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楊柳依依(二)

字數:3637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滄州妖奇談 !
    “我不會題字。”孟老板倚在櫃台上,看也不看那筆墨一眼。
    “你騙人!”阿玲氣鼓鼓的說:“這浮夢酒館的牌匾可不就是你題的!”
    孟老板終於撩起眼皮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像是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而後道:“還真不是我題的。”
    “那是誰?”阿玲奇怪道。
    哪知剛剛還否認的孟老板突然又道:“酒館二字確實是我題的。”
    阿玲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把紅紙鋪開在酒桌上道:“趕緊寫,寫點吉祥的。”
    孟老板隻好拿了筆,認命的站在桌前,狼毫蘸飽了墨汁,連停頓都沒有的直接按到了紅紙上,飛龍走鳳,一筆嗬成。
    那字寫的灑脫,活像執筆之人的形態,漫不經心卻又骨氣淩然。阿玲讚了一聲,滿意的拍拍自家老板的肩膀,“好字,好字。”
    說著抽掉已寫好的對聯,將嶄新的一副又擺在孟老板眼前,孟老板很是不滿,筆也胡亂扔在桌上道:“寫一副就成了,怎麽還寫?”
    阿玲皺眉道:“張神醫今日和小景在醫館內忙了一天,肯定沒有時間置辦這些東西,不得給醫館也寫一副。”言語間滿是大義凜然,讓孟老板覺的自己不寫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隻好又撿起剛剛扔掉的筆。
    凝神想了想,提了一副字,正道是:當歸方寸地,獨活世人間。
    阿玲順著念了一遍,小心的吹幹了墨汁,歡天喜地地捧著去了隔壁醫館。
    暮色四合,醫館的人總算漸漸少了,阿玲將對聯鋪到藥桌上,獻寶似的對張神醫道:“神醫快來看看,我家老板特意給醫館題的對聯。”
    小景聽了,好奇的湊到跟前讀了一遍,讚道:“好對,當歸藥、獨活草都是藥名。”
    阿玲沾沾自喜,身後卻傳來一個否認的聲音,“好好說話,明明是你逼我的。”
    孟老板提著一壺酒跨進醫館,“去把店門鎖了,過來吃飯。”說的理所當然。
    阿玲自然從善如流,一溜煙的跑出醫館去鎖門。
    張神醫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才有時間到對聯前看一眼,那字看似散漫,轉折收筆處卻暗藏鋒芒,就像是眼前這個漫不經心的人一樣,好似什麽都不在意,內心卻無比的柔軟和善良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飄到了那人身上,誰知這不經意的一眼卻正好撞進了那雙桃花眼裏,眼睛的主人眯眯眼,笑意吟吟地說:“如何,被本公子的才華迷住了嗎?”
    張神醫霎時窘迫,把剛剛的想法如數收回。
    當夜幾人下棋飲酒,阿玲在自家老板手裏討不到好便想盡辦法的想著贏張神醫幾杯酒,好證明自己賭棋山莊少爺的身份,哪知張神醫一個整天隻看醫書的郎中棋藝竟不輸阿玲,兩人棋逢對手,殺的難舍難分。
    小景在一邊看的無聊,轉頭見孟老板笑眯眯地說:“你聽,誰在哭呢。”
    小景側耳聽了聽,卻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又見孟老板笑意融融,覺得背後一陣涼意,害怕的往內裏縮了縮,幹巴巴地說:“孟老板......我膽兒小,你別嚇我。”
    孟老板半真半假的唬他:“要不,你出去瞅瞅?”
    小景頭搖的像撥浪鼓,“不去不去。”說著打了個哈切道:“我困了,我們早些睡吧。”
    言語間一盤棋將盡,阿玲執的黑子正勢如破竹,一路攻城掠地。張神醫神色凝重,聚精會神的應戰,見頹勢不可挽回,有些失望地撇嘴。
    阿玲正喜笑顏開的準備絕殺,哪知孟老板一個手軟,寬大的衣袖甩過來,掃去了大半的棋子。阿玲頓時暴跳如雷,“你!你!你!”
    孟老板嘴上連連道歉,“不好意思的很,孟某手滑了。”麵上卻毫無愧色。
    “你故意的!”阿玲顯然不信,氣急的揪住自家老板的衣領。
    後者眼皮一抬,輕飄飄地說:“你這個月的工錢還沒扣呢吧?”衣領上的手頓時泄了勁,甚至貼心的替他撫平抓皺的布料,“這剛剛有隻蟲子,我替你抓了。”
    “有勞了。”孟老板拱拱手道謝。
    “不謝不謝,小的應該的。”阿玲急忙揖手。
    兩人一來一去,好一個主仆貼心的溫馨畫麵。
    小景的嘴角抽了抽,張神醫的嘴角卻彎了彎。
    第二日一早,孟老板被門前熙熙攘攘的人聲吵醒,披了件大氅出來,推開二樓的窗戶,見神樹下擠滿了人,簡直比廟會還熱鬧。
    提著各種貢品和麻錢的人擠在柵欄前麵,將一串串的銅錢扔進去,然後恭敬的上一炷香,再虔誠地拜三拜才算圓滿。
    孟老板打著哈欠在二樓瞧的有趣。
    臨近下午的時候才算人少了些,阿玲終於能安心的在門前搭了梯子貼對聯。貼好後也不忘去給神樹擺了點貢品。
    王嬸在廚房忙碌了一天,包了滿滿兩托盤的餃子,一個個白白胖胖,像極了小元寶。
    天黑的時候都下了鍋,在沸水裏滾上一滾,然後熱氣騰騰地端上了桌。
    小景布好筷子,孟老板拍開一壇老酒,酒香混著餃子的香味,光聞著就叫人垂涎三尺。
    阿玲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個餃子,被燙的滿嘴卻還是滿足的對王嬸道:“好吃,好吃。”
    王嬸笑笑,讓她慢點。
    孟某人吃飽了餃子,一個人歪在榻上飲酒,嘴上卻不住的嫌棄,“你這塌也太硬了,硌的我骨頭疼。”
    張神醫嘴上道:“軟塌睡多了容易落病。”卻還是起身從櫃子裏拿了兩床嶄新的被褥讓孟老板墊在身下。
    酒足飯飽,阿玲拉著張神醫對弈,賭子時的大紅包,小景急忙坐在自家公子身後替他加油,孟老板好似不在意地闔著眼,卻在每次阿玲將要走錯棋的時候不經意的抬眼掃一眼,嚇的阿玲拿棋的手抖三抖,然後重新思量下一步的落子。
    如此一來,兩人一盤棋下的難舍難分。
    待到月上中天,子時的更鑼聲響起,這盤棋才算完事。
    阿玲以一子之差輸給了張神醫,也就意味著她將半個月的工錢送進了張神醫的口袋,阿玲苦著臉望著自家老板,就差開口哀求了,張神醫卻善解人意地說:“不用不用,就當我給你的年錢。”
    說著又塞給小景和王嬸一人一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