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奇女子,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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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守城隊長一聲令下,小店裏立刻作鳥獸散,從一圈士兵打開的小口子裏倉皇逃竄,隻剩下了那兩個書生打扮的人。眼看著那位隊長就要下令抓人,中年人一腳踢飛了長凳撞翻了涼棚,將他們師徒二人掩蓋在了裏麵。
一股清風平地而起,師徒兩人的身形立時化為一陣青煙飄散,涼棚打開之後不見了他們蹤跡,隊長又問清楚了事情原委,隻能無奈的撤兵,找都懶得找了。
師徒二人的身形在一條荒僻無人的小巷子裏緩緩凝聚,還不等他們有所動作,身後麵又傳來了一陣笑聲,“玉清宗的遁法,我就說你不是普通人吧?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和我打一架?”
師徒二人回身望去,身後麵的牆壁上,那個身穿白衫的女子邁步從牆裏走了出來,滿麵笑意的看著他們。原來她一直都沒有走遠,看到師徒二人遁法抽身,立刻就跟了過來。
中年人依舊篤定的搖頭道:“先生,你確實找錯人了,打架這事情我真的是不擅長的。”
那女子滿麵微笑,雙眼定定的看著中年人,中年人也含笑與她對視,良久之後,那女子才一聲輕歎,悻悻的說道:“算了,既然你真的不願意,那我就不勉強你了。”
中年人聽完這話微微點頭致意,轉身就想要離開,那女子又開口喊道:“等會兒,我這一次來,是想要找登樓國的四皇子打架的,你不跟我打,那有沒有興趣從旁觀戰啊?說不定你看著看著,手就癢起來了呢?”
中年人頭也不回的說道:“罷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而後帶著徒弟快走幾步,就從巷子口拐了出去,消失不見了。
見到兩個書生離開之後,女子也轉身從另外一頭離開了巷子,朝著東麵的大街走了過去。
走出了巷子很遠之後,年輕人才開口問道:“先生,那女子究竟是誰啊?如此好戰,而且看著實力極強,方才在桌子上看我那幾眼,至今我還猶在眼前。”
中年人輕聲道:“我也不清楚,這世間不讓須眉的奇女子何其之多,而且各有脾性,很難分辨出來她究竟是誰。要是開口問她名號,恐怕還要被她糾纏,還是趁早遠離的好。”
年輕人點了點頭,而後又開口道:“先生,那女子適才說要去找四皇子打架,咱們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去將您那位故人救出來,以免夜長夢多。”
中年人搖頭道:“不行,這裏畢竟是登雲闕的地盤,貿然行事十分不妥,縱然是想借著別人使一手調虎離山,也要時刻小心被虎反噬。況且那位女子要是知道了我們利用她,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了的事情。”
“更何況,青致也說了登雲闕對那小子格外器重,就算是大戰也很有可能帶著他一起,咱們貿然出手很可能撲一個空。要想救人,還是要徐徐圖之,先找一個即便身份暴露,登雲闕也不能拿我們怎樣的靠山。”
年輕人說道:“師父,聽說登樓國的太子殿下和這位四皇子一直在明爭暗鬥,要找靠山的話,弄怕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
中年人點頭道:“不錯,但是太子深居東宮之中,不是那麽輕易見到的,這中間必須要有人舉薦才行。”
頓了一下,中年人笑道:“新符,有沒有信心,和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交一交手?”
年輕人也笑道:“隻要他別要我也讓他一拳就可以。但是先生,我的招式一出手,那登雲闕恐怕瞬間就能知道我的師承,豈不是暴露了咱們的身份嗎?”
中年人點頭道:“所以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啊,急切不來的。”
啟動城的東麵,有一條非常有名的龍興街,街道寬闊平坦,由街頭到每處巷尾,全都是用青石板鋪就的,幹淨整潔。而且這條街上常年少見行人,大都是騎著高頭大馬,坐著繁華馬車,乘著精致轎子出行的貴人。
這條龍興街,乃是登樓國皇親宗室居住的地方,一條街過去,最小的院子都是占地十幾畝,前後七八進,大的更是十幾二十進,占地百畝者都有數座。
而且這條街,非皇室宗親不能入住,即便是當朝一品無緣此地,隻能居住在隔壁的龍驤街,雖然院子大小和華美程度也相差無幾,但是這等身份親近懸殊,依舊是纖毫畢現。
龍興、龍驤兩條街上都不許尋常百姓肆意穿行,街口處常年派有小吏看街守護,謹防閑人亂闖。但是今日不知為何,龍興街寬闊的街麵上,卻有一襲白衣緩步前行,好似遊玩一般四下張望,閑適的很。
龍興街正中的地方,就是登雲闕占地百畝,足有十幾進的王府,大門終日關閉,門裏麵才有一個小小隔間,每日都有門房在裏麵候著,時刻準備往內庭給管家遞上客人的拜帖。
那女子走到王府門前,隨意打量了一眼,就開口說道:“登雲闕可在裏麵?出來與我打一架,相互論證實力,爭較道途。”
聲音雖小,但是卻好似一支利箭一般,直接穿過緊閉的府門射了進去,而且這聲音似乎有靈,遇到遊廊岔路別苑華亭,還能自動散開兵分多路,一層一層的穿透著整座王府。
隻是那些尋常的丫鬟奴仆,一個個都是充耳不聞,依然低頭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活計,根本聽不見這玄妙的聲音。
連喊了三遍,院子裏終於有人應聲了,隻聽的來人扯著嗓子,不滿的說道:“別喊了別喊了,我師父這會正忙著呢。他讓我出來說一聲,要是男的就趕緊滾回去,要是女的就等晚上洗漱幹淨打扮好了再來,與她熄了燈再大戰三百回合。”
隨著這懶洋洋的渾話,王府大門打開一道縫隙,柴真金從裏麵歪斜著走了出來,一腳邁出門檻之後就停步了,斜倚著身子靠在大門上,一腳內一腳外的堵住了門口。
柴真金抬眼一看門外,是一個打扮奇特的人,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個女子,立刻眉開眼笑的說道:“哎呀,是一位漂亮姐姐,本來師父說了讓你晚上再來的,但要是姐姐著急,我可以這就去跟師父商量一下。”
城門口的兵卒說了兩句渾話,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個嘴巴,打掉了兩顆大牙。柴真金此時的話比他更是有過之而不及,最少也要值兩個嘴巴。
那女子倒也不惱,看著柴真金笑道:“小弟弟真可愛,來來來,到姐姐這邊來。”
她不喜歡別人以女子稱她,但是自己卻從不介意這些。
他人之口,是他人見我外相,我之口,是我見我之本相。
女子輕輕勾指,柴真金的身子便不受控製的朝她飛去,柴真金一手扣住門框,立刻就將門框都扯下一塊來,依然沒能阻止住自己身子前進的趨勢。
柴真金心中一驚,將滿身真氣沉入丹田,整個身子立刻重逾萬斤,雙腳都深深的插進了王府門前的石階之中。但是依然無用,身子向前滑行之時,雙腳就好像犁地一般,將王府門前地磚翻開,劃出了兩道深深的溝壑。
片刻之間,柴真金就已經飛到了那女子麵前,女子笑眯眯的伸出一隻手,輕輕的劃了劃柴真金的臉,笑著說道:“真是可愛呢,尤其是這張小嘴兒,好像讓人掐一掐呀。”
既然想掐,那就動手好了。女子伸出兩根青蔥玉指,捏起柴真金臉上的一塊肉,將他的臉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玩的不亦樂乎。
柴真金身子半分都不能動,隻能咧著嘴,強行擠出一絲笑容,諂媚的笑道:“漂亮姐姐,我錯了。”
女子輕輕一笑,鬆開了捏著他臉的手指,伸手輕輕一抹他的額頭,就取下了一根尺許長短的頭發,以兩根手指一拈,整根頭發立刻繃直,在空中彈出一聲利刃出鞘的錚鳴。
一襲白衣從王府牆頭一躍而下,挺起手中的烏黑長槍,向著柴真金的後心便刺,但是在臨近他身子的時候,整個槍身驟然畫弧,好似一條遊蛇般避開了他,刺向了柴真金身後的女子。
王府門前地牛翻湧,無數石磚破碎的聲音,宋庭玉怎麽可能聽不到,提槍而至的她一見柴真金被人製住,也不管那人究竟是誰,有多強的本事,立刻挺槍向前,想要救下柴真金。
長槍驟至,角度刁鑽,但是那女子早有察覺,揮動手中撚著的那根頭發迎了上去,一聲細微的輕響,宋庭玉手中的長槍槍頭立刻就被斬了下來。
登雲闕賜下的百煉長槍,竟然被那女子以一根頭發輕易斬斷,可見來人境界之高深,根本不是宋庭玉能夠應付的起的!
但是宋庭玉卻沒有就此退讓,將手中槍杆一丟,身子猛然後撤幾丈,翻手間將一柄短刀反握在右手中,刀刃壓在手臂之下,謹慎的盯著麵前的女子,試圖尋找機會再度出手。
那女子見到宋庭玉一身白衣的男子打扮,和她壓低了身子怡然無懼,伺機而動的眼神,雙眸之中精光一閃,笑著稱讚道:“好姑娘,我喜歡!”
轉頭又看了看身邊的柴真金,有些嫌棄的說道:“怎麽,你的小情郎被我壓住了?別害怕,姐姐不會搶你的小情郎的。”
末了,還十分惋惜的說了一句,“你怎麽會喜歡他呢?”
柴真金嬉笑道:“漂亮姐姐,這位是我師弟,我可不是他什麽情郎,姐姐你雖然漂亮,但是也不能亂點鴛鴛譜吧。”
一句“鴛鴛譜”,女子立刻就笑道:“原來如此,倒是有點擔當。”
女子伸手一揮,袖中飛出一道纖細紅線,在半空之中驟然分出無數股擰轉在一起,變成了一杆纖細豔紅的長槍,靜靜地豎立在了宋庭玉的麵前。
槍杆隻有核桃粗細,好似無數紅線裹纏,槍刃細且長,看著不像槍頭,反倒像是長矛一般。在槍刃的末端有一個小孔,無數紅線從中穿過,垂落成了長槍鮮紅的血擋。
宋庭玉不知道她什麽意思,退後幾步謹慎的望著她,女子笑道:“小朋友,剛才我不小心斬斷了你的玩具,這是我以前用過的長槍,就賠給你了。”
“那杆槍太笨重了,剛猛有餘而靈巧不足,其實不適合你,斷了也好。這杆槍就不一樣了,若是再使出你剛才那招,就會猶如飛針走線,角度更加刁鑽,更加防不勝防。”
“這槍還有一個很好聽,很適合你的名字,叫女紅。”
宋庭玉看著身前靜立的那杆女紅槍,並沒有伸手去接,但是看向女子的眼神之中卻充滿了疑惑,是在問她為什麽要送自己這杆兵器。
女子笑著說道:“姐姐喜歡你呀,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一位故人,當年也是如你一般,滿心倔強,從不肯向別人低頭認輸。”
話說到此,宋庭玉自然知道那女子所說的“故人”就是她自己年少之時,雖然如此,她還是沒有輕易地伸手去接,麵上和身上的謹慎提防一絲都不曾懈怠。
女子笑了笑,伸手一指柴真金道:“你要是不接,我就不還給你這位小弟弟嘍。”
宋庭玉遲疑了一下,立刻大踏步上前,提刀的右手不動,以空著的左手握住了那杆女紅槍。
霎時間,女紅槍解體成了無數紅色絲線,絲絲縷縷的紮進了宋庭玉的左手臂上,沿著她的手臂往上遊走,在她身上穿進穿出,頃刻之間就過了胸膛,又從她右手之上擠了出來,重新化為了長槍握住。
宋庭玉手中短刀被擠到了地上,手中緊握著那杆女紅槍,隻感覺這槍上的氣息熟悉無比,好似跟自己血脈相通一般,同樣的招式出手,必然比之前大了起碼三倍的威力。
女子笑著說道:“好了,這套‘繡活槍法’我也傳給你了,用與不用,就看你自己了。對了,還有你的小師兄,也一並還給你。”
說話間將手輕輕一推,柴真金便飄到了宋庭玉的身邊,伸手捂住自己被捏的青紫的臉頰,呲牙咧嘴的揉著,口中還說道:“漂亮姐姐,你下手也太重了,有沒有什麽送我的東西,也算小小的補償我了。”
同時將手指向王府門前,笑著說道:“你弄壞我們家台階的事情,也能就這麽算了。”
女子看著他,笑著問道:“你是那個‘讓我一拳’柴真金,那你就是‘隻出一槍’宋庭玉嘍?”
宋庭玉非常、十分、極度的不喜歡這個“隻出一槍”的名號,雖然她確實隻一槍就紮死了一個虛頭巴腦的金丹境,但要是讓她知道是哪個王八蛋給她起個這個外號,她一定要在他身上捅出幾萬個透明窟窿。
其實身前的這個人才應該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要不是他這個“讓我一拳”的混蛋名號,自己也不可能被起這麽一個惡心的名字。
但是這個人反倒對這兩個名字極其滿意,還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麵前邀功,說幫她也掙了一個霸氣的名字。
柴真金笑嘻嘻的說道:“呀,漂亮姐姐也知道我的名號,真是惶恐惶恐,那些都隻是虛名而已,就好像天上的浮雲一樣。”
女子輕笑著搖頭道:“我倒是覺得,這個名字起的不好,以你這城牆一般的臉皮厚度,最低也應該叫‘讓我三拳’才對。”
宋庭玉破天荒的有些認同麵前這個女人,自己師兄的臉皮那是真的結實。而且這種結實,還不是那種誇大的形容,而是切切實實的結實,一般刀都砍不動的那種。
柴真金自從以一口內練真氣結成金丹之後,整個身子慢慢的又坍縮了一圈,又消瘦了一分,原本經年練拳練出來的滿身腱子肉,而今已經逐漸的縮回去一些,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文弱了。
但是滿身的筋骨皮肉卻更加凝實了好幾倍,宋庭玉曾經以一柄下品的靈器砍在他身上,竟然隻砍出了一道淺淺的白印,一會就消退了下去。宋庭玉心起一念,又一刀砍在了他臉上,自然也是一般無二。
“我就說是吧!”柴真金聽到女子的話,好似遇到了知音一般,猛地一拍手喊道,“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但是那些人都太小氣了,最多隻肯讓我一拳,白白耽誤了我一個響亮的名號,真是氣死個人。”
女子無奈笑著搖頭,實在沒有心思和這個嘴尖皮厚的臭小子再說什麽了,微微曲起手指一彈,就將之間的那根頭發彈了出去。
頭發在空中繃的筆直,好似離弦之箭一樣,穿過了府門和重重院牆,徑直來到了登雲闕的書房之中,發絲從他手中的毛筆當中穿過,半截筆尖立刻墜了下去,眼看就要落在了紙麵上。
登雲闕筆杆輕輕一動,那根發絲再度變軟,一頭纏在了他手中的筆杆上,另一頭纏住了掉下去的筆頭,飽蘸濃墨的筆尖剛剛好抵在紙麵上。
一杆毛筆分作兩截,中間以一根發絲懸住,登雲闕擰動手腕,便以這杆懸絲筆細細的寫完了最後一個字。將筆輕輕放下之後,登雲闕這才從口中擠出了三個字。
“瘋女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