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返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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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那場冰雨來得莫名其妙、去得無影無蹤。清晨便放晴了,一整天陽光明媚。但反常之處必有怪異之象。聯想到一個多月前,繆宅的時空縫隙打開時,氣溫反常的悶熱,昨天驟然出現的冰點天氣,是否表明又有什麽擾動呢?
聶深穿著一件兜帽衫,穿行在人群中。
夕陽下的小街仍有些泥濘,身邊不斷有年輕人擦肩而過,有的步履匆匆,有的一臉漠然,多數人都低頭撥弄著手機,對外界的一切毫不關心。
這恰恰是聶深喜歡的氛圍,不會有人盯著他揣摩、衡量、估算。
不時有三輪摩托飛馳而過,上麵堆著滿滿的包裹。這一帶有許多小作坊,也有大企業的服裝分工場,有的散落在民居中,有的自建廠房,以生產加工服裝、內衣、針織品、紡織品為主。到處可見招工廣告、租房信息和製衣廠的牌子,也有廢棄的布匹堆積在路旁。無數年輕人圍繞各個服裝廠聚居在附近。
住戶們來自五湖四海,沒人關注陌生麵孔,隱匿在這一帶很安全,但也隻是過渡。
真正的長居久安的地方在哪裏?這些天聶深不斷苦思。
昨天的反常天氣,再次觸動了敏銳的神經,讓聶深更覺得時間緊迫。
一個月前炸毀時空縫隙、從繆宅逃出來,之所以來南港渡尋找住處,源自聶深對郵差的記憶。他隻見過郵差一次,是在十五歲那年,他和母親在南港渡乘船過江,他被人群擠在船尾,有個人站在他身後。突然,腳下的影子顯示,那人做了個奇怪的動作,想要推他一把。他扭過臉,一瞥之下,那人卻消失在人群裏。
當時他有瞬間的感覺:那個人想把他推到江水裏,卻又放棄了。
現在聶深相信,那次是歐陽紅葵的一次重要抉擇。
後來曆經風雨逃亡,歐陽始終在暗處幫助他們母子,聶深再沒有見過他。如今重回九淵市,聶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找到他,隻有他能解開許多謎題。
前兩天聶深又到陳記海鮮大排檔去了一趟,但也沒抱多大期望。他進入繆宅前曾用手機與歐陽紅葵聯係見麵,可惜在大排檔失聯,如今再去,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也許郵差偶然路過,或者郵差在大排檔留下某種記號,隻是他沒有發現。
這些行為,更像是撞大運,郵差的手機號碼已經作廢,唯一的線頭斷開了,他隻能試著把歐陽可能出現的地點都踩一遍。
類似的舉動,這一個月來不斷嚐試。聶深很清楚,這是瞎飛亂撞,很可能撞到某個網上。但他隻能這樣做,拚命回憶多年來母親與郵差聯絡的細節,用各種笨辦法、土辦法尋找歐陽。
聶深明白,盡管他在繆宅炸毀了地下淵洞,除掉了符珠哩和惡徒們,但黑鮫人的勢力,不會因為符珠哩被消滅而停止邪惡的腳步。至於九淵市還有多少黑鮫人?這些年追捕聶深母子的老惡徒在何處?哪裏才能讓繆璃安全地生活下去?這些隻能由郵差回答。
但假如歐陽紅葵已經死了呢?
這個問題不止一次躍入腦海……
自己拚命抓取的線頭,也許根本不存在……
聶深決定再做一次努力,然後就徹底放棄對歐陽的幻想,開始全新的生活。
因此昨天傍晚他去了一趟嵩山路口,那裏種了一百多棵香樟樹,是九淵市第一條用名貴的香樟樹綠化的主幹道。
在靠近路口的綠化帶上,個頭最大的香樟樹下有個樹洞,是一個“信箱”。母親生前曾有長達三年的時間,持續發作恐慌症,不僅燒衣服、照片等物,更拒絕使用現代通訊工具。
於是歐陽借鑒了信使家族古老的聯絡方法,設置了一個“信箱”。事實證明,這方法雖簡單、低端、沒有效率,甚至愚鈍可笑,但是,安全。
當時聶深還是個少年,經常幫母親去信箱,得到信息後,回家轉告母親,母親便按約定的時間地點與郵差見麵。
然而過去了這麽久,信箱早已廢棄,聶深隻是做著最後的努力。
他在香樟樹的樹洞裏放了一枚1元硬幣。硬幣做了處理,磨損了一個邊。
昨天是五月十七日,他先在香樟樹上綁了一根紅布條,假如歐陽路過就能遠遠地看到。然後聶深把硬幣放進樹洞,正麵朝上。之後按照程序,他每隔三天要去查看信箱,在循環中等待郵差回應。
但這次他決定,隻查看一次。三天後,即五月二十日傍晚,如果他發現硬幣變成了反麵朝上,而且缺損的那一邊轉了一百八十度,就表明郵差做了回應。聶深便在左側相鄰的樹杆上尋找標記,那裏會有一串數字,告訴他見麵的地點和時間。
如果硬幣仍是原貌,那就果斷放棄。
所以,五月二十日就是聶深給自己的最後期限。
從那以後的道路將更加詭譎叵測。無論怎樣,要給繆璃找到一個安全的家園——這便是聶深一定要實現的願望!
這時,附近廠子的工人們下班了,一大撥年輕人如開了閘的魚群,湧向街道,與準備加夜班的工友交叉而行。放眼望去,到處是湧動的身影,迅速漫過街道,分流到小飯館、網吧、租屋。
一群年輕女工嘻笑著穿過小街,跳躍的笑聲遠去。晚霞在她們的發梢鍍了一層金邊,給街市增添了一抹暖色。
聶深已經買好了晚飯,一份脆口的蠔烙,一份胡椒豬肚湯,一份牛肉腸粉和蝦餃。
錢要省著花,聶深以前剩了點積蓄,雖然過的是窮日子,但在餐食方麵不能虧待大家,再說九淵市本就是美食的天堂,各種小吃物美價廉。三人中自然是魯醜食量最大,他還特別喜歡薯片,一人抱著袋子,一邊看電視一邊呱唧呱唧吃到半夜。
想到魯醜,聶深不禁苦笑。一個月來,魯醜徹底淪為重症電視成癮者,整天盯著電視機。除此以外,繆璃和魯醜嚴重不適應這個社會。車多、人多,擁擠、嘈雜,一開窗戶各種怪味都有,嗆鼻子、腦袋疼。
聶深自己也不好受。從繆宅出來後,靈敏的感官係統讓他苦不堪言。最初的幾天,各種聲波與氣味交織在一起,如一大團亂麻把他捆在裏麵。經過一番痛苦掙紮,他試著調整自己,逐漸適應著。
痛苦的掙紮還包括對於繆宅的記憶。
每當半夢半醒間,他還會突然看見那份請柬,仿佛第一次見到時的樣子。他知道那是黑鮫人的神秘力量還在試圖召喚他。
聶深從記事以後,母親就帶著他東躲西藏,卻從來沒告訴他,究竟在逃避誰,似乎一說出來就會被噩夢吞噬。
至於父親,對聶深更是一個謎,直到母親因病去世留下一句破碎的遺言,與一座宅院有關。當時聶深已經在亞豪修車店上班四個月,並認識了老板的外甥女銀子彌。
為了破解自己的身世之謎,聶深離開修車店,尋找郵差——那是母親生前唯一信任的人,始終在暗中幫助他們母子逃亡。但聶深從未真正見過郵差。
一個多月前,郵差徹底失去聯係,卻留下那份請柬。聶深義無反顧走向離坎路13號,並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
離坎路13號的繆宅,已被黑鮫人製造的時空縫隙鎖住,從民國至今,時間照常流逝,而空間恒久不變,囚禁在此繆璃、赫蕭等人,容顏不改,在寂冷與清苦中度過八十一年。
隻有每隔二十七年,會有一次打開通道,從外邊迎來七名客人。
聶深便因這個契機,得到請柬,與其他具有縫補天賦的年輕人,一起來到繆宅做一個懸賞任務:七天內縫製一件華麗的嫁衣,可以得到巨額賞金。
而聶深真正要尋找的,是自己的身世之謎。
隨著縫製鮫綃衣的進程,繆宅中的七天經曆,猶如一場大逃殺遊戲。每天都有客人以不同方式“自殺”,死前觸碰了金屬物,死後埋在後院,並被轉化為惡徒,掀起腥風血雨。
管家赫蕭以決然之姿保護著繆璃,用極端的隱忍冷靜鎮守著方寸之地。
赫蕭是繆璃在八十一年淒苦生活中的依靠,而繆璃則是照亮赫蕭黑暗生涯的一抹溫暖的微光。
聶深見證了他們非凡的感情——彼此並沒有愛的承諾,卻生死相依。
赫蕭經過一次次考驗與試探,逐步與聶深化敵為友,最終成為好兄弟。聶深也在赫蕭的引導下,得知了宅中隱藏的真相。
繆宅地下淵洞盤踞著黑鮫人符珠哩,在清朝末年,符珠哩身上的27個鱗片被誅鮫士赫升割掉,使他能量損耗,不能以人的形貌出現。他便製造了時空縫隙,把繆宅鎖住,每隔二十七年組織懸賞活動,通過郵差向外發出請柬,邀請七個有縫補天賦的年輕人,以此找到天選之才,為他修補鱗片。而作為交換,他答應赫蕭不傷害繆璃,並在找到天選之才以後,放他們離開繆宅,給他們自由。
然而一切隻是符珠哩的陰謀。
直到聶深麵對眼前的人麵魚身怪物時,聽到對方呼喚自己:兒子。
在無比的震驚中,聶深明白了,母親二十七年前同樣收到請柬,走進繆宅,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與恐慌中。之後母親逃出繆宅,想跳到界崖下結束生命,幸運地遇到了郵差歐陽紅葵,把她救出了時空縫隙,這才展開此後二十多年的逃亡。
歐陽看透了黑鮫人的陰謀,為了拯救人類,他暗中引領著聶深母子在九淵市東躲西藏,逃避追捕。
但聶深還是拿到了請柬,被符珠哩召喚進了繆宅。那件鮫綃嫁衣便是給繆璃準備的,而新郎是聶深——因為繆璃正是符珠哩最需要的繆氏血脈。
符珠哩是黑鮫人的彩虹王子,因秦始皇的屠戮幾乎滅族,為了向人類複仇以及複興鮫人族,二千多年來符珠哩用盡各種辦法。
他建立了自己的橋頭堡鮀城,後命為九淵市。然後他尋訪鮫人族中的極高智能者,用六百多年時間侍奉導師,潛心修習高級知識。
導師告訴他,繆氏血脈中有個基因密碼,儲存在細胞核內的染色體中,帶有進化鏈條的最原始信息,被稱為“造物者遺傳密碼”。
繆璃,便是第七十三代繆氏血脈。
八十一年前,符珠哩終於找到了繆家,於是盤踞在地下室,先在宅牆內砌滿黃金白銀,和自己身上的鐵鏈連接,與自己的大腦構成了閉合智能網絡。然後設計將繆璃鎖在時空縫隙,準備用基因工程,將繆璃身上的特殊遺傳物質,轉移到自己的細胞核內,從而得到無與倫比的力量。
可惜,他和繆璃的基因之間缺少一個環節。
耗費四百多年時間,卻發現基因不能直接用在自己身上,符珠哩重新檢測,明白自己隻要和一個人類女子結合,生下半鮫半人的兒子,然後用兒子的基因與繆璃的基因融合,便能達成目的。
就這樣,符珠哩召喚兒子聶深來到繆宅。作為符珠哩的長子,聶深的後背烙印了家族徽標,成為獨一無二的正脈傳人。符珠哩要求他與繆氏血脈結合,然後通過地下淵洞,與繆璃前往九淵之底,在那裏孕育完美的生命。之後,符珠哩將從孫兒的基因中,獲得無上的生命能量。
一步步的推進,就在成功的最後關頭,不料,遭到聶深的強力反抗。
聶深不願成為鮫人這根鏈條上的一枚棋子,不願把不幸的繆璃拖入更黑暗的深淵中,更不願承認是自己少尊主。
雖然無法選擇自己的身世,但人有主導命運的權力——抱有這份信念的鮫人之子,向那個黑暗恐怖的力量發出宣言:
逆天抗命,就在我手!
符珠哩遙控惡徒們阻擋聶深,戰鬥來得迅猛而激烈。
在危急關頭,赫蕭為了保護繆璃,以平凡之軀向符珠哩做出最慘烈的一擊,犧牲了自己——在地下淵洞,他被符珠哩用鐵鏈貫穿胸口,然後整個人被鐵鏈提起,收了回去。
臨終,赫蕭將繆璃托付給聶深,請他帶繆璃走出繆宅,追尋自由陽光。
聶深的身邊隻剩下繆璃和守門人魯醜。聶深激發潛能,雨中大戰惡徒,並在時空縫隙即將閉合的最後時刻,用電線短路事故引發大爆炸,將符珠哩製造的龐大金屬裝置、以及整座宅院炸平。
爆炸撕裂了時空縫隙,聶深帶著繆璃和魯醜回到了九淵市。
這一切就發生在一個月前。
聶深卻仿佛經曆了百年的歲月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