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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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意義上的拳術其實是徒手功夫的一種總稱,是以戚揚先前麵對聶爭那一通亂來,事實上也並沒有真的脫離拳術的範圍,而俞山之所以特意詢問原其驍,是因為定遠拳館所練的拳法隸屬於拳術之中的長拳。
    長拳某種意義上算得上現今最“流行”的拳術,年輕人如果對拳法感興趣,大多數都會選擇練習長拳,而這一種剛柔並濟、快慢相間的拳術某種意義上也更傾向於“選擇”年輕人,但要說定遠之中誰的拳法打得最好,那必然是早已不再年輕、跟長拳的拳風也算不上最契合的原其驍。
    畢竟一個人如若幾十年間都刻苦鑽研一門技術,那他無論如何也能成為當中半個專家。如果除去刻苦以外這人還根骨不錯,頗具天賦,那無疑他必然就會成為一個堪比真金白銀的真·專家,而這個專家的程度基本上是不會太受年齡等客觀條件的限製的。
    原其驍就是這樣一個專家。
    聶爭最早練習的拳法則是少林拳,畢竟他長於少林。但他從小能夠接觸到的武術的種類確實太多了,是以他並沒有在少林拳上一條路走到底。他始終練拳,但他的拳法卻一年一年的,漸漸沒人能從他身手之中看出他到底練的什麽拳。他仿佛什麽都會,什麽都精通,但很奇怪的,時不時又有人覺得他仿佛很專一似的。
    對於這一點,連聶爭自己也十分矛盾。
    在他幼年的時候,他其實想過要專一練好少林拳,但冥冥中又仿佛有種奇怪的信念促使他多學一點,再多學一點,而他所學的一切功法不是為了令自己身兼百家之長,而仿佛從最開始他就隻是為了要打好最後的一拳。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這種奇怪的念頭到底是怎麽回事,但這矛盾的習武方式的確令他受益良多。
    練武場中,兩人麵對麵站立,彼此互報家門,互相都比麵對之前那幾場更為慎重,聶爭也到了這時才終於有機會說出自己來曆師承。
    果然原其驍就有些詫異問道:“你出自少林?我看你的拳法之中並沒有太多少林拳的影子?”
    不等聶爭開口,他想一想過後,反倒自己又先點頭接道:“難怪你武學淵博連馮杉也不是你的對手,原來是這樣。看來你的拳法,是融匯了少林各種絕學了。”
    聶爭與站在一旁的林玦此時不約而同的,都在心裏對馮杉又加深了兩分好感——馮杉跟原其驍的關係無疑相當不錯,三十二武館之間的聯係也比他們事先想的更緊密,這樣的情形下原其驍打電話給馮杉,嘲笑之外無疑有些要探底的意思,現在看來馮杉除了那些被林玦主動曝光出去的信息,別的卻是一句也沒曾多說。要說這是馮杉偏心剛認識了一天的聶爭倒不至於,畢竟聶爭來到定遠之後,該知道的定遠眾人一樣會知道。正因為這層,反倒更顯出馮杉這個人背後不隨意評價別人、磊落君子的氣度。
    林玦對於自己是個小人這點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是以一邊自戀又一邊看不起別的真小人偽君子,漸漸了解聶爭之後對他倒是越來越欣賞,現在對於昨天才認識的馮杉居然也產生幾分欣賞。不由有些驚恐想,難不成她最近跟著小和尚耳濡目染,居然變得越來越“正直”了?
    至於聶爭,他是真君子,自然天性就親近欣賞同類人。
    不止馮杉,原其驍其實也有著同樣的品行。
    原其驍道:“我今天能跟融合少林絕學的對手一較高下,無論輸贏,這對我都是一件幸事。”
    於是聶爭起手打出了他很久沒有用的一招少林拳。
    原其驍的回應則是原家長拳之中最常見的一計衝拳。
    兩人招式都很簡單,身法也俱都不疾不徐,雙方的拳路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說要躲,雙方都能及時躲開對方的這一拳,但偏偏兩人誰也沒有要躲的意思,於是這交手的第一招,四顆拳頭姐姐就結結實實轟在了一起。
    轟下去的結果也很簡單直白,兩人各退幾步,看臉色就能輕易看出來雙方都受了不輕的傷。
    聶爭的臉色尤其難看。
    上一場與戚揚的比試之中,他還能壓下之前一對五累積下的傷,然而原其驍踏踏實實練了幾十年的拳,他拳風之中蘊含的力量那得抵多少個戚揚,這平平淡淡的一拳就將他在上上場的傷、上一場被戚揚的速度生生拖出來的疲憊一股腦給引爆開來,以至於他隻不過才吃了一拳造成的氣血翻騰,竟絲毫不亞於當天在地下拳場被爭鋒打成狗的難受。
    原其驍也同樣不好受。聶爭從不說謊,他口中那點“內家功夫”是他從小到大紮紮實實練出來的,哪怕打出那一拳之前他已經處於傷勢不輕、氣力不濟的關口,但刨開這些他還能夠打出來的力道,那也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
    兩人對這一拳旨在掂量對方實力,現在掂量出來了,雙方倒是達成共識:能躲開的還是盡量不要硬接吧……
    “我這一拳使了七成力。”原其驍暗暗喘勻那口氣以後,說,“之後我也會使七成力。你前麵已經打了好幾場,又受了傷,哪怕我使七成力,占便宜的也還是我。”
    然而哪怕明知是自己占便宜,他卻也隻能做到這程度了。因為哪怕再多留一分力,他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好好跟聶爭打完一場——這人表現出的實在太凶悍了。
    未料他覺得慚愧的讓步,聶爭卻幹脆搖了搖頭拒不接受:“最早我打您的弟子洛寧川那兩拳,明知他不會還手,但我也沒留力,您現在也不必對我留情。”
    這正是原其驍以及場中不少人都覺出一點點怪異的地方。
    聶爭這半晌以來的表現,除開一開始為了林玦有點咄咄逼人,其後一言一行都令人認定這人為人正直性情溫和,然而就是這個怎麽看都是“心慈手軟派”的,卻在甫一進門就把人家沒打算還手的關門弟子打成重傷。要說他那時是氣怒所致,但怎麽看他也不像會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的人。
    這事堵在心裏終究不是個事,原其驍幹脆問出來。
    聶爭愣了愣,答道:“與人交手,盡自己全力難道不是尊重對手?”
    這答案倒也妥當得很。譬如他先前與戚揚交手,戚揚論真功夫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但他至少在招式上也算全力以赴,但凡他當時存了糊弄敷衍的心思,恐怕戚揚分分鍾得找他拚命了。又譬如他剛才與原其驍過這一招,他出拳時但凡存了一點“禮貌”,恐怕他現在就不是站著回答原其驍問題了。
    而人群之中唯獨林玦知曉,聶爭在不久以前還是個非常“有禮貌”的人,是個寧願傷到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別人的人。所以他到底啥時變成這樣的??她怎麽不知道???都怪她剛才花癡過頭了居然都沒注意到這麽不合理的劇情發展!
    原本林玦哪怕憋死也不會跳出來拆聶爭的台,但她長了眼睛在看,明知道聶爭應付剛才七成力的原其驍已經很勉強,這要真的應對一個火力全開的原其驍,那他不得被打死啊?那她、那她……那她還怎麽賺錢?!
    為自己的莫名擔心找到強有力的理由當後盾,林玦立刻哼一聲道:“這話說的,就算你是從少林寺出來的,也沒誰規定你真要當個佛主吧?要知道當初你自己占盡先機的時候,地下拳場那些人哪怕一個兩個的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肉,你也一招一式都軟綿綿的,一副生怕傷到別人,恨不得把自己送上去給別人吃肉的樣子。現在這是逞的哪門子能呢?”
    這話明諷聶爭,暗嘲原其驍。
    一味:他一個小和尚都知道慈悲為懷俠義心腸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一個武術界打滾幾十年的老油條,總不能在自己家弟子先打了頭陣把人打到幾乎吐血,自己這會兒還能拉下臉拚盡全力跟人打吧?
    聶爭微微蹙眉,瞪了林玦一眼,朝原其驍抱了抱拳:“比武就是比武,不必聽信他人妄言,館長請。”
    林玦:“……”妄言你個頭啊!沒老娘的妄言你今天小命都得交代在這兒!
    她這頭著急上火,好在原其驍一向老臉為重,即便吃聶爭定心丸在前,實際動手的時候還真就聽進去了她的“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