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莫向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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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真金果然出名了,隻出了一拳就將一位金丹境直接震殺,相信用不了多久,整個登樓國,甚至是安址洲都會知道這件事情。魁檜對於事情的結果猜的倒是分毫不差,隻是可惜他猜錯了主角是誰。

    大戰已矣,武科場上的人開始陸續離開,柴真金也大搖大擺的從走了出來,迎頭就遇見了麵色鐵青難看的蔣置。柴真金將身子一橫攔在他了麵前,也不說話,就這麽大刺刺的伸出了一隻手。

    蔣置不明所以,皺著眉頭問道:“柴真金,你這是什麽意思,是想要什麽東西嗎?我可不記得我有答應過你什麽!”

    柴真金故作疑惑的額道:“是我師父說的,說昨天送的那幅字你肯定不喜歡,今天打完之後一定會當麵送還回來,所以我才先伸手接住,免得蔣公子你又開一遍口啊。”

    一提到昨天的那副字,蔣置的神情一下就無比慌亂,原本還想魁檜贏了之後,將那幅字當麵還給登雲闕,以表對立之心,帶著自己父親蔣國公徹底倒向太子,但是卻沒想到魁檜如此不堪一擊,直接就被柴真金一拳打死了。

    而今這幅字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拿出來的了,這樣反而會顯得更加欲蓋彌彰,像是在刻意掩蓋二人的關係一樣。隻能是先帶回去找自己父親,看看他老人家如何處理此事了。

    蔣置本就已經夠提心吊膽的了,沒想到柴真金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講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蔣置驚惶道:“你說什麽呢?沒有的事情!趕緊閃開,我還有要事要去做呢。”

    說罷,錯步讓開柴真金,連他跟前的登雲闕都顧不上招呼,隻能裝作是沒有看到一般,慌慌張張的奪路而逃。

    柴真金猛然轉過身,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的喊道:“原來你真的喜歡那幅字啊,我就說嘛,我師父字寫的那麽好,撇是撇捺是捺的,你怎麽會不喜歡呢,哈哈哈。”

    蔣置氣的麵色漲紅,但是又不敢轉回頭來和他爭論,隻能加快腳步趕緊離開。

    柴真金跟著登雲闕回到了王府,收拾好一切坐定之後,登雲闕這才笑著說道:“臭小子,你真是不怕事兒大,居然還敢將那幅字的事情當眾言講,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柴真金無奈道:“師父,一幅字而已,能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發生啊,我這不是怕他忘了,所以才開口提醒他的嘛。”

    登雲闕冷哼道:“哼,你什麽鬼心思,為師還能不清楚?行了,這件事情就讓蔣國公頭疼去吧,你好好修行,接下來找你的人,肯定不會少的。”

    柴真金疑惑道:“還找我?這群人都是閑的嗎?一拳打死一個人,還不夠他們好好說道幾天的?”

    登雲闕笑道:“可不就是閑的嗎,你以為這些貴公子們一天能有什麽緊要的事情?還不是忙著從一些見不得人的門道裏,給自己家的老頭子趟一道路去。”

    登雲闕私下送給蔣國公府上一幅字的事情,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在整個啟登城流傳開了,甚至那幅字是什麽內容,都已經被有心人仔細的翻找了出來。

    莫向外求。

    這四個字,可真是太令人尋味了。

    是四皇子殿下通知蔣國公,自己已經掌控了全部外境軍權,不需要再多做手腳了?還是說他軍權丟失,自己孑然回京,需要蔣國公從內調停,再想辦法謀求其他?

    亦或是說,四皇子掌握了軍權,是在通過蔣國公向太子示威,強逼蔣國公倒向自己?又或者,是四皇子大權已失,是在通過蔣國公示弱,討取太子的仁慈?

    一時間,啟登城內風言風語,四下謠傳,每一種都真實的令人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總之一切說來說去,都離不開四皇子和太子二人之間的嫡位之事。

    雖然國主早就已經定下了太子之位,但是四皇子的軍功和人望,尤其是在軍伍之中的名頭,簡直和天一般高下。登樓國這幾十年新增的些國土,有七成都是他身先士卒,一手打下來的。

    四皇子每到一處軍隊之中,都隻是暫領軍權,身邊也從不豢養親兵,卸任之時就隻有簡單到極致的幾騎兵馬離開,即便是如此,他還是令的無數將士趨之若鶩,甘效犬馬之勞。

    無他,四皇子戰陣之上的統禦能力實在是太強了,而且每每衝鋒之時必定身先士卒,死亡交鋒的第一線上,永遠是他一槍獨立!

    即便四皇子從來都沒有表現出半分想要奪得皇位的意思,但是仍有無數擁躉自動上門投效,但是四皇子身邊除了多年跟隨的幾個近人,府上從來不曾接納過任何門客或是朝臣,偶然有上門的,也都是正廳待茶,開門聊天。

    這次帶回了兩個徒弟,反倒是他府上,這些年來人丁最為興旺的一時。

    今天卻突然出現了他私下送給蔣國公一幅字,雖然是通過國公幼子蔣置接手的,但是其中故事,真的是由不得人不去想,不去揣摩。

    蔣國公府中,蔣置有些畏縮的將那幅卷成一軸,至今未敢打開第二次的字雙手遞給了父親,蔣國公信手接過,隨意打開觀瞧。

    看了一眼,蔣國公立刻就開口稱讚道:“沒想到四皇子還寫的一手好字,端正遒勁,洪武有力,與他使槍之時截然不同,既能使開槍杆子,又能甩動筆杆子,這個四皇子,當真是厲害。”

    蔣置有些畏懼,又有些擔憂的問道:“爹,而今都什麽時候,你還有心思誇讚他,他這一手,就是硬逼著咱們全家倒向他那裏,這可如何是好啊?”

    蔣國公伸手將字緩緩卷起,看著眼前的兒子淡淡的說道:“那你拿回去還給殿下呀。”

    蔣置立時抖似篩糠一般,他心中對於父親的畏懼,自小之時就一刻未曾斷絕,這件事情父親越是動怒,他反倒是越不害怕,因為這樣就說明父親隻是埋怨自己蠢,根本不足為懼。

    但是現在看父親臉上古井不波,蔣置真的是已經慌的不行了,這就說明這件事情極其不好做,到了危急關頭,父親甚至會直接將他棄之不顧!

    看著蔣置驚恐的表情,蔣國公微微歎氣道:“今日武科場中,太子是如何與你說的?”

    蔣置回憶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說道:“當時這事情還沒傳開,殿下並不知情,隻說讓我多學學晁先生。但是而今肯定是藏不住了,還請父親救我。”

    蔣國公嗤笑道:“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個蠢兒子,你昨天日中之時去的四皇子府上,出來之時手握紙軸,你知道有多少人看見了?太子今日未曾提及此事,那就說明,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件事情。”

    “讓你多學學晁先生,那是在說你不學無術難堪大用,若是再有一兩件事辦的不好,就要徹底絕了東宮的門路。如此敲打你,你居然還懵懵懂懂,以為太子不知?”

    蔣置如遭雷擊,滿麵蒼白,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不斷滾落。蔣國公看了看兒子如此怯懦的表現,歎了口氣說道:“太子不怪,還能出言敲打你,就說明你還有機會。從今往後,就死絕了急功近利的心思,乖乖的跟在太子後麵聽吩咐就是了。”

    蔣置連連點頭,蔣國公接著皺眉道:“隻是太子不怪,陛下的心思卻不得不好好揣摩一下,這幅字可大可小,藏是藏不住了,就看看怎麽和陛下主動開口,說這件事情了。”

    看著蔣置滿麵危難的樣子,蔣國公一揮手道:“你下去吧,這件事情你操不了心,收拾收拾,去四皇子府上道一聲謝,就說字我已經看過了。”

    蔣置滿麵不可置信,正準備開口詢問,蔣國公已經揮手道:“趕緊去吧。”

    蔣置出了書房,回去屋中在丫鬟的服飾下洗了個澡,換掉了身上早已經被汗濕的衣服,戰戰兢兢的來到了登雲闕府上,連府門都沒敢進,就在門前和出來迎人的柴真金說了一句“字我爹已經看到了”,就轉身倉皇而逃,一刻也不敢多待。

    柴真金出門,原本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打算在門口再調侃蔣置幾句的,但是蔣置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他也有幾分摸不著頭腦,轉回府中將事情告訴了登雲闕,登雲闕反而笑了。

    柴真金好奇問道:“師父,你這是笑什麽呢?我怎麽聽不出好笑的意思來呢?”

    登雲闕未曾回答,隻是說了一句,“行了,這件事情以已經過去,你就別操心了,好好練你的功去。”

    柴真金依然不解,但是登雲闕根本不理他,一揮手將他從書房推了出去,再也不想聽他嘮叨。

    第二天一早,上朝之前蔣國公就主動湊到了跟前,與四皇子殿下親熱的交談了一番,二人好似在商量什麽大事一般,看得周圍的百官頻頻側目,但是又不敢真的去看。

    早朝臨近尾聲,便有殿前中官尖著嗓子說了一句,“有事早奏,無事退朝”,蔣國公立刻出班撩衣跪倒,朗聲開口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見國主微微點頭首肯之後,蔣國公這才開口道:“陛下,前日裏,四皇子曾經托人經犬子之手,送給了臣一幅字,臣看過之後覺得分外有理,今日便特意獻給陛下。”

    一言既出,整個朝堂百官皆盡寂然,連大氣也不敢出,這種事情,蔣國公居然敢拿到朝堂之上來說,未免也太大膽了。就算是要上表忠心,但是得罪了四皇子,那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啊。

    國主登桓笑道:“哦,是什麽字,拿來與朕瞧瞧。”

    早朝之前,蔣國公就已經將字給了內廷的中官,沒有片刻就取出呈上了龍案打開,登桓低頭一看,輕輕笑道:“‘莫向外求’,不知道皇兒和蔣國公,是要求什麽呢?”

    語氣平和,甚至帶著幾分笑意,但是在堂下的百官聽來,字裏行間之中,無處不充塞著令人心寒的殺氣。霎時間就如秋風肅殺一般,整個朝堂一片死寂。

    蔣國公微微俯身,大聲的說道:“殿下所求,必然是國泰民安,萬事昌隆!臣等不才,未有殿下的眼光,故此隻能在殿下的點醒之下,才敢上殿稟告陛下。”

    登桓笑道:“蔣國公此話何意啊?”

    蔣國公朗聲答道:“登樓國在陛下的治理之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向外也不斷展露拳腳,開疆擴土,立不世之功業,成萬古之標榜。”

    “而今登樓國,朝中百官效命,政令通達無阻,而我國疆域之遼闊,西已至首陽洲邊境,南臨大海,東壓臨海眾國,除了北麵與楚黎國相互對峙之外,其餘三麵,都有萬裏疆域增長。”

    登桓道:“不錯,這都是國中無數兒郎效命,一刀一槍平拚殺出來的,朕日日銘記於心,不敢有絲毫淡忘。”

    蔣國公山呼萬歲,拜謝恩德,而後繼續開口道:“正是如此,四殿下才寫了這幅字,屬意臣下殿前奏請。‘莫向外求’,便是想請陛下暫息向外兵戈,給軍中兒郎們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

    “西、南、東三麵,已經取得的無數沃土,而今還無人居住耕種,懇請陛下下旨,讓各處行伍之中,分出一部分將士兒郎屯田務農,修養之時,還能增長軍中補給,減輕國庫負擔。”

    “除此之外,還要設立諸多邊境軍鎮,遷徙百姓到此,不僅可以盡快恢複當地的繁榮,還能將我朝子民與那些故國舊民相雜糅,兩代之後,便會以做登樓國子民為傲。”

    “‘莫向外求’,此事經殿下點撥,臣已經寫下了一十三疏,其中包含軍事、遷民、建城、屯田、水利等諸事,奏章在此,還請陛下過目。”

    說話間,蔣國公已經從袖中取出了一份奏章,立刻又殿前中官接過呈在龍案上。登桓卻不著急去看,反倒是轉頭麵向登雲闕,笑著說道:“皇兒,你有心了。”

    登雲闕出班拜倒,口中回道:“父皇,兒臣愚魯,做不來蔣國公如此精細條理的謀劃,就隻能隨口提了一句,請蔣國公代為呈奏,還請父皇勿怪。”

    登桓笑道:“吾兒一心為國,何罪之有?這份奏章朕之後會細細看來,若是可行,立刻就著手去辦。邊境兒郎累年激戰,是該好好歇息一陣子了。”

    堂下頓時跪倒一片,文武百官山呼萬歲,感動的涕淚橫流,登桓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起身,之後又說道:“皇兒如此有心,朕心甚慰。來人啊,將這幅字收起來,原稿裝裱存於禦書房,再找能工巧匠謄寫,置一麵金匾,賞賜給四殿下。”

    兜兜轉轉一圈,這“莫向外求”四個字,還是回到了登雲闕的手裏。

    這四個字之於柴真金,那便是讓他好好修煉,不斷精進自身修為,其餘名利外物,點手自來。

    這四個字之於蔣國公,那就有會無數人暗自揣摩,關聯登雲闕和蔣國公的關係,決定今後一些事情的走向。

    這四個字至於殿前,那便是偃旗息鼓厲兵秣馬休養生息,給邊境兒郎謀求福祉,給黎民百姓求取太平。

    隻是這四個字再回到登雲闕手上,再意味著什麽,就沒有人能夠揣摩的清楚了。是陛下的敲打,還是某些示意的信號?

    早朝散去,登雲闕居然主動迎著蔣國公走了過去,但是早朝之前還萬分殷切的蔣國公此時卻一反常態,分開眾人倉皇而去,不想和四皇子再有所交集。

    登雲闕看著蔣國公遠去的背影,笑容玩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