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苗鄉古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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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城,桂南重鎮,是此行的終點站。
    楚楓等三人倉促跳車逃離之後,列車上一片大亂,車廂被相繼趕到的乘警清空,而被襲擊的列車長和小乘警蘇醒之後確認“犯罪分子”已經逃跑。把舒妃等人被悉數控製,一一核對信息之後被視作同夥而限製自由。
    列車抵達終點站,等待他們的是幾十名特警和全封閉警車,法醫將死屍抬走,所有探險隊員被特警“保護著”在眾目睽睽之下駛離車站。現在回想起兩天前的那一幕詹莎莎還渾身發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備受矚目過,有一種極端無助的感覺。
    他們在警局錄完筆供,舒妃方麵的律師就抵達了防城,接管一切。暫時的自由讓隨行人員不禁如獲新生,而詹莎莎竟然滋生了“重新做人”的感覺。為以防萬一並沒有立即聯係楚楓,方才通過各種手段聯係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竟然完全人間蒸發了!
    “上車吧。”舒妃戴好防滑手套跳上越野車發動車子,望一眼紛亂的城市街頭,心亂如麻。暴風是性格堅韌的人,反偵查和野外生存能力超強,關閉所有對外通聯是其自我保護的一貫做法,聯係不上實屬正常。按照常理,在安全的時候他們會主動聯係,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裏,去最有可能的地方跟他們匯合。
    伍德博士、加斯塔耶夫教授和血影上車,詹莎莎又測算了一下方位才遲疑地跳上車:“火車線附近是桂南山區,距離防城一百七十五公裏,兩天時間步行完全能夠抵達,但他們不會沿著鐵路線走,最大的可能是附近山區。”
    “所以我們的線路是逆行?”
    “是的。”詹莎莎收起羅盤斜靠在背椅上,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能碰到他們,畢竟這裏不是茫茫人海的城市,而是山高皇帝遠的窮鄉僻壤。
    超級越野車衝上街頭,霎時引起一陣騷動。
    “山深無歸路,水長有洞天”,沒進過真正大山的人就沒有資格談天說地。一條蜿蜒曲折的清溪就在身邊流淌,空氣中浮動著淡淡清涼的水汽,鋪滿落葉的巴掌寬的羊場山路沒有一寸是平整的,而小路兩側是遮天蔽日的綠色,穿梭在裏麵猶如在進行一次人生的“洄遊”。
    小時候曾經有過這種經曆,那時候老家的村子裏全被高大的核桃樹、大梨樹所覆蓋,現在還記得那種“綠”徹心扉的體驗。不過隨著不斷地見市麵,那種兒時的綠色早已不見,無論是在雪域高原還是戈壁荒漠,濃鬱的綠色隻有軍裝。
    “哥,這裏就是我夢魘裏的望古森林!”前麵傳來雪燕妮銀鈴似的笑聲,跳躍的身影靈動自如,似乎永遠也不知道疲勞,也永遠沒有心事一般。
    從極西的雪域高原進入大西南的原始森林果然有一種穿越的感覺,楚楓淡然地憨笑一下:“這兒不過是無名之地,附近最有名的是六萬大山,估計這個是隻是餘脈。”
    “楚爺,您就別唬弄小姑娘了,還‘六萬’大山,我看像‘八條’!”錢飛背著戰術背包擦了一把額角細汗,嘴裏叼著那支精黑的護身符,聲音模糊不清。
    遠處的山峰連綿起伏,最高的有一千多米,雖然無法跟雪域高原的山脈相比,但漫山遍野的綠色讓人震撼。在連綿的綠色中間起伏著波浪式的,如同綠色綢緞鋪在上山的褶皺,平坦而光滑。而每座山峰都各不相同,姿態萬千。
    這是古老的地質運動的結果,如果從空中俯瞰的話就會發現大西南的山區猶如架構繁複的抽象畫,而構成抽象畫的便是山,裝飾物便是浩瀚的森林。溝壑縱橫峽穀遍布,河流水脈眾多地貌複雜多變。
    “六萬大山取自狀語,跟我們理解的不一樣,‘六萬’兩個字在狀語裏麵是水牛頭的意思,六萬大山就是水牛頭大山。”楚楓苦笑道。
    “牛頭山?我隻知道大廣西最著名的是十萬大山!”錢飛快步追上楚楓,還是第一次聽到“六萬大山”這個詞,不禁對此表示深度懷疑。
    “十萬大山也不是十萬大山,是適頂大山,意思是頂天大山,古狀語裏的虛發詞綴音譯而已。”
    錢飛伸出大拇指:“楚爺您沒發現自從植入芯片之後就越來越厲害了?跟百科全書似的,沒有難倒您的問題,早知道這樣我也植一個好了!”
    楚楓不禁一愣,方才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思考之處就順口說了出來,現在想起來倒是覺得奇怪。不過確信不是“記憶芯片”所起的作用,因為老夫子滿嘴天南地北,講過不少關於西南的古怪傳說。從“僰人懸棺”到“蠶蟲魚鳧”,從始皇帝南征百越到楚滅大秦,雖然都是野史,但涉及不少人文地理,潛移默化地便形成了記憶。
    不過,記憶芯片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倘若深入思考問題的話就會頭疼,估計是傷及大腦皮層了?
    一座古樸黑色的門樓式建築突然出現在視野之中,在濃密的樹林掩映下顯得神秘異常,三個人不禁興奮起來:到寨子了!
    看似很近,目測距離估計有二裏山路,不過視覺欺騙了他們,迂回曲折的山路走出半個小時,那門樓建築始終掛在眼前,跟海市蜃樓似的。錢飛累得滿頭大汗,正要發牢騷,從對麵忽然走出一個老嫗,不禁眼前一亮,剛要衝過去問路,被楚楓一把按住。
    “讓雪兒去問。”少數民族村落都有一套獨特的規矩,其中最忌諱的就是外人的侵入,尤其是在封閉的大山深處,裏麵的村民幾乎不與外界往來,楚楓擔心魯莽適得其反。
    老嫗顯然受到了驚嚇,背著竹簍站在路邊死死地看著三個外來人。雪燕妮剛要上前,老嫗卻嚇得嘰裏咕嚕說了一堆話,一句也沒聽懂。
    “老鄉,您認識這個嗎?我朋友的。”錢飛笑容可掬地舉著黑色的護身符:“是開小賣店的……”
    又是幾聲嘰裏咕嚕。
    “走吧楚爺,她說是她大侄子!”錢飛揮了揮手向前走去。
    楚楓不禁苦笑,這家夥的忽悠水平見長啊,估計是老嫗不會說普通話,而阿飛也懶得浪費時間而已。
    峰回路轉,山重水複。路寬闊了不少,一座斑駁的石橋橫跨溪水兩岸,而那座門樓式建築就在對岸。並不算高,隻是借著地勢才顯示出十分雄偉。鬥角飛簷,青瓦殘苔,立柱盡墨,古樸天然,一看就知道有些曆史了。
    依山而建的寨子散落在山間,一條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彼此勾連,猶如蛛網密布在半片山穀之中。而距離門樓幾百米開外的山坡上便是一處破落的院子,籬笆殘破,欄杆歪斜,院子裏荒草齊腰,黑洞洞的窗口冒著陰森之氣。遠處的房屋也好不了哪去,基本上清一色落魄模樣。
    這裏是大山深處,發展極為落後,還處在“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階段,從進入山寨的路便可揣測出來,幾乎是與世隔絕之地。沒有世外桃源那種誘惑,倒是有一種“雲深不知處”的迷茫。
    按照黎叔的指點,三人徑直向寨子最西端緩步而行。清澈的溪水迂回穿過寨子,兩岸山坡下稍微平整的地方是壯族人特有的傳統“欄杆式”房屋。那是一種上下兩層的木質結構建築,一般而言樓下是牲畜圈,樓上住人。因為山地區域多雨多瘴氣,緯度又比較偏高,紫外線照射比較強烈,這種房屋可以避免濕熱之毒的侵入。
    楚楓在貴州西江苗寨曾經看過這種建築,但現代社會的發展早已讓苗人改變了居住方式。西江苗寨也是依山而建,但全部是木質結構,房屋之間鱗次櫛比,彼此勾連,形成相當大的規模。而且那裏的旅遊開發比較充分,苗人已經轉變了生活方式。比起此地的壯族村寨先進不止一個世紀。
    走到寨子西端盡頭,已經到了山穀的最深處,南側山坡的樹林裏果然出現一座吊角樓。
    說是“樓”有些不恰當,應該是帶著飛簷的茅草樓。
    院子顯然與方才所見的房屋決然不同:一條拾級而上的青石台階延伸到院子前麵,網狀編製的竹籬笆將院子與山坡的荒草隔離開,籬笆上爬滿了綠色藤蔓之物,遍布著紫色和粉色的喇叭花,濃濃秘密的綠色植被幾乎覆蓋了整條籬笆牆。
    兩層古樸的吊腳樓出現在眼前,飛簷之上以竹子和蓬草編織的瑞獸形狀的房簷給人一種滄桑樸實之感,透出一股幽幽古韻,
    在哪裏見過這樣的建築?這是楚楓的第一感覺。思索片刻才想起了雪老家的“華屋”,那是唐朝的建築特色,不過這個茅草吊角樓竟然與唐的建築有些相似。估計這就是少數民族所保留下來的民族特色吧,楚楓比較喜歡這樣古韻滄桑的建築,倘若自己在這裏居住的話,一層絕對不能養牲畜,應該開辟成茶水酒吧。
    錢飛滿頭大汗地衝上山坡,還沒等喘息均勻呢,被某種藤蔓植物完全遮掩了院門裏麵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背影,正在怔怔地看著錢飛。不怕夜半撞鬼,就怕白天撞人,所謂人嚇人嚇死人,錢飛的腿肚子差點沒跑到前麵去,想要拔腿後撤,卻沒有勇氣,因為那“人”一動不動。
    汗毛根根立起來,嗓子有點發幹,冷汗立即流下來,錢飛舉著黑色的護身符,滿臉僵硬幾乎笑不出來:“阿公,我們是黎叔的朋友,是他讓來著找您的。”
    黑灰色的褶子臉上,一雙扣進去的眼睛毫無光澤,或者說老人似乎喪失了某種靈動的精氣神,而身上穿的是藏青色的粗布唐裝,頭頂盤著“帽子”,露出花白的頭發。
    “黎叔是誰?”
    他竟然會說普通話?這讓錢飛終於感到了一絲人氣,滿臉憋得通紅,剛想說話,楚楓上前一步:“黎叔,我們是來古寨探險旅遊的,半路碰到了您的侄子,把我們扔在了清溪渡,他開車回鎮上了。”
    “對對,這是他給我們的信物護身符,說您見到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錢飛此刻才緩過一口氣來,遇事情不冷靜是老毛病,都怪自己話沒說明白。
    老人微微點頭:“進來吧。”
    這位才是黎叔?錢飛始終沒鬧明白,但從楚爺和老人交談的話裏話外透出的就是這個意思。想要問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卻羞於開口,隻好跟著楚楓走進院子。
    “阿塔很久沒來我這了,忙著賺錢。”老人放下手中的竹筒煙袋漠然道。
    謀生僅僅是一種手段,對於身在大山深處的老百姓而言,最大的奢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走出大山,看一看外麵的世界。而對楚楓而言,拋棄繁雜而喧囂的都市而來到這裏,感覺有一種靈魂被蕩滌的暢快和放鬆。
    也許這也是一種“圍城”效應。
    一層中間的位置竟然是小“客廳”?竹籬笆編織的後牆上爬滿了喇叭花和葫蘆藤蔓,猶如一麵綠色植被牆,掛著喇叭花和小葫蘆。一張小竹桌四把竹椅,桌子上還放著古舊的白瓷茶具——這是楚楓所見的最完美的客廳,古樸天然,完美無缺。
    “你們是探險旅遊?”老人拎起茶壺倒茶,聲音依舊是落寞而毫無感情色彩。
    楚楓靠在椅子上,臉上露出特有的憨笑:“本來想去防城,不巧的是走錯了方向,您侄子說古寨也不錯,就來看看。而且他說您對附近的大山很了解,想要您當我們的導遊。”
    老人從旁邊拿起編了一半的竹簍,竹篾在手中靈活地穿插著,並不回答楚楓的話,更不看他一眼,氣氛陷入尷尬之中。
    大山深處會說普通話的阿公可不多,眼前這位看似蒼老但體格健碩,楚楓從他的肌肉和手部協調性便能看得出來。不過他為什麽不想當導遊?他生氣了嗎?或者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
    錢飛沒心沒肺地一邊喝茶水一邊鼓搗著衛星電話,發出一陣令人心焦的電子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