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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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深邃悠長,走廊前段白底黑字懸掛的「腦科」宣明了朗奕奔赴的地方,詢問了護士站的護士才知道剛剛被送進來的女人中度腦震蕩,已經被安頓到了角落裏的一間病房中。
房間在陰,常年照不到陽光,推門一股特屬於南方的潮濕黴味衝入鼻腔。三張床鏽跡斑斑的並排放在一側,隻有靠近門的一側上安置了一位女病患。
聽到開門聲,原本合眼休息的人睜開了眼。
朗奕拉開病床下塞的一把小椅子,手裏的紙袋隨手放在一旁破舊的鐵桌上。
“對不起阿姨,我來晚了。您現在感覺怎麽樣?”
“小朗?你怎麽來了……”病床上躺著的婦人急忙起身,帶動了正在輸液的右手手臂揚起,連接皮膚的針管處出現少許倒流的血液。
朗奕急忙伸手幫忙在婦人腰處了墊了個靠枕,又將一旁多出的被角稍稍拱起,把婦人的手放在上麵。
婦人躺定後從心底深處湧出一股無奈,詢問中透出篤定,“是不是又是他給你打的電話?”
“伯母,即便是叔叔不打電話,我也要來的。”
婦人氣紅了眼,聲音高亢,“他,他怎麽有臉給你打電話!”
哽了哽,半晌才說,“小朗,對不起,是我們連累你了。這次,他和你要了多少錢?”
朗奕搖了搖頭,“您專心養病,旁的事我會想辦法打點。”
婦人長長歎了一口氣,望著麵前清冷有禮的少年,胸中鬱結難平,“我想好了,左右他都找不到葵葵,我這條賤命就給他了。你為我們家已經做得夠多了,下次你就不要再摻和進來了。”
“您別這麽說,我是葵葵的……朋友,她將您托付給我,您自然就是我的責任,談不上連累不連累。”
提到女兒,婦人的臉上才露出些許愉色,“不知葵葵在那邊過的怎麽樣。”
“她過得很好,就是現在的狀況……不太方便和您聯係,我來的時候帶了些她發給我的照片,讓我帶給您看看。”
婦人了無生機的眼神在聽到朗奕帶了女兒照片時才閃現出了光芒,伸出與年齡不相稱的粗糙幹枯的手,小心翼翼的接過朗奕在紙袋裏拿出的幾張照片。
“葵葵的頭發長了……這孩子,一生氣還是喜歡鼓嘴……你看這張,臉上這個傻樣,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婦人邊看邊念叨,語氣歡快的吐槽著女兒的小性子,眼角犯了濕,婦人小心的用袖子揩著,唯恐那點點濕意流出滴到相片上。
反反複複翻閱了幾十遍,將薄薄的幾張照片抹出了印記,才吸了口氣將它們再次放進了紙袋裏。
“朗奕,好孩子,謝謝你。照片你收好,放我這怕被她爸看見,到時候……”話沒說完,朗奕聽出了婦人的顧慮,將紙袋收起來。
婦人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50多歲的年紀已是滿麵風霜,臉頰還能看出被毆打的淤痕,沒有見到婦人身上朗奕都可以想象得到將人打入醫院究竟是何等慘狀。
婦人繼續說道,“幸好小葵有你們這些朋友,不然,不然……” 說到一半,婦人哽咽著開始劇烈的咳嗽,朗奕連忙順氣,咳了好一會兒,婦人才虛弱著身子繼續說道,“朗奕,不要告訴小葵我的事,就告訴她我很好。這孩子孝順,她知道了還不知會做出什麽。”
“有時候我想,我死了就好了。可我死了,我們小葵怎麽辦,我還沒看著她嫁人……我希望小葵不要回來,永遠都不要回來。”
“這個家有我一個人受著就夠了,夠了……”
朗奕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阿姨,您沒想過……離婚。他的行為,已經可以被判刑了。”
婦人在聽到“離婚”、“判刑”的時候瞳孔微微擴張,想到什麽希望之火又泯滅。搖了搖頭,“要能離,早就離了。要能判,也不至於拖到今天。那些都是地痞,有勢力的,我們平民百姓得罪不得。”
“阿姨,您相信我麽?”
婦人在聽到朗奕問話後抬頭,在朗奕俊秀幹淨的臉上,她見到了曙光。
和婦人聊了一會兒婦人疲憊的睡去,朗奕從病房走出,隨手掏了一把褲兜,才又想起自己已經三個月沒碰過煙了。
煩躁的“嘖”了一聲才邁開步子,隻是下一瞬,狹長的眸子便眯了起來,緊盯著前方的那對男女。
“這次做完理療有什麽不舒服麽?”
“放心吧沈大哥,我都做了這麽多次,早就習慣了。隻是又耽誤你上班的時間……”
“都說了我是老板有特權的,怎麽,連一次班都不準我翹?”
“才不是的。”夏悅隨即想到什麽,語氣興奮,“沈大哥你聽到了嗎?醫生剛剛檢查的時候說我的腦中的淤血有消散的跡象。”
“嗯,聽到了。”沈言錦掐了掐夏悅的臉頰,“說不定明天你起來就發現記憶回來了。”
“才不會這麽快呢。”夏悅吐了吐舌,不過這真算是一個好消息,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驚喜感,“我一定要堅持理療,這樣才能快些好。”
說笑間夏悅似乎突然感應到了什麽,回頭一抹身影映入眼簾。
醫院中嘈雜忙碌,一群人從樓道出口處擁著一輛擔架車跑進來,護士高舉著吊液瓶喊著“讓一讓,讓一讓”,身後車上的家屬焦急的邊哭邊跑,握著擔架上的人說著“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所有的聲音都被屏蔽開來,世界上仿佛隻剩下他和她。
擔架車與夏悅站立的距離越來越近,沈言錦見夏悅對著後頭發愣,出手把女人往身側拉了拉,“發什麽呆呢。”
周遭的聲音漸漸入耳,夏悅顧不得和沈言錦招呼扭頭往朗奕所在的方向跑去,唯恐晚了一秒男人誤會了什麽。
沈言錦兩道劍眉擰起望向夏悅跑去的方向,這才注意到隱匿在不遠暗角處的身影。挺拔卓毅,從男人的角度看,他眉眼過於精致,但眉宇間的正色卻化解了陰柔氣息。雖然沈言錦並不想承認,但從氣場看,這人並非等閑之輩。
s市有背景的同輩不敢說全部,但大多也都與沈言錦打過交道。在記憶庫裏搜索了一圈,他並不認識那個人。
並且他私以為,夏悅也不應該認識這樣的人。
朗奕猶如生長的一顆青鬆立於醫院間,煢煢孑立而不動聲色,隻有緊握到青筋暴起的拳泄露了他的隱忍。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量控製自己沒有衝過去將拳狠狠的衝向沈言錦。
女孩在見到自己之後即刻跑向他,稍稍疏解了朗奕眼角外露的凶光。
夏悅跑到距離朗奕一步的距離,掛上心虛又討好笑容,小心翼翼的握住朗奕垂放的手,見朗奕沒有甩開自己才說,“阿朗,你怎麽在這裏?”
朗奕回握夏悅的力度增強,回視神色複雜盯著自己的沈言錦,大步拉著夏悅往前邁了兩步,“小悅,先介紹一下吧。”
夏悅的腦袋此時嗡嗡作響,沈言錦的臉色並不好看,但如果搪塞過去隻怕朗奕更會多心。於是說道,“阿朗,這位是沈言錦,我都叫他沈大哥。”
“沈大哥……”
朗奕揉了揉夏悅的長發,自己介紹道,“朗奕,夏悅的男朋友。”
沈言錦聞言心一沉,卻保持著一貫的溫和,“小悅,什麽時候交了男朋友?”
夏悅局促的站著,前些天才拒絕了沈大哥,這樣的場麵有些尷尬。
“嗯……我們才在一起不久的。抱歉沒告訴沈大哥。”
沈言錦笑容有些龜裂,搖晃了一下說道,“沒什麽抱歉的。既然你男朋友來了,我就先走了。”然後開玩笑似的對朗奕說,“小悅身體不太好,我把她交給你可以嗎?”
朗奕勾了勾唇,笑未達眼角,“當然。”
沈言錦的背影有些蕭瑟,夏悅習慣性的用手指卷了卷發尾,這是她心緒不寧時的慣用姿勢。
“小悅。”
夏悅“嗯”了句便抬頭,而朗奕並沒有與自己對視。他的目光遊離在遠方,熟悉的溫和早已是一片蒼蒼。
愛上了麽?
朗奕突然想到colin問自己的話。
大概,是愛上了吧。
突然間他變得恐懼、害怕起來,原來這世上還有比不能碰車更讓他絕望的事。
不,無法開車不算絕望。
對於賽車,他從未將它當作希望。
可夏悅不一樣,他很難說明他對夏悅內心複雜的情感,夏悅是救贖。無論是他的病,還是他的人。
想到走廊深處那忽明忽暗的盡頭,似魔抓般為朗奕潑上了一層濃濃的墨。
罪孽太深,他該如何洗淨。
躊躇間,夏悅聽到朗奕似乎失了力量的聲音,“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和沈言錦的故事。”
故事的大門被開啟吧,就從這裏被開啟吧。
夏悅深吸一口氣,胸口處微微抖動,“阿朗,其實我……不叫夏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