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聲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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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爭和林玦平平靜靜來到法院,個把小時之後,又平平淡淡離開。
“他那一方撤訴就可以了?不會再有什麽麻煩嗎?”聶爭問道。
“有麻煩那也跟我們沒關係。”林玦笑了笑,“他把自己的私欲鬧到這地步,該他承擔的後續責任當然得他自己承擔了,也正好給他點教訓,讓他以後做事別這麽輕率。”
聶爭點了點頭,有些遲疑:“我們就這樣走了?”
“不然呢?”林玦失笑,“還要請路大明星來十八相送嗎?”
聶爭沒說話,但表情也好眼神也好,明顯都對她這個提議表現出讚同。
林玦有些哭笑不得:“現代社會很發達的呀聶施主,來來去去都是很尋常的事,說不定哪天咱們走路上就又遇上他了呢?就算遇不上,這不是還有電話、還有視頻、還有微信嘛,就算你不樂意我以後跟他常聯係,可他是個大明星,那張臉咱們往後遲早會看膩的,就不缺這會兒這一麵了吧,況且——”頓了頓,她看著他笑道,“已經好好道別過了,該說的話也都說清楚了,問題也都解決了,你就別擔心我會繼續牽腸掛肚戀戀不舍了。”又將之前與路西川單獨聊過的話都跟他複述一遍。
本該放下心來的聶爭卻越聽越一臉的不得勁兒。
不知道他鬧什麽別扭的林玦也有些遲疑收住聲。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聶爭才忽然來了一句:“我、我不是現代社會的人。”
林玦眨了眨眼。
聶爭注視著她:“來來去去,對我而言並不是很尋常的事。”
林玦眼裏流露一點笑意。
“還有他說我和你不一定……你和他不一定……”聶爭臉有些發紅,卻竭力扮作冷靜自持的模樣道,“我以前,從沒有想過結婚生子這些事,但是我從小讀過的很多書,念過的很多詩裏都說、都說感情是一生一世的事,當然我也很同意感情如果發生變化自然而然的分開才是最好,但是我、但是我覺得我如果喜歡一個人,那我、那我應該不會再有任何改變,所以、所以……”
他一段並不長的話,卻說得磕磕絆絆,比上台演講還要緊張。但雖說如此,他話裏想要表達的意思,林玦卻已經完全聽懂了。
她目中笑意不由更濃。
這個人在幾個月前還是個一心隻想剃頭清修的小和尚,他沒有過情竇初開,也沒有過青春躁動,他在感情上完完全全是一張白紙,他不知道愛情恰好是這世上最變幻無常、最無從捉摸的東西。他因為這不知道,所以對感情還有著最美好的期待與最堅定的守候信念。他這樣的期待盲目嗎?林玦覺得一點也不。
因為即便他的感情在未來會發生變化,但林玦卻相信他會以最妥帖的方式去處理這種變化。
美好的、令她心生向往的不是他一生一世的信念,而是將這信念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他這個人。
林玦控製不住地,上前一步撲入他懷裏。
聶爭又一次臉紅了。
這大庭廣眾人來人往的……他心裏這麽想著,手卻不能自控地輕輕放在她頭發上,輕咳一聲道:“我之前約見路西川施主時,他質問我與你不過是工作夥伴的關係,憑什麽代替你與他談條件。”
林玦抬起了頭。
h市有著影視基地之名,那這基地裏當然也不缺少古裝劇布景場地了。而在這些場地之中,古刹、寺廟這些各朝各代裏都占有重要地位的場地當然也少不了了。
聶爭就帶著林玦來了其中一個寺廟的布景場地。
林玦驚訝極了。
因為聶爭不但提前就知道這裏有寺廟,他甚至還拿著手機非常清楚的給出租車司機做了一回導航!
“你都會用手機地圖來認路了?”她有些傻地問道。
聶爭點點頭:“所以你以後不用太擔心我獨自出門的事,我不會迷路的。”
林玦持續迷惑:“我記得我沒來得及教你這些呀,你自學的?”
聶爭搖了搖頭:“季師姐教我的。”
林玦:“……”秒吃醋!
*
現在晚上八點,對於各個城市而言,都是熱鬧正開始的時間。
聶爭在路邊小販手裏買了兩張花燈。
林玦:“……”她在這兒混了好幾年,怎麽從來沒注意過路邊還有賣這種奇奇怪怪東西的?
將其中一盞燈分給林玦,聶爭帶著她慢慢往寺廟的方向走。四周都是仿古建築,燈光、攤販、人流……一時之間,林玦真有種與聶爭穿越時空走在幾百又或是上千年前的街道上的感覺。
而給她造成這種錯覺最重要的原因,林玦想,或許是因為她身邊那個無論何時都仿佛剛剛從古裝劇裏走出來的人。
“在你第一次問我以後想做什麽以前,我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聶爭提著燈走在她的身邊,神情帶了些惘然道,“好像從小到大,一直都隻有打敗聶千鋒這一個目標,然後就把出家修行當成理所當然的未來。很快我就要去參加世武了,但是對於以後我還是沒有一個很清晰的目標,唯獨隻有一件事——”
轉過頭來,聶爭用無比專注的眼神看向林玦:“我想要等到世武結束以後,跟你說很多事情。我以前說過的那個很大的秘密,還有對你的、對你的心意以及願望。”
“我本想的是,世武是我此前人生裏很重要的一件事,我要了結了這件事,對一個人有了交代,而後再開始我自己新的生活,這樣或許才是最好的。”他道,“但是那天路西川那樣質問我的時候,我意識到其實根本不必有這些限製,我既然已經明了自己心中所想,又為什麽要挑特定的時間才肯說出口,難道換一個時間,我心裏的想法也會隨之改變嗎?最重要的是——”
他看著她,輕聲道:“我不想像他一樣,因為奇怪的原因,因為錯過了時機,就此錯過自己重要的人。”
林玦沒有答話。
事實上從他說第一句話開始,她的心就開始砰砰直跳,那響聲太劇烈,以至於她不敢貿然出聲,生怕一張口就要暴露自己的慌亂、驚喜與無措。
時機不重要嗎?她聽到這個話,忍不住的也開始琢磨這個問題。
起先她以為是很重要的,畢竟她本也是想等到了結和路西川的事以後、等到世武結束以後、等到她確認自己對聶爭能夠投入百分百的信任以後,再正式對他表白自己的心意。可現在她也開始想,難道她在今天與路西川將所有事情都講開以前,她難道就,沒有全心全意喜歡聶爭嗎?她自我魔障一般的害怕自己對他難以信任,可她對路西川都還能夠付出決然的信任,又遑論對聶爭呢?更重要如聶爭所說,如果他們都遲遲不開口而因為奇怪的原因彼此錯過呢?
時機重要嗎?她在心裏答道,重要。但真正的時機,大約就是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的那一刻,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
聶爭扯著她的衣袖停下來,林玦抬頭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走到那寺廟的門口。
聶爭今天想要做的事林玦已十足清楚了。而他想要做那件事卻跑來寺廟門口,果然因為這是他的“娘家”嗎?
林玦帶些好笑又帶些甜膩問道:“所以這裏像你家少林寺嗎?不像的話,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聶爭搖了搖頭:“隻是想讓你也看一下,我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所看到的景象。”
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什麽意思?
林玦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跟你說過,我是八歲的時候被師父帶回了少林,這句話以及之後發生的事都沒有騙你。”聶爭看著她,目光炯炯,“但八歲之前的經曆,我卻有意隱瞞了其中很重要的部分。”
“我不是這個世界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無父無母的孤兒。”
……
林玦傻傻看著聶爭。
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剛才大約出現了幻聽,可不等她發問確認,就聽聶爭又道:“我知道我說這個話匪夷所思,但我絕不會對你說哪怕一個字的謊話,你會相信我嗎?”
“……”
所以她需要相信什麽??相信自己正在經曆的匪夷所思的幻覺其實是真實的嗎??
林玦告誡自己要冷靜。
經曆一場飛沙走石的腦子好不容易得回一點鎮定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是使手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把,一瞬間疼得她幾乎要跳起來。好的,她不得不承認她沒做夢,也沒幻聽幻視,這就是真實。
第二步,她想,她要搞清楚聶爭這是怎麽了。生病了?真·妄想症?穿越小說看多了?但無論哪一種,起碼她在探尋真相的過程中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不能傷害到聶爭對她“和盤托出”這背後的決然與信任。
反複做過心裏建設之後,她終於帶了一點恰到好處的驚訝與難以置信問道:“所以你是想告訴你,你是、你是在你八歲的那一年,你是……你是‘穿越’來的?而你‘穿越’的地點就在少林寺?”
聶爭默默點了點頭。
張口結舌好一會兒,林玦輕輕吐出一口氣:“這很難相信。”
“我知道。”
聶爭再次點頭,看向她的眼神之中卻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感激以及一點雀躍與驚喜。
他在感激、雀躍、驚喜什麽?感激自己沒有大呼小叫,沒有把他當成神經病轉身就走,明明不太相信但還是努力去消化並理解了他想表達的意思?雀躍於自己既然理解到了,那也不是沒有相信的可能?
林玦忽然很想給半分鍾的自己一耳光。
她還不如大呼小叫呢,好歹這算是她一瞬間真實的情緒。她現在這裝模作樣又算什麽?說是不想令聶爭受傷,但是聶爭哪裏就需要她這點圓滑與自以為是的體貼了?
再次輕籲一口氣,林玦抬頭直視聶爭:“那什麽,我問你一件事,你可以氣我,實在太生氣了打我屁股也行,但是你不許掉頭走掉。你答應不答應?”
聶爭眼中的驚喜雀躍很明顯的隨著她這句話而淡化下來。
林玦心裏不好受,但該問的話卻也沒法就此打住。
“你是不是……”舔了舔嘴唇,她道,“你小的時候,生過病嗎?”
聶爭神色徹底黯然下來。
於是上一秒還想要表達真實的林玦立刻就著慌了。
“我就是、我就是太相信科學了而已。”一把抓住聶爭手腕,林玦慌慌張張道,“我幾歲的時候就敢一個人走夜路,一個人睡大街,我不怕鬼的。長大了我也不敬神,別人微博轉錦鯉我都不轉,我真的不信這些東西的。所以我剛才、我剛才……好吧我確實沒法相信所謂的‘穿越’。但是因為話是你說的,所以我……你可不可以、你能不能,我是說你有沒有證據能證明你說的這件事是真實發生而不是你的臆想呢?”
聶爭怔怔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