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才是新郎
字數:5100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鮫人崛起:最後的進化 !
如果此時有漫天繁星,那麽所有星星的光芒都已吸到了繆璃身上。
華麗如瓊宮之內的翡影,高貴似瑤池之上的飛霞。鮫綃嫁衣襯托的新娘,如靈境之花,如虹翼,如星翠。
(1)
淩晨,在一片沉寂中,繆宅廣闊的庭院突然明亮了起來。
第七個工作日已經進行了三個多鍾頭。燈光如同花朵一般,逐次從各個角落綻放開來,甚至能聽到細微的綻放聲。
嘩。嘩。嘩。嘩。
“繆璃小姐曾對我說,很久沒有看到鮮花了,卻覺得院裏處處是風景,那些枯樹,淒涼美麗。”赫蕭低喃。
聶深站在赫蕭身旁,望著窗外層層疊疊展開的光芒之錦。這樣的景象,對於習慣都市夜景的他來說,一點都不稀奇,可是,聶深卻覺得如此震撼。也許是因為連日來看盡了沉沉的黯青色調,烏雲之下,身心早已融入了霧與淒涼。此時驟然打開的視野變得如此絢爛,不禁心潮澎湃。同時,卻又感到如此虛幻。
窗外的院子裏,繆璃在花海般的燈光裏歡笑。魯醜更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不停在地上打滾。
赫蕭的目光追隨著繆璃的身影,忽然覺得眼角有點兒濕潤。他側過身,手指從眼角輕拭而過。
聶深的目光望向更遠的地方,七惡徒竟以悠閑的身姿,在院子邊緣徘徊,似乎也在享受這突如其來的美好一刻。
每個人都表現出和平的姿態,看來惡徒們也都在準備著婚禮事宜。
“天亮以後,長裙就能完成吧?”赫蕭問。
聶深點點頭,“再做兩個鍾頭,就能全部拚合完畢。”
“小姐穿上以後,一定很美。”赫蕭說,“這是你送給她的禮物。”
“事情就這麽結束了?”聶深扭臉問。
“剛剛開始。”赫蕭說著,轉身從窗前離開,“我給你看件東西。”
赫蕭拿出一張舊照片。這是用老式寶麗來相機拍出的照片,拍照之後,相機可以直接吐出照片,日期顯示是二十七年前的四月十日。在七個人的合影中,聶深一眼便認出了年輕的母親。母親站在兩個年輕女子中間,三人並列在第一排。第二排是四個年輕的男子。照片的背景是主樓一層的大廳。
“照相機是其中一位男賓的,用他們的話說,他是一個攝影發燒友。”赫蕭不露聲色地瞥了聶深一眼。聶深專注地盯著照片。赫蕭接著說,“他們來到宅子的當天,老昆給他們開過會後,就在大廳裏聊天,有人提議照張合影,他們就請繆璃小姐幫忙。”
照片上的母親梳著馬尾辮,戴著那條項鏈,當時吊墜兒還沒有送給繆璃。照片上的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常,就是一群年輕人的聚會場景。
“我爸爸……就在其中嗎?”聶深的目光掃過第二排的四個男子。
赫蕭的眉毛動了動,“為什麽這樣問?”
“我在淵洞裏看到鐵鏈上掛著一個人,就在怪物旁邊……不知是死是活。”聶深嗓音沙啞。
“你想救他出來?”赫蕭若有所思地低語,觀察著聶深的表情。
聶深抬頭看著赫蕭,他抬頭時,赫蕭卻把目光投向了照片。聶深問:“你認為不可能?”
赫蕭不置可否。
聶深又拿起照片認真端詳起來,視線從四個男子的臉上逐一飄過。
聶深問:“他們是做什麽工作的?”
赫蕭從第二排的最左側開始數:“第一個是園林工人。第二個是國營商場的采購員。第三個是高中教師。第四個是無業遊民。”
四人的麵容並不清晰,畢竟照片放了二十多年,而且當年的成像技術也有欠缺。相對來說,整張照片中,母親的麵容是最清晰的,這可能是母子連心的緣故吧,看到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總是覺得看起來很鮮明。
聶深又盯住照片上的四個男人,一個一個仔細看,期望從中發現什麽。
“別亂猜了,”赫蕭勸道,“你沒見過你的父親,認不出來的。”
聶深有些傷感,又向赫蕭打聽母親身旁兩個女人的身份,得到的回答是,一個是清潔工,一個是幼兒園老師。
聶深的眼睛忽然睜大,目光定住了。
赫蕭忙問:“你發現了什麽?”
聶深把照片換了個角度,側麵對著光線,雙手輕輕轉動著,借著反光隱約能看到,在四個男子背後,也就是照片的背景牆上,有一個非常模糊的圖案。
那是一個不規則的圓圈。
聶深感覺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背景牆上映現的,是一個命運圖經。
聶深突然明白了:那天照相的時候,在一個特殊角度,閃光燈映出了背景牆上的東西,但肉眼很難察覺到。
更加詭異的是,在合影的七人中間,聶深母親的麵容最清晰,並不是錯覺。此情此景很容易讓人推測到,背景牆上隱約呈現的命運圖經,便是母親的。
聶深的手指顫抖起來。
如果那確實是母親的命運圖經,那就太讓人感到痛苦了——圖經上大片的、代表希望的綠色,幾乎占據了圖經的百分之九十。
這本來是一個對未來充滿了向往的幸福女孩,在她前半段年輕的生命中,她會把自己遭遇到的生活挫折溫柔化解。因此聶深才感到無比痛苦:此後母親的命運被撕裂得如此徹底。同時被撕裂的,還有母親對人世的希望。
“聶深,你相信我嗎?”赫蕭忽然問。
聶深從沉重的思緒中擺脫出來,看著赫蕭。母親從小就教育聶深,不要相信任何人。她說這話的時候,那眼神,有一種決裂。可她又非常信任郵差。
也許每個人,都會選擇相信一個人。
聶深說:“我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這並不重要。”赫蕭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你想救出淵洞裏的‘器皿’,不是不可能。”
“有什麽辦法?”
“具體怎麽做,需要你自己去找。隻要你真的想阻止怪物,隻要你有堅定的意誌,就能辦到。”
“這是最後一個考驗嗎?”聶深微笑著問,“你之前對我的種種不信任,以及對我的考驗,就是擔心我沒有對抗怪物的信念?”
“其實我到現在也不能完全肯定。”赫蕭轉臉望向窗外,目光幽暗深沉。
在這座死寂的老宅困守八十一年,終於迎來了唯一的機會。
正因其“唯一”,更讓人憂懼。心中記掛著繆璃的安危,讓赫蕭在果決與遲疑、鎮定與不安中糾纏著。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隻能交給身邊這個年輕人了。在這關頭,僅憑默契是不夠的,二人在戰鬥中產生的信任,互相拯救中得到的力量,已經化作情義,無需言語表達,在二人內心緊緊連在一起。隻有真正嫉惡如仇的人,才能從對方眼中看到那份信任。
赫蕭說:“繆璃小姐博覽群書,她在暗中研究過對付怪物的辦法,但是沒用,因為你無論做什麽,首先必須走近怪物,與之麵對麵,才有勝算的一線希望。我曾經試過,輸得很慘。”
“所以你假裝認命了。”聶深說。
“這個世上,隻有你能靠近怪物。”
“為什麽是我?”
“你是唯一把七塊衣料全部縫製完成,又能把七塊衣料拚合為一條長裙的人。”赫蕭轉身注視著聶深,“你就是他等候了八十一年的天選之才。”
“僅憑一件長裙?”聶深有些不相信。
赫蕭的神色中閃過一絲猶豫,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瞬間的權衡利弊,這個風險不能冒,尤其是在如此緊迫的時間裏。
赫蕭平靜地說:“接連三屆的懸賞任務,就是為了找到一個不世出的天才,妙手天成,出神入化。”
“就讓我假裝順從怪物,去幫他修補鱗片。”
赫蕭點了點頭,悠遠的目光投向窗外,院子裏依然燈光燦爛。“怪物的弱點,就是鱗片。當年那個割掉他鱗片的人,為人世贏得了一線生機。”
“所以婚禮必須要舉行了。”聶深說。
“你看,宅院已經裝點起來。”赫蕭竟露出溫和的笑容,“充足的電力供應,拜這場婚禮之賜,那個怪物,一定心情大悅吧。”赫蕭的笑容凝在唇角,語氣變得黯淡,“這麽多年的黑暗隱伏,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
聶深望著神情複雜的赫蕭,有些捉摸不透。他總感覺赫蕭話裏有話。
聶深說:“赫蕭,你和繆璃小姐結婚後……”
“不。”赫蕭像被戳中了軟肋似地,扭臉直視聶深,“與小姐結婚的不是我。”
“那是誰?”聶深愕然。
“你才是和小姐結婚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