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十八位女誅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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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組,是誅鮫士組織裏響當當的行動小組。
    所謂“十八組”,並非是排序十八的部門,而是與組長銀子彌的名號有關。
    ——銀子彌,有史以來的第十八位女誅鮫士,人稱銀子十八。
    該組共有四名成員,其中三人是誅鮫士:銀子彌,沈飛,孟亮。
    該組有兩個特殊:組長是當代唯一的女誅鮫士;組內有一名白鮫人。
    趕往憶蘿茶塢的路上,銀子彌思忖著榮師見麵的原因,可她常常猜不透這位老師的心思。
    榮師是把她領進組織的引路人,也是培養她、訓練她的恩師。
    榮師的外表不像一位身負絕技的大士,他身材矮墩墩,臉上笑嗬嗬,像個彌勒佛。榮師來自南部山區,屬於組織內比較少見的碎嘴子,整天嘮哩嘮叨,但並不讓人煩。他若激動起來,腔調裏夾雜著閩南語和奇怪的方言,像鳥叫。有人說,他的語言,就是上古一種神秘複雜的鳥語,不知是取笑他,還是確有其事。大家送他一個綽號“油葫老媽”,他欣然接受。
    榮師的老婆也在組織內工作,做的是文職,具體是什麽,銀子彌從不過問,這是規矩。
    進入憶蘿茶塢前,銀子彌忽然想:榮師談的事,會不會與爾雅有關?
    爾雅是個白鮫人,一年多以前險些被黑鮫人殘殺,幸得銀子彌所救,為了報恩,爾雅自願留下,成了唯一一個不是誅鮫士的成員。爾雅雖然沒有武力,卻有辨蹤識骨的天賦,能找到犧牲的誅鮫士,無論千難萬阻,把遺骸送回忠骨堂。
    銀子彌十分欣賞這個外表纖弱柔美的女孩,尤其感念於她的意誌。但銀子彌原本沒想把爾雅留在身邊,一是太危險——誅鮫士直接麵對黑鮫人,黑鮫人不僅殘害人類,更是恨透了白鮫人,爾雅的存在,無疑處在雙重危險漩渦。
    另外,誅鮫士組織收留一位白鮫人,這在曆史上是沒有的,雖然白鮫人自古崇尚文明和平,上古時期,他們更以紡織術和製造的珍珠與人類做生意。但爾雅畢竟屬於鮫人族,誅鮫士有責任救助無辜者,卻並沒有義務收留她。何況,爾雅一旦暴露身份,勢必引起人類的恐慌,從而對誅鮫士組織心存疑慮。
    不過爾雅態度堅決,說出“願以死相報”的話。她的辨蹤識骨天賦確實罕見,最終銀子彌力排眾議,收留了爾雅。整個過程中,榮師的表現很微妙,他拗不過銀子彌,也不公開在學生麵前提什麽意見,采取“不支持、不反對”態度,彰顯“油葫老媽”的風格。
    近來組織內接連發生禍事,尤其二馮兄弟的死,引起不小的震動。二馮兄弟雖然不是銀子彌的手下,但她有責任和義務處理相關事宜。然而令她氣憤的是,有傳聞直指十八組,說銀子彌身邊有異類分子泄露情報,害死了二馮兄弟——這個所謂的“內鬼”,無疑指的是爾雅。
    此番榮師特意從南蕪島西半島的黃花山總部下來,難道是針對爾雅嗎?
    銀子彌預感,事情恐怕沒這麽簡單。
    榕江沿岸有些觀光客散步、拍照。銀子彌穿過十字路口,來到一座僻靜的小樓前,招牌上嵌著四個鎦金大字:憶蘿茶塢。
    銀子彌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大堂。
    一名服務生欠身上前:“小姐,請問幾位?”
    “訂過座了。”銀子彌微笑地報了號碼,“27號。”
    服務生的神色瞬間肅然,警覺地往門外瞥了一眼,示意大堂後麵的樓梯:“請這邊走。先生已經到了。”
    銀子彌繞過一株盆栽,上了二樓,來到約好的包間:無風居。
    推開虛掩的門。“老師好。”她故意用調皮的學生腔喚道。
    榮師坐在窗前,正在擺弄茶具,抬臉笑一笑,麵容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懶懶的,很像加菲貓。“約定的一個小時,遲了四分鍾,你呀你呀,當組長就要言必行、行必果……”
    “記住啦記住啦,遲到四分鍾嘛,我寫檢查。”銀子彌坐到榮師對麵,端起剛泡好的茶,咕咚一聲灌下。
    窗外的榕江上漂著各種駁船和長尾船。長尾船的轟鳴聲透過窗戶隱約傳來,速度很快,船上裝載著大米、果疏等物。幾條駁船穿插著從視野中漂過。
    “茶是用來品的,不是灌的,姑娘家家,多學學你師娘……”榮師叨念起來。
    銀子彌扮個鬼臉。
    榮師啜飲清茶,瞥了銀子彌一眼。當初挑選銀子彌成為誅鮫士,表明榮師獨具慧眼。初見銀子彌時,是一個驕傲又熱情的野丫頭,單純率性,每每與人聊天時,說到高興處,挑眉望向右上方,眼角飛一下,別人做這個動作顯得輕蔑自負,她是可愛中帶一點狡黠。
    榮師很快發現了銀子彌身上特有的品質,專注、堅定。這兩個品質,說起來簡單,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不過多數人因為生活習慣或者環境影響,磨損了這些品質,或者沉睡已久,需要喚醒。銀子彌從來不曾消磨。
    女誅鮫士非常稀有。曆史上第一位女誅鮫士便是李世民的女兒安康公主。焚殺之戰中,安康公主被黑鮫人圍捕,那時她還不是誅鮫士。焚殺之戰結束後,安康公主意識到黑鮫人的邪惡,義無反顧加入組織,由此開創了女誅鮫士的先河。到了銀子彌這一代,前後一千三百多年,僅出了十八位女誅鮫士。
    加入組織後,銀子彌便以安康公主為偶像,立誌做那樣的女子。不過“女誅鮫士”這個身份,仿佛受到詛咒一般,命運悲慘,銀子彌之前的十七位女誅鮫士都以慘死告終,這也是女誅鮫士稀少的一個原因,除了極高的資質,命還要夠硬。
    作為黑鮫人的克星,銀子彌智勇雙全,出手淩厲果決,十八組沒有成立前,曾有不到一年就獨自斬殺十四個黑鮫人的戰績。
    不過日常生活中,銀子彌的古靈精怪常常讓人頭疼。榮師最撓頭的,就是銀子彌每次出任務都向他索要差旅費,平時更是小算盤撥得啪啪響,精打細算不吃一點虧。
    此時見榮師忽然沉默,銀子彌有些奇怪。其實一進門她就發現了,榮師的笑容中,分明夾雜著一絲隱憂,甚至是不安,這在以往可不多見。
    榮師放下茶杯,十指輕輕交疊放在桌上,眼瞼下垂。
    “去南港渡走一趟吧。”榮師語調平緩。
    “哦……”銀子彌有些摸不著頭腦。
    “聶深在那裏露出了行跡。”榮師依然垂著眼瞼。
    銀子彌的眉梢一挑,眼神變得幽暗。
    “南港渡嘛,在九淵市澄海區鳳翔街道外砂河一帶……”榮師說起了廢話。
    “老師怎麽知道他在那裏?”銀子彌的語氣也很平靜。
    “我不是說過嘛,你們行動小組在前方拚殺,那些‘背後的事情’,不是你操心的。”榮師終於抬起眼睛,掃了學生一眼,目光飄到了窗外。榕江上起了薄薄的霧氣,他似乎透過霧氣看到了南港渡。“立刻出發吧。”
    “二馮兄弟的死因調查……”
    “你不要管,交給他們六組吧。”榮師的語調陡然變得強硬,“你要做的,一定是抓住源頭重點。聶深才是關鍵。”
    銀子彌低頭不語。
    榮師緩和一下氣氛,笑了笑問:“你知道繆氏血脈吧?”
    銀子彌點點頭。“據說基因裏攜帶了造物者遺傳密碼。”
    “民國二十四年,繆氏血脈與繆宅同時被黑鮫人符珠哩鎖在時空縫隙中。”
    “嗯,一個月前炸開了。”銀子彌語氣平淡。
    “聶深確定是符珠哩的兒子,他重回人類社會,手上控製著繆氏血脈。”榮師的腔調有些緊迫。
    銀子彌的眼眸間泛起了異樣的波瀾。
    榮師的手指叩擊著桌麵:“高層確認聶深是鮫人的新起源。從他開始,鮫人紀元已經打開。”
    銀子彌默不作聲。
    “昨天老黎和占恩兩位大士約見我,又談了這件事……”
    “您比他們更早地發現聶深的特殊,他們一定很佩服你。”銀子彌用奇怪的語氣說。
    榮師扁了扁嘴。“阿銀,你不要感情用事。之前讓你在亞豪修車店監視聶深,是通過郵差家族發現的疑點。郵差家族的背叛者歐陽紅葵,多年來一直在幫助聶深母子東躲西藏,逃避各方追捕。他幫助的,就是黑鮫人的兒子。”榮師歎口氣,“聶深前往繆宅前,我讓你結束監視任務,暫且退出來,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現在聶深回到了九淵市,而且手上控製著繆氏血脈,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榮師在桌前傾了傾身,注視著銀子彌說,“一舉二得,在此一役。”
    “什麽一舉二得?”銀子彌問。
    “捕殺聶深,拯救繆氏血脈。”榮師雙拳一握。
    銀子彌遲疑片刻,說:“我在修車店與聶深接觸了四個月,他不是本性邪惡的家夥,反而比我遇到的其他人都善良,以純粹之心照顧身旁弱者……”
    榮師一皺眉頭。“你怎麽看得清他的本性?區區四個月!別忘了他身上流淌著黑鮫人的血液,他的基因是符珠哩遺傳的,基因決定了一切。黑鮫人天生具有魅惑力,你千萬別被表象欺騙。”
    銀子彌辯解道:“我看到的是心。”
    “心?”榮師似乎不理解這個字的含義,“你什麽時候開了天眼,嗯?我可沒教給你啊,會透視啦?”
    銀子彌苦笑。
    榮師語重心長地說:“好吧,就算聶深以前是個好人,那不過是在人類社會,鮫人的本性被壓製了、沉睡了。但在時空縫隙,在他父親身邊,本性必然被喚醒,不然符珠哩忙活這麽久、下這麽大一盤棋,圖什麽呢?”
    銀子彌緊繃的神色有些鬆動。
    “阿銀,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堅守職責和使命。”榮師傾身注視著銀子彌,“黑鮫人是水,誅鮫士是火,水火不容啊。對付那位少尊主,你和他都在生死之間,唯一的勝算,就看你們誰先一秒動手。”
    銀子彌把臉轉向了窗外,望著榕江上的船隻。望了許久,她才意識到,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從聶深開始,新鮫人將全麵複興。更危險的是,他控製著繆氏血脈,一旦被黑鮫人利用,人類在劫難逃。”榮師加重語氣,“你切不可心存僥幸!”
    銀子彌依然沉默著。
    “隻要斬殺聶深,鮫人新起源從此斷根,剩下的都是小問題。咱們誅鮫士有能力與殘餘分子消耗下去。”榮師端起茶壺,給銀子彌的杯子裏注入茶水,“這是上天賜予的機會,當然,更是一個巨大的危險。”
    銀子彌不怕挑戰。相反,危險越大,越能激發她的鬥誌。
    榮師看著學生的側臉,接著說道:“高層裏有人反對把這個任務交給你,這幾天我一直在猶疑。我很擔心啊,當初派你監視聶深,究竟是不是最好的選擇?如果證明我的選擇是錯的,我將成為千古罪人。”
    銀子彌的沉默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意味。榮師能看出學生正在思考,她的思考一定是經天緯地的,關乎人類、世界、和平……
    但從外表看來,她隻是兩眼發直……
    “老師,我計算清楚了,去南港渡的各項費用,包括雇傭探目,按普通標準三千五百塊左右。您預付四千吧,多退少補。這次我一個人去,一個星期。”
    榮師從來沒這麽爽快,立刻掏出手機。“我先給你轉賬,回頭我找財務報銷。”
    銀子彌起身問:“如果我發現了聶深,怎麽做?”
    “他並不知道你的誅鮫士身份,還以為你是修車店老板的外甥女,接下來就是你拿捏分寸了。”榮師壓低嗓音,“但你一定要先找到繆氏血脈,保護起來,然後——擇機誅殺聶深。”
    銀子彌轉身出了包間。
    沿著江邊走了一段路,徐徐微風中,銀子彌忽然覺得有些冷。
    有些淒涼,莫名的孤獨感。
    她的手機振動起來,來電是沈飛。
    “組長,我們不放心,你和榮師談的怎麽樣?”沈飛急切地問。
    “還好。”銀子彌略一思忖,說道,“我要單獨出去一趟,你們仍按原計劃行事——爾雅繼續尋找二馮兄弟的屍骨。孟亮繼續追查將軍的線索。你密切盯著大耳桑,他身旁一有異動,立即匯報。”
    “得令。”沈飛應道。
    銀子彌回到住處,整理停當,便驅車前往南港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