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戲樓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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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鍾頭前。
主樓一層的大廳內,五名惡徒經過短暫休整,在一起商討營救鄭銳的計劃。
來自三樓的鋼琴聲在頭頂飄蕩,姚秀淩露出難以掩飾的厭煩表情。汪展不停地給她使眼色,試圖安撫她。
另外三名惡徒中,柴興留意到姚秀淩的神色,嘴角帶著一抹陰笑。張白橋的注意力在葉彩蘭身上,鄭銳不在,這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自從轉化為惡徒後,張白橋感覺自己身體的欲望越來越強烈,在這方麵,他對姚秀淩和汪展充滿了嫉妒,那兩個家夥本來就放縱,如今更是一有空閑就糾纏在一起,倒也不愧是雙蠍的名號,交配能力極強。張白橋相信葉彩蘭決非清心寡欲之徒,身體裏麵也在蠢蠢欲動。
但惡徒們並不知道,隨著戰鬥力提升,男女惡徒的生育能力已經喪失。這既是一種平衡機製,更是內部共生模式。不然的話,女惡徒懷孕了怎麽收拾?那不僅拖累行動,還會讓惡徒產生私心,母性和父性必然幹擾他們的意誌。
樓上的鋼琴聲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了。林嫻的身影出現在二樓轉彎處。
大廳的惡徒們立刻麵向林嫻站立。
“商量得怎麽樣了?”林嫻嗓音平淡,微仰著頭顱,並不看其他人。
“賢者,我們……”
葉彩蘭剛一開口,她的話就被打斷了。
“領牲賢者沒有保護好同伴。”姚秀淩說。
葉彩蘭一愣,扭臉看一眼姚秀淩。汪展目瞪口呆,慌忙拉扯姚秀淩的衣襟。
姚秀淩甩開汪展的手,叫囂道:“賢者親自帶領你們攻取戲樓,卻失敗而歸,還差點被燒死,並失去了同伴鄭銳。”
“秀淩!”汪展顫聲道,“求求你,別說了。”
“我說得不對嗎?”姚秀淩掃視其他惡徒,“你們沒忘了吧,上次就是因為領牲的瞻前顧後才讓聶深得手,這次恐怕也是這個原因!”
林嫻緩步走下樓梯,微仰著頭顱。
“現在就讓領牲賢者給我們一個交代,否則我不服!”姚秀淩豁出一切地說道。
惡徒們沉默著。
林嫻來到大廳,神情飄忽,整個人似乎並不在這裏,而是融入了一段樂曲中,她的眼神偶爾流露出傲然和不屑。
葉彩蘭從隊列中走出,恭敬地侍立在林嫻身邊。
林嫻瞟了一眼姚秀淩,淡然說道:“今天命你和汪展堵截聶深,你是不是想殺死聶深?”
“沒錯!”
“正是你的急躁,破壞了行動。”林嫻說話時並不看姚秀淩,“給你的指令,是拖住聶深,纏繞而不靠近,就不會讓聶深抓住弱點。”林嫻的目光轉到姚秀淩臉上,“因為你的愚蠢,聶深才能趕到戲樓增援,壞了大事,從而失去鄭銳,我也無法向尊主複命了。”
“殺不殺聶深全是隨機應變!”姚秀淩叫道,“隻可惜我不配與尊主直接談話,通過別人傳遞的訊息,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汪展緊抓住姚秀淩的胳膊,帶著哭腔說:“求你了秀淩,快道歉。”
“我沒錯!”姚秀淩推開汪展。
“你是在質疑我了。”林嫻的嗓音平淡,臉上並沒有出現一絲憤怒的表情。
姚秀淩梗起脖子:“尊主會做出公正的裁決!”她似乎在呼喚天意。
然而天意的代理者,隻有林嫻。
林嫻扭臉瞥一眼張白橋和柴興:“白頭、興浪。”
“是,賢者。”二人同聲應道。
林嫻淡漠地吐出四個字:“她要裁決。”
張白橋突然一頭撞向姚秀淩,把她撞到牆上,反彈到地上。姚秀淩正要反抗,柴興躥到姚秀淩身邊,掄起羊骨棒打在姚秀淩的腦袋上。姚秀淩怪叫一聲側翻在地。
柴興一腳踩在姚秀淩肚子上,羊骨棒連砸三下。“好好享受吧——這就是——你要的——裁決。”
姚秀淩猛地扯住柴興的腿。柴興一趔趄。張白橋再次衝來,一頭撞到姚秀淩的腰上,把二人同時掀倒在地。柴興掙脫出來,羊骨棒劈頭蓋臉地砸向姚秀淩,像在搗蒜一樣,嘭嘭、咚咚……姚秀淩身體翻滾、顛動、起落,臉上血肉模糊,慘叫聲不斷。
葉彩蘭看不下去了,偷偷瞥一眼林嫻。林嫻仰著頭顱,一隻手微微抬起,優雅地彈奏著,仿佛在為姚秀淩的慘叫聲譜曲。
汪展傻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林嫻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戲樓。
汪展這才像想起什麽似的,對著林嫻的背影咕噥道:“賢者啊,秀淩錯了,求賢者饒了她吧,饒了她吧……”
林嫻神色平淡,仿佛是在初雪的清晨,獨自漫步花園。
姚秀淩又挨了幾十次重擊。
汪展乞求的聲音越來越小,被姚秀淩的慘叫聲淹沒了。
張白橋一頭將姚秀淩頂得飛起來,柴興在空中揮棒,把姚秀淩砸得二度飛起,在空中折翻,臉龐撞到對麵的牆上。一道血痕從牆上劃下來。
姚秀淩落地後,終於發出了哀求聲:“賢者,饒命……賢者……饒命。”
林嫻優雅的彈奏動作停下來,並不看任何人,隻是淡然問:“還有質疑嗎?”
“饒命……賢者……我有罪。”姚秀淩發出垂死的哀哭聲。
林嫻緩步上樓去了。在二樓轉彎處,她說:“蘭蛇,你隨我來。”
“是,賢者。”葉彩蘭踮著腳尖,慌忙跟上了林嫻。
大廳裏,汪展扶起姚秀淩,抹掉她腦袋上的血跡。這張臉,就連她媽媽都認不出了。
林嫻的霸權,就在這張臉上得以宣示。
戲樓的大門被敲響的時候,鄭銳忽然笑了起來,發出一連串老鼠啃噬木器的聲音:“吭哧吭哧吭哧……”
聶深用那塊黑布把鄭銳的腦袋蓋住,隨即走到大門後麵,問:“是誰?”
“談判。”外麵的聲音傳進來。
赫蕭走到聶深身邊,二人互視一眼。聶深扭臉往後看了看,繆璃正想過來,聶深抬手製止了她,示意她守住火線,一旦有變,立刻點燃防禦帶。
聶深打開大門時,赫蕭立刻挺起腰,臉上自動生成冷酷之氣,以掩飾自己的傷痛之軀。
門外站著林嫻和葉彩蘭。
聶深越過林嫻的肩膀掃了一眼,周圍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聶深的目光從林嫻臉上飄過,看著旁邊的葉彩蘭——她手上托著七個大錦盒。
聶深的視線回到林嫻臉上,淡淡一笑:“和我談吧。”
林嫻嗓音漠然:“你是客人,赫蕭是管家,我要和東主談。”
“層次提高很快啊。”聶深露出嘲弄的笑容,扭臉問赫蕭,“你的見解呢?”
“林小姐要談什麽?”赫蕭問,手上還在把玩火柴。
林嫻看也不看赫蕭,轉身對葉彩蘭說:“走。”
“是,賢者。”葉彩蘭應道。
“等等,我跟你談。”繆璃的聲音傳出來。
赫蕭想要阻止,繆璃朝他搖搖頭。赫蕭無奈。
聶深問:“在哪談?”
繆璃說:“請林小姐和葉小姐進來吧。”
五個人走進戲樓後,聶深發現,繆璃剛才把鄭銳挪到了火線上,旁邊是易燃物,擺出了“一言不合就要開燒”的架勢,很有教育意義。聶深暗自稱讚。
桌子是現成的,搬出來放到開闊區域,兩把椅子對麵而坐,繆璃身旁是聶深與赫蕭,林嫻身後是葉彩蘭。七個大錦盒放在桌子上。
林嫻開門見山:“我們用七份衣料,來交換鄭銳。”
繆璃說:“我們不想做任務了。”
林嫻麵無表情:“是要決裂嗎?”
繆璃說:“老昆和胡丙死在你們手上……”
“那是必要的犧牲,就算你不懂這個道理,聶深與赫蕭一定懂。”林嫻說。
“既然能做到這麽狠,盡可以連我們一起殺了。”繆璃說。
林嫻靜默片刻,說道:“我是在修複關係,將事情帶回正軌。尊主的懸賞任務,本來就是客人們進入繆宅的原因,到此時此刻,並沒有改變,期間出的種種波折,隻是尊主的適當安排。”
“口口聲聲尊主,那你們作為尊主的奴仆,為什麽不自己做任務呢?”赫蕭在一旁說道。
“他們做不了,”聶深接口說,“自從有了增強技能後,原本細致入微的天賦就被掩蓋了,我估計,他們無法長時間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點上,如果集中精力超過一定時限,就會腦血管爆裂——這就是天道公平,強技能帶來的副作用。”
“天道?”林嫻冷冷地說,“在這裏,天道就是尊主,完成任務,是你們最後的一點價值……”
“說到底,目前做任務的隻有我一個人,我是不是應該好好談一談條件?”聶深笑道。
林嫻並沒有看聶深,目光投向赫蕭:“記住你和尊主達成的協議。”
“還說什麽協議?”赫蕭的語氣變得極冷。
“尊主是寬容的,隻要完成任務,還是放你們離開繆宅。”林嫻說。
“我不相信這種鬼話,”繆璃從桌旁站起身,一邊走一邊說,“而且我不同意交換。”
赫蕭追上去,與繆璃輕聲談著什麽。
林嫻對聶深說:“你不去勸勸嗎?”
“你篤定了我們會答應。”
“給你們十分鍾時間商量。”林嫻不再看聶深。
聶深很想問問林嫻,她自己還記不記得,一天前的她,還是那個喜歡用小花盆養多肉、一緊張就狂吃零食減壓的小虎牙妹妹。
“還有八分鍾。”葉彩蘭漠然說道。
聶深隻好走到繆璃身旁。隻聽繆璃說:“手上有個鄭銳,我們還有一點資本。”
赫蕭說:“從鄭銳嘴裏什麽都得不到,即便弄死他,院子裏還有六個惡徒。”
繆璃轉臉問聶深:“你的想法呢?”
聶深嗓音低沉:“以目前的力量對比,我們無法抗衡,戲樓的防禦也隻是暫時的,頂不了多久,水和食物都已經降到極限了。”
繆璃歎口氣。她何嚐不明白,四個防禦者中,赫蕭與魯醜都有傷,而她自己,麵對惡徒時幾乎沒有戰鬥力。惡徒們根本不用打,困也能把他們困死。
繆璃努力抑製著,但眼角還是滲出了淚水。
赫蕭在自己口袋掏手帕,手帕拿出一半,在指間捏著,雪白的一角上繡著淡淡的梅花。
繆璃深吸一口氣,用手背抹淨淚痕,轉身走向談判桌。赫蕭把手帕塞回去,與聶深一起跟上來。
繆璃站在桌前說:“我們同意交換。”
後邊的鄭銳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兩個死,換兩個活……”
林嫻朝葉彩蘭示意。葉彩蘭如疾風一般掠到鄭銳身邊,把那塊黑布用力往下一拽,裹住鄭銳的腦袋,一把拖起來。鄭銳還沒說完,便被卡住了,笑聲變成一串斷斷續續的漏氣聲。葉彩蘭拖著鄭銳的脖子,將他一路拖走了。
林嫻步態優雅,離開了戲樓。七個錦盒留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