的樣子,那個女孩就是年輕時的母親,但她和聶深眼中的母親卻判若兩人。對於這枚吊墜兒,聶深肯定它就是母親的。
    母親還沒有燒掉照片前,家裏有本影集。多年前,聶深為了搜尋父親的痕跡,拚命想從照片中發現什麽,雖然一無所獲,但照片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時的母親,可能剛出校門不久,梳著馬尾辮,戴著一條項鏈。她有好幾張照片都出現了這枚吊墜,那是母親為數不多的幾件飾物之一。母親喜歡這枚吊墜,可能因為它寄托著某種情意,盡管吊墜右側缺損了一塊,留下了瑕疵,母親也沒有丟棄它。
    但聶深從記事以後,並沒有見過母親戴那條項鏈,唯一的影像,隻留在了照片上,可惜後來付之一炬。
    以時間線索來推斷,母親畢業後,過了一段平靜的生活,然後她遭遇了某件事,導致她的人生發生了逆轉,從此變得驚恐瘋癲。
    從平靜,到驚恐,之間的轉折期在哪裏度過?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那生命中缺損的、一直被母親極力逃避的時光,就像這枚吊墜,落到了繆宅。
    “聶先生,你怎麽對這件飾物有興趣?”繆璃注視著聶深,神情有些不安。
    “哦……”聶深沉吟著,如果直接說起自己的意圖,顯然不合時宜。這座老宅,還有這些人,以及懸賞任務,都讓人感到迷離莫測。這是被死亡氣息籠罩的神秘所在,在沒有探明之前,關於母親的記憶,和其它深埋在重重黑暗中的事物一樣,如果輕易擾動,則會變成噬血的影子。
    聶深平靜地說:“這枚吊墜很有特點,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子會佩戴它。”
    繆璃的眼神變得狐疑,說道:“請把它還給我。”
    聶深在心裏歎息一聲,隻得伸手遞過去:“你的那位朋友,為什麽要送給你這枚吊墜?”
    “與你無關。”繆璃接過吊墜放在掌心,低頭看著,嘴角微微顫抖。
    “她後來怎麽樣了?”聶深追問。
    繆璃突然攥緊了手掌,仿佛關閉了可怕的回憶。“你出去!”
    聶深一怔。繆璃神色驚慌,臉上凝結著淚痕。
    林嫻從裏間出來,愕然地掃視了一下聶深和繆璃。
    “你們都走!”繆璃渾身哆嗦著。
    “繆小姐……”聶深試圖修複。
    房門猛地被推開了,赫蕭大步進來,臉色沉鬱。在繆璃麵前,他放緩了腳步,聲調相當克製:“小姐請你們離開。”
    林嫻慌忙拉住聶深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赫蕭目不斜視,隻是望著繆璃。
    那二人離開後,繆璃走到窗前,望著灰蒙蒙的院子,喃喃地說:“雖然很久沒有看到過鮮花,卻越來越覺得,院裏處處是風景。這些枯樹,淒涼美麗。”
    她從窗前轉過身,凝視著赫蕭,眼裏忽然湧出淚水。
    赫蕭微微一驚:“小姐……”
    繆璃的身子搖晃了一下。赫蕭想要扶住繆璃,繆璃先一步伸出手,輕輕按在赫蕭的胳膊上。她的雙肩顫動著,似乎覺得冷。
    “赫蕭……”
    “我在。”
    “讓你看到我哭了。”
    赫蕭在自己口袋掏手帕,等他快要拿出手帕時,繆璃已經去了裏間。
    鋼琴聲響起,隻彈了一下,繆璃的聲音便從虛掩的門內飄出來,淒哀無奈:
    “過去的事,終於追過來了。”
    “小姐懷疑是……”
    但鋼琴聲再度響起,遮掩了繆璃的啜泣。
    聶深和林嫻出了琴房後,差點撞上老昆。老昆一臉倦怠慵懶地站在樓梯拐角處,翻著眼皮掃了一下,很是厭煩。
    下樓穿過大廳,林嫻忽然豎起耳朵聽了聽,咕噥道:“繆小姐的琴聲變得這麽奇怪。”
    “能聽出什麽?”聶深問。
    “是不是你刺激她了?”林嫻反問。
    “沒事。”聶深說。
    “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我是想幫你的。”林嫻焦急地說。
    “用心做任務吧。”聶深說著,遲疑一下,又說,“不過還是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覺得……”林嫻有些興奮。
    “但我的事,你不要參與。”聶深語氣冷淡。
    “啊?”林嫻泛起的笑容僵住了。
    “安全地拿到你的獎金——這是你的心願。”聶深說,“心願沒有對錯,隻要你別忘了它。”
    “你的心願呢?”林嫻注視著聶深。
    聶深微微一怔,馬上露出孩子氣的狡黠笑容:“我的心願很簡單,拯救人類萬萬年。”
    聶深突然沒個正形,把林嫻凝重的心理氛圍衝得亂七八糟的,氣得她一跺腳,拂袖而去。
    沒過多長時間,赫蕭就把林嫻叫去了。
    “聶深為什麽去了小姐的琴房?”赫蕭問。
    “不知道,我隻顧彈琴,其它事不管。”林嫻低頭說。
    “你們下樓後,他有什麽情況?”赫蕭盯著林嫻。
    “他……提到了心願。”林嫻慌亂地說。
    “哦,什麽心願?”赫蕭傾了傾上身,臉上露出專注的表情。
    “他的心願很簡單,拯救人類萬萬年。”
    “什麽?”赫蕭怔住。
    林嫻不敢看赫蕭的眼睛,咕噥道:“他是為了押韻方便,隨口一說。”
    “他是詩人?”赫蕭皺起眉頭。
    “不是吧。”林嫻扭著雙手。
    “那他就是在耍弄我們!”赫蕭咬著牙根。
    林嫻快嚇哭了。赫蕭擺擺手,林嫻趕忙離去,到了門外把手裏的瓜子仁兒全部塞進嘴裏。
    赫蕭背著手站在窗邊,想起二十七年前,還真的有個客人在走廊念誦詩歌:
    一生中/我曾多次撒謊/卻始終誠實地遵守著/一個兒時的諾言……
    那是第二屆懸賞任務期間,是他們所說的八十年代。赫蕭聽到那首詩,很喜歡。假如那個書生還在,赫蕭願意和他交個朋友,當然隻是一閃念而已。
    那個怪脾氣書生還對他說過,世間有一種“洞”,就在我們周圍,像泡沫一樣,可是眼睛看不見,存在於空間和時間的隱密裂隙中。書生揚言得到獎金後就專門去尋找那個裂隙。
    赫蕭認定,那個書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