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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聶爭提出替換掉林玦的要求，實則從一開始就已想好無論聶爭怎麽選，這都不影響他想要幫聶爭的決心。如果說在聶爭拒絕加入三十二武館之前，他對他的欣賞還帶著理智與考量的成分，那在聶爭斷然決定要闖十八層樓、並請他指點該怎麽措辭邀請剩下的九家武館共聚的事以後，他想要不遺餘力幫他的理由，就隻剩真心實意的一腔熱血了。
    至於聶爭額外考慮到長寧弟子、尤其要參加今年世武的那幾位弟子有可能心裏頭不痛快的事，以齊幼為代表的幾位弟子笑眯眯表示：“接下來請聶哥帶著我們一起去闖一闖十八層樓，爭取在世武之前再提升一把自身實力吧。”
    林玦當場就呸了：一個個的誰不比聶爭大，這是厚著臉皮叫誰哥呢？
    總之雙方就這樣一拍即合。
    回到現場，則是定遠和榮成的眾人都相當不服氣，紛紛叫囂著長寧憑什麽次次都搶先一頭。
    “現在出手也還不晚啊。”馮杉無辜地聳了聳肩，目光環視眾人，“‘十一家武館聯名推舉，少林聶爭在世武之上大放異彩、一舉奪魁’，你們看這個標題怎麽樣？”
    將耍嘴皮子的工作交由馮杉、今天專注拍攝的林玦聞言暗暗翻了個白眼：標題黨的老祖宗還坐在這兒呢，經紀人助理就敢直接當著麵兒來撿漏了。
    不止她不爽，場上很多人都不太爽。盛麟目視聶爭似笑非笑道：“世武魁首又不是路邊的大白菜，‘一舉奪魁’這種話也不好隨口亂說吧。”
    這人是個好戰份子，馮杉也沒指望憑耍嘴皮子就把今天搞定，便從善如流道：“我是不是隨口亂說，你自己去體會一下不就知道了？”
    盛麟當然要體會的。但在場十一位館長齊聚，加上弟子足有百來人，他年紀又足以給聶爭當爹，就這麽頭一個下場人情臉麵上都不太合適，他就折了個中，派自己的親傳大弟子、同樣要參加這一屆世武、年紀也與聶爭相當的岑楷下場。
    長得相當好看的岑楷剛剛起身，現場就是好一陣起哄聲，並且這起哄聲並不限於天麓內部，而是從練武場各處傳出來。
    等他走到中央空地，這起哄與尖叫聲的待遇堪比追星現場了。
    林玦對此相當驚訝：“這個岑楷人氣很高啊，為什麽？因為他全武館第一帥？我看也還好啊，論長相論身材都是我家爭爭更甚一籌。”
    馮杉表情卻並不輕鬆，隨時回答他的問題，實則卻麵朝聶爭：“因為他是公認的三十二武館年輕弟子之中最天才的一個。”
    聶爭聞言有些驚訝，更準確的說，是有些驚喜。
    他這些日子交過手的同輩高手真不在少數，長寧的齊幼、定遠的戚揚更是那種交過一次手就知他們未來發展難以限量的潛力極為出眾的高手，但老實說，論當前戰力，唯一一個令他感受到強大威脅的同輩人隻有當日地下拳場決戰的鋒刃，其餘或打敗他、或令他心服口服的都是諸如馮杉、原其驍、武陵波這些成名多年的前輩。三十二武館能人輩出，哪怕排名最末的幾家武館中也都有好幾名弟子能參加今年世武，而能在這許多優秀的同輩人中被公認為天才的，這天才的程度還真是令他充滿期待。
    “孫問就曾經敗在岑楷手裏過，還不止一回。”馮杉道。
    他聲音雖小，但在座誰不是耳聰目明，孫問滿臉通紅叫道：“馮杉你可做個人吧！”
    馮杉目光於是從善如流看向別的館長。
    一時場上咳聲四起。
    所以在場敗給過岑楷的館長還不止一位？
    聶爭簡直連起身的動作都帶了雀躍，等到下場走到岑楷對麵站好，滿臉的期待令本來還想為師父裝兩分冷酷的岑楷實在也裝不下去了。
    “怪不得盛麟要對我家爭爭橫挑鼻子豎挑眼呢。”目送聶爭下場，林玦輕聲對馮杉道，“原來是撞型了。我家爭爭沒來之前，這個岑楷恐怕就是三十二武館的‘明星’吧，是不是還是你們共同推舉的今年世武的熱門選手啊？”
    她在眼光方麵是沒得挑的。馮杉笑著點點頭：“岑楷這年輕人自己是很踏實上進的，就是老盛有點好麵子，恨不得逢人就誇他家弟子有多厲害……哦，跟你倒是差不多。要知道岑楷可不是我們三十二武館內部推舉的世武熱門選手，在整個武術界裏他呼聲都挺高的。畢竟他雖說今年才第一次參加世武，但之前跟世界冠軍聶千鋒也是交過手的，聶千鋒還誇過他來日必成勁敵。”
    “他跟聶千鋒交過手？”林玦這下是真有些吃驚了，“誰輸誰贏？”
    “兩人交手不止一次，贏麵應該是聶千鋒大一些，但但也是兩三年前的事了。”說到這馮杉不由搖了搖頭，“說來也怪，聶家向來好出風頭，三年前聶千鋒奪了世武冠軍，我們本來以為他得成你口裏的‘巨星’呢，結果他這三年卻一年比一年沉寂，細想想今年好像還沒聽人說過跟他有關的事呢。”
    林玦這會兒確實沒空去關注遠在天邊的聶千鋒，而是打開手機的直播頁麵準備要開始這一場實力與顏值雙較量的直播了。
    馮杉見她這勁頭不由笑道：“你就不擔心一會兒聶爭如果輸了，對你的圈粉大業可是有害無利。”
    畢竟聶爭如果是輸給他、原其驍、武陵波這些人，因為有輩分隔在中間，所以無傷大雅。但如果輸給和他同輩的岑楷，這可就難免要損害到他目前超級黑馬的勢頭了。
    林玦奇怪地看他一眼：“爭爭怎麽可能會輸？”
    馮杉雙眉微挑：“岑楷絕不是個能輕易戰勝的對手，你對他就這麽自信？”
    “我對他要是沒自信，我們怎麽走到今天？”林玦傲慢地挑了挑下巴，“你知道盛館長為什麽那麽生氣？因為他家岑楷雖說跟我家爭爭撞型，但是我家爭爭比他帥、比他高、比他有型，實力呢也毋庸置疑比他更強，所以盛館長也隻能在旁邊生生悶氣啦。”
    她說完這話就轉頭決然點開了直播。
    馮杉悶笑聲中，完整聽到林玦最後一段評價的盛麟臉都氣綠了。
    *
    岑楷使刀。
    三十二武館非官方排名前五分別是榮成、雪山、定遠、藏刀、天麓，其中排行第四第五的藏刀和天麓當家的功法都是刀法。或許因為藏刀本身名字裏就帶個刀字，是以比較起來藏刀的刀法要更加出名一些，但這絕不代表天麓的刀法就遜於藏刀，尤其天麓年青一代弟子之中出了個岑楷，這兩年甚至不時有人預言天麓的排名恐怕還要往前麵竄一竄。
    但哪怕同樣使刀，藏刀與天麓其實也沒什麽可比性。因為天麓使的是單刀，而藏刀使的則是雙刀。有句俗語是說單刀看手，雙刀看走，因此藏刀武館與刀法一同出名的其實還有步法，甚至有人說藏刀的走位才是三十二武館裏最風*騷的。
    天麓就真的隻看刀了。
    岑楷手裏握著一把沒有開刃的刀。
    刀身很長、很寬、很厚，從刀柄到刀尖都仿佛貫穿了“力量”二字。握著刀的岑楷雖然看上去是個文弱英俊小生的模樣，但他將要使出的明顯不是什麽溫柔的刀法。
    而他的刀雖說沒有開刃，但他還是向站在他對麵的聶爭提醒道：“我使刀，你使拳，這並不是公平的比鬥，你要選一門武器嗎？”
    畢竟，他日常跟任何人較量使的都是這把沒開刃的刀，在他二十歲以後，基本上已經沒人再徒手上來與他拆招，而哪怕同樣手持利器，傷在他這把刀下的對手也並不在少數。
    聶爭考慮片刻後，抬起了頭。
    他堪堪抬頭，餘光就瞟到有什麽東西朝他飛過來，他條件反射伸手將那東西接到手裏，才發現居然是一根長棍，而將長棍拋給他的人——
    齊幼直接從馮杉身邊站起來給他打氣：“爭哥！加油！”
    聶爭還沒來得及反應，林玦扭頭就罵道：“求求你們要點臉吧，我家爭爭還小，是‘少年天才’，當不起你們這聲‘哥’。”
    她既然口說了“你們”，口頭或者心裏叫過聶爭哥的戚揚、方沐等人就不約而同與齊幼同聲道：“憑什麽不讓叫，我們都是憑本事叫的哥！”
    林玦：“……”
    是哦，你們都是憑本事敗給我家爭爭的，一點不摻水，好棒棒、好厲害哦。
    她轉頭繼續專注拍攝，決然放棄理會這群被虐狂。
    聶爭則隻是簡單跟齊幼說了一聲謝謝。
    他現在全副注意力都隻放在岑楷的身上。
    從小到大看過的所有刀譜、練過的所有刀法、以及從與其他刀客對決中得來的所有經驗領悟此時都密密麻麻在他腦中回旋。
    聶爭自己都不知，這是因為他自己太激動，還是對麵那個人隻是站在那裏，就給了他這樣強的壓迫感。
    但他不應該這樣緊張的。
    他今天也不是為了像昨天站在榮成裏那樣炫技，為了從炫技之中贏得一個機會。
    他就是他啊。
    聶爭閉上了眼。
    那些紛亂的畫麵、源源不斷的招式來時如潮，退時像風，無聲無息的，他就一點點又回到心無旁騖、思緒寧靜的狀態之中。
    等到最後一個畫麵從他腦海裏完全退走，他終於睜開了眼，輕輕揚了揚手裏的長棍，看著岑楷道：“請。”
    他的“請”字堪堪從舌尖滾落出一小點音符的時候，岑楷就已經動了。
    岑楷是個君子，所以要等到聶爭準備好以後再出手。
    岑楷也是個武者，所以他在出手的第一刻唯一的目標就是搶占先機。
    在這方麵，三十二武館的許多人都足夠正摸索當中的聶爭喝一壺，更何況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岑楷。
    聶爭的“請”字講完，雪亮的刀光已經劃到他的眼前。
    這是何等快的一把刀。
    至少在親眼見到以前，聶爭從未想過一把這樣長、這樣厚、這樣重的刀竟然也能夠使出這樣快的速度，這樣快的速度之中竟然還能攜帶這樣剛猛的一股氣勢。
    單單這一刀，就足以窺見握刀之人的勤學、苦練以及天分。
    聶爭要如何應對呢？
    聶爭無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