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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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爭從很小的時候就長在少林寺。
他大約十歲的時候,跟他的師傅說想要剃度出家。他師傅說,你小小年紀,什麽都不懂,紅塵也沒見過,出什麽家。
聶爭說,我無意紅塵,心中也沒有別的牽掛。
他師傅說,傻小子。
等他二十來歲想要下山去參加世武的時候,才發現他師傅大約早知道他心裏其實很多很多的牽掛吧,放不下,所以哪怕他一切飲食起居都以佛門弟子來要求自己,也沒法真的出家。
這回他師傅說,做人的道理你都是懂的,不必我來教你。作為俗家弟子,武德與道義以外的東西你不必太過約束自己,女朋友可以談,但記得要對人家負責任,如果不是決定以後要結婚的對象,最好不要有肌膚之親,不然對女孩子不太好。
但是想也知道,少林寺的老和尚不可能像中學老師一樣有理有據的教會小和尚什麽是“肌膚之親”。
最初聶爭被林玦東揪一下西摸一下的時候內心很惶恐,但是仔細觀察以後他發現大街上的男男女女似乎都會有這樣的舉止,就想著這大約算不上“肌膚之親”的級別,雖說還是不習慣,但心理負擔也說不上有多重的。
但是……但是……他哪怕是個傻子,哪怕毫無經驗,也知道“親親”這絕對夠得上他師傅所說的那個級別了。
一時聶爭簡直萬念俱灰,倒不是他真就厭惡林玦到這份上,而是他與女孩子有了“肌膚之親”,這輩子大約真的就與出家無緣了,心裏頗覺對不起自己兒時的理想,也對不起師傅。
他呆呆站立半晌,沒像以往那樣又羞又怒活似個小媳婦,也沒大聲嗬斥林玦,也沒想這是林玦主動來親他的,事實上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而是反複給自己做過心裏建設之後,牙一咬向林玦問道:“你、你真的想、想……想跟我領證?”
“哈?”林玦興奮到一半,被他的神來一筆打得有點莫名其妙。
“我有身份證。”聶爭臉色說不上好看,語氣倒是很堅定,“我知道領結婚證要去民政局,我不知道崇明市的民政局在哪裏,等天亮以後,你帶我過去好嗎?”
林玦還有些雲裏霧裏,傻傻問:“你要跟誰去領證?”
“跟你。”聶爭語聲越發平靜。
短短幾秒鍾,林玦神色由莫名變為驚恐:“跟我?我跟你?我為什麽要跟你去領證?我怎麽不知道我要跟你領證?”
“剛才不是你先提議的?”聶爭已經完全是一副認命的語態,“但就算你不提,我也會跟你領證,我會對你負責的。”
林玦吃驚得臉都快扭曲了:“負責?負什麽責?”
“剛才我們不是、不是已經……”話說到這裏,聶爭總算從滿腦子亂哄哄的思考中後知後覺出一點不好意思,一張臉飛快變紅。
林玦艱難的回憶起自己剛才到底跟他說了和做了什麽,等到好不容易想起那句“領證”,以及那個腎上腺素分泌過剩以至於完全沒有過腦子的臉頰親親,一時她簡直是要瘋掉了,抓著腦袋大叫一聲:“你蛇精病啊!”
聶爭隻是靜靜看著她。
林玦憤怒得快要原地爆炸:“我他媽親一下你的臉就要跟你去領證,現在要再衝上來兩個女的親你兩口,你是不是還要娶三個啊!”
聶爭搖了搖頭:“我有了你,以後絕不會讓其他任何女孩子近身。”
“我他媽也不願意跟你近身好嗎!”林玦泄憤般地使勁擦著嘴巴,“誰他媽跟你說跟人親一下就要領證的?你告訴我名字,我現在就去打死他!”
“是我師父。”聶爭回答過後,又好心提醒她,“你打不過他。我雖說現在得保護你,但也不能因此而欺師。”
“……”一向縱橫嘴炮界無敵手的林玦總算明白到對牛彈琴的痛到底有多痛,嘴唇被她自己擦得又疼又麻,還被氣得直哆嗦,“你整天罵我不知廉恥,嫌棄我不務正業,這也看不慣那也不喜歡,現在一轉頭你要跟我領證結婚?你確定結了婚你不會被我活活氣死?還是你想婚內家暴把我活活打死?”
“我不會打你。”聶爭一副“我已經很認真很嚴肅思考過”的模樣,“但哪怕結婚,我也不會一味縱容你。你不好的地方,我都會在你身邊幫助你,勸誡你,希望你以後成為一個正派的人。”
林玦大約是腦子被驢踢了,居然情不自禁幻想了一下小和尚天天跟在自己後頭王八念經的婚後生活……猛地打了一個寒噤,她被氣得七葷八素的腦子嘩啦清醒過來:“你剛才說你師父跟你說的?他怎麽跟你說的?你原話跟我說一遍,一個字都不要漏!”
聶爭於是一個字都不漏的把他師傅的話給複述了一遍。
林玦一邊在心裏暗讚這個師父還不錯,比小和尚本身靠譜多了,一邊又暗罵他性啟蒙教育也搞得這麽簡單粗暴,難不成他以為小和尚能理解得了??等到聶爭說完,她不由十分疲憊歎了口氣:“第一,兩個人親一口、尤其還隻親了一口臉,距離領證結婚中間還隔著十萬八千場床戲。第二,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你需要我現場為你教學中學生性啟蒙教育課程,實實在在給你說明什麽是需要負責任的‘肌膚之親’嗎?”
現場教學什麽聽起來莫名有點羞澀……等等!現場???
聶爭腦門兒哐當被砸了一下,整個人都如夢初醒。
他驀地抬眼四看。
早已經坐起身的鋒刃正靜靜坐在台上一角看著他倆,與他目光相撞,還抬手跟他揮了揮,一副“我就靜靜看你們倆表現”的淡定從容模樣。
聶爭:“……”
他已經沒有勇氣去看其他人的反應了,惱羞成怒之下,他試圖為自己尋找一個能讓他不那麽丟臉的理由,看著林玦結結巴巴道:“我、我被你嚇到了,忘了、忘了周圍還有……你……”
他一向老實,這會兒真是發揮出了人生前二十二年積攢的所有急智,原意是想讓林玦配合他來一出臨時“失憶”的戲碼,誰知林玦完全不接戲,聞言十分順口道:“哦,那你膽子挺小,我受到的驚嚇比你大多了,也沒那麽渾然忘我。”
“那你還說那些話!”聶爭脫口道。
“事無不可對人言嘛。”林玦一旦從驚恐中解脫出來,秒秒鍾就又恢複了無堅不摧的二臉皮,“雖說你當眾向我求婚令我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台下的大家,你們也看到了,你們這位新出爐的街頭超級英雄已經率先拜倒在我的牛仔褲下,足以證明我這個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多麽有魅力,你們有認識的超級位高權重、條順盤靚的富一代富二代富三代都可以介紹給我,一會兒有意的可以來找我要聯係方式哈。”
“……”
台上三個人,真他媽沒一個正常的——這是現場所有吃瓜群眾來自心靈深處的呼聲。
而混跡在人群中的各拳場高管們則是在想:爭鋒不簽就不簽嘛,就算簽了他……唉,這種分分鍾丟人丟到外太空的蛇精病就算簽來又能幹嘛呢?超級英雄?嗬嗬。
最終鋒刃讓聶爭請他吃的那頓飯也沒能吃成。
原因倒不在聶爭,而是鋒刃自己拒絕了。
“吃飯不就要拿下我的麵具?”鋒刃話語間頗有幾分嬌羞,“可我的花容月貌還不想這麽早被你們看到,那還是別吃了吧。”
“……”林玦麵無表情問,“你本身就是這種蛇精病?”
“那倒也不是。”鋒刃迅速恢複正常,“可能是被你傳染了吧。”
林玦:“……”
聶爭心裏現在把林玦當洪水猛獸的老祖宗,一見她吃癟就分外開懷,向鋒刃問道:“可以知道你的名字與師承嗎?”
“你覺得剛才那一場,你是真正打贏了我嗎?”鋒刃不答反問。
不等聶爭開口,林玦搶先道:“贏了就是贏了,什麽真的假的,難不成你被他打得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是所有人集體幻覺了?”
鋒刃一想是這個理,原本想說的話便慫嗒嗒憋回了肚子裏。
聶爭卻道:“等你鍛煉好身體,下回我們再比一次吧。”頓了頓,他又道,“那時候我會比今天強很多的。”
“這麽巧,我也是。”鋒刃不由笑開,“那就等你下次贏我的時候,到時再告訴你吧。”
聶爭最近被林玦教得洋氣不少,問道:“那留個聯係方式?”
“沒必要。”鋒刃一口回絕,“我們大約很快會再見麵。”
“說得那麽肯定,你是打架的還是算命的啊。”林玦嘀咕。
聶爭心裏別扭得很,這會兒本來不打算跟她說話,可聽她講話又眉頭隻皺,到底沒忍住糾正她:“鋒刃是武者,你不要說他是打架的。”
“……”林玦簡直要被他氣死,“他是武者,那你就是職業吃裏扒外的混球!”
鋒刃哈哈大笑。
道別之前,說話一直沒什麽正形的鋒刃忽然擺正了態度問聶爭:“你以前生活得好嗎?”
聶爭一怔,想了想答道:“挺好的。”
“挺好是怎麽個好法?”
“就是沒什麽不好的地方。”
“真心的?”
“我不撒謊。”
他每一句話都說得坦坦蕩蕩,鋒刃似乎頗為滿意,又道:“以後多吃點肉,你太瘦了。”
聶爭這就有點不開心了:“我絕非弱不禁風之輩。”至少今天在台上他絕不是傷得更重的那一個!
鋒刃倒也不跟他解釋什麽,瀟灑地笑一笑過後,揮揮手也就離開了,就跟他來時一樣的平淡。
聶爭回憶之前那一場比鬥,心裏有些不舍,又有些期待下一次與他相遇時再打一場,渾然不覺得一個剛剛相識的陌生人關心他過得好不好、要不要多吃兩塊肉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獨留林玦在旁邊疑竇叢生,總覺得這個鋒刃無論哪裏都古古怪怪的,又覺得他一個大男人藏頭露尾的,總不成真是珍惜自己如花似玉的臉蛋吧?但是……
頗為糟心瞥了一眼旁邊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傻白甜,林玦轉念又想,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那個鋒刃真的跟聶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也得等下次遇到人了再說,況且她那時候還有沒有跟這家夥待在一起還不好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