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雙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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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科場中,蔣國公次子蔣置,再度向四殿下的首徒,“讓我一拳”柴真金“挑戰”,所用的名頭也懶得再找其他,直接與之前一般無二。
“四殿下,我最近又找到一個可堪造就的人才,還請四殿下能夠賞光指點一番。上一次的那個魁檜實在太過草包,我想柴小將軍打的也不盡興,咱們不如再開一場?”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明白了,蔣置公子滿城大搜,拚命尋找各色好劍,為的原來就是這件事情。值得他如此投入的人,想必也真是一個厲害的人物。
登雲闕和柴真金自然不會拒絕此事,於是便又有了今天高樓林立,四下環視的盛景。隻是比起上一次,今日圍觀的人中,就多了不少豪門貴府的小姐們。
柴真金的名號雖然不好聽,但本事確實是實打實的強大,啟登城中足足九場大戰,讓他收獲了無數的擁躉,數量幾乎就快趕上罵他的人數了。
柴真金本身就十分挺拔俊朗,與登雲闕的數年奔走天下,和對峙城中好幾年的戰陣廝殺,讓他身上有一種十分勾人的狂野之氣,在加上他凡事皆無所謂的灑脫性格,活脫脫一個逍遙世間的不羈浪子。
這種氣質,對於常年固步在啟登城,甚至緊閉深閨難得見人的官家小姐、宗室王女來說,就是一柄殺心的利刃。再加上他本就強悍的實力,原本臭不要臉的態度,也能變成不懼世俗逍遙人間的灑脫。
所以“讓我一拳”的名頭越大也越臭,越臭也越勾人,便有越來越多的王侯小姐從閨中密友口中聽到了他,就起了心思要來看一看他究竟是怎麽樣的人兒。
至於今天來到武科場的這些貴族小姐們,就更是驚呼此行不虛,甚至有些滿載而歸的意思。
蔣置一直藏掖著的那個挑戰者,原本以為又是一個五大三粗的醜陋貨色,沒想到今日得見,竟然是一個翩翩少年郎,舉止風度談吐文雅,好一個如玉君子,陌上來人。
這位韓新符長著一張團團的娃娃臉,麵若敷粉唇紅齒白,好看的竟然有些不辨雄雌,加上一身藏都藏不住的飽讀詩書的文氣,讓這些小姐們竟然有了幾分我見猶憐的奇怪心思。
看看柴真金,轉回頭再看看韓新符,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抉擇,又想到今日是這二人要進武科場生死之鬥,不管是折損了誰,都是一件摧人心肝的痛徹事情。
莫名的,這些小姐們就將怨恨的心思轉到了蔣置的身上,若非是他主動挑唆,這兩個心肝尖尖兒的可人兒,又如何會置於今天這般田地?!
蔣置沒來由的打了個噴嚏,趕緊抬起袖子遮掩一番,收拾好麵容之後,這才帶著身後三人朝著登雲闕迎麵走去,笑嗬嗬的抱拳行禮道:“四殿下,今日又要勞煩您好好指點一番了。”
登雲闕身後一左一右跟著晃晃悠悠的柴真金和身形筆直如槍的宋庭玉,與蔣置點頭致意之後,笑著說道:“蔣公子,本王最近十分醉心於書法,勤練之後略有所得,改日再送一幅字給你,你可千萬不要推辭。”
蔣置的麵色一陣青白,不知該如何開口接這句話,倒是身後的循先生微笑開口道:“公子,既然四殿下盛情難卻,那就請殿下書寫一幅‘中流砥柱’賞賜下來好了。”
蔣置一聽這話,心思立刻就轉了過來,笑著說道:“循先生提醒的是,我剛好需要這樣一幅字,還請殿下不吝。”
“中流砥柱”,這四個字本沒有什麽特殊意義,蔣國公的身份特殊,乃是殿前高臣國之棟梁,以“中流砥柱”來形容他倒也合適,但是那也得看這字是誰寫下來的。
若是國主聖上所贈,那蔣家就是邀天之幸,這四個字更是能夠作為傳家之寶世代沿襲。但若是四皇子登雲闕執筆的話,那就是僭越犯上,實屬大不敬之罪。
一記軟刀子遞了過去,登雲闕轉眼看了看循先生,笑著說道:“蔣置公子倒是頻頻遇見高人。隻是這四個字本王練的不熟,隻好改天奏請父皇,請父皇執筆賜下了。”
蔣置的臉上的笑容又凝固住了,一個“莫向外求”就已經攪的父親心神紊亂月餘,若是再讓他出麵求一個禦賜的“中流砥柱”,那國公府就真的和四皇子說不清楚了。
他們幾人言語交鋒之際,站在循先生身後的韓新符笑著對柴真金點了點頭,還令的柴真金楞了一下,而後也微笑點頭,甚至還伸出手來擺了擺,以示友好。
站在韓新符前麵的循先生之前一直將雙手疊放攏在袖子裏,趁著他看向韓新符之時,將攏在左手袖子裏的右手微微的抽出來寸許,把指根露在了袖子外麵,隻是麵目始終朝向登雲闕,臉上表情也沒有半分變化。
登雲闕看著蔣置突變的麵色微微一笑,沒有繼續陳勝追擊,輕輕點頭之後就轉身離開,身後的柴真金和宋庭玉等到師父走過身邊之後才跟著轉身離開。
離去之際,柴真金抬起雙手抱住自己的後腦勺,伸著懶腰邁開步子,這也是他一貫的懶散隨性的作風,周圍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隻是這一次抱頭,他並沒有雙手十指相交,而是右手搭著腦袋,左手覆蓋在右手之上,而且奇怪的是,一般大小的左手竟然蓋不住右手的手指,從手掌的上下兩側,露出了食指和尾指的邊緣。
柴真金吹著口哨,吊兒郎當的走了,但是循先生的心中卻驟然大定。因為就在剛才二人小小的動作之中,就已經相互溝通了身份,知曉了心意。
循先生藏在袖中的右手,和柴真金藏在左手之下的右手,做的乃是同一個動作,食指和中指緊靠,無名指和尾指緊靠,但是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卻分開了大大的裂隙。
李元錦乃是未羊之相,在柴真金小的時候他曾經帶過他一陣子,這個模仿羊蹄的手勢,就是當時他交給柴真金的,二人之間對此還有個戲稱,管這個手勢叫做“羊距”。
李元錦的手攏在袖子下麵,抽出寸許剛好露出袖子下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大大的指縫。而柴真金左手蓋在右手之上,手指還能從掌邊露出,就說他暗中也在做“羊距”手勢。
一眼就能認出“羊距”,柴真金還是那個柴真金,雖然長大成人,放浪形骸了些,但是心中還是認著他的錦兒哥。
知道了這些,李元錦就能繼續假借“循先生”的身份,徐徐圖之,將柴真金帶離登雲闕身邊。
隻是眼下,尚有一場大戰來臨。
循先生轉回頭,對著徒弟輕輕的點了點頭,韓新符心中立時了然,眼神熾熱的也點了點頭。
一邊的蔣置看到了,隻當是師徒二人有了絕對的信心,卻殊不知他們早就已經定下了之後的事情。
正午之時,白衣柴真金和青衣韓新符先後入場,位列東西方向站定,身邊是一陣陣的歡呼和唏噓之聲,隱隱還夾雜著幾聲咒罵,當然是獨屬於柴真金一人的。
柴真金嬉皮笑臉,率先開口道:“這位小哥兒,跟我對戰的規矩你都懂吧?先讓我三拳,我們兩個才能正式開始呢。”
一言既出,周圍的喝罵之聲驟然高漲好幾個台階,都說柴真金臉皮厚的天劫都難傷,無恥的勁兒頭曠古爍今,無人能及。就連那些本是來聲援柴真金的人都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再度開口為他助威了。
畢竟他們喜歡的,隻是柴真金一拳殺金丹的絕強實力,這不代表他們的羞恥心也和柴真金一般啊,如此恬不知恥的話,就算是他們,都忍不住替柴真金覺得丟人。
柴真金不在乎周圍的叫罵聲,韓新符也混不在意,笑著說道:“我聽說柴小將軍你的名號是‘讓我一拳’,怎麽突然之間就漲價了,如此欺生恐怕不好吧?”
柴真金樂嗬嗬的點頭道:“天地良心,其實我是想叫‘讓我三拳’的,但是跟我對戰的那些人都忒小氣,最多就隻肯讓我一拳,這才坐實了這個名號,讓我很是苦惱啊。”
“不知道小哥兒你夠不夠大氣,直接讓我三拳成全一番怎麽樣?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不好。”韓新符連連搖頭道,“之前和柴小將軍對戰的那些人什麽下場我也知道,就算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也不想豁出性命去成全別人,更何況我藉藉無名,哪裏算的上是君子呢。”
“倒是柴小將軍成名已久,能不能體現一下高手風範,小小的讓我三招如何?”
韓新符反將一軍,令柴真金都有些意外,沒想到對麵這個看著像書呆子一樣的人竟然也能說出這種話,頗有幾分自己的風範在。
柴真金也搖頭道:“那怎麽行,這不是壞了我的規矩和名頭嗎?”
圍觀的人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有人能讓柴真金在言語上吃癟,一時間歡聲笑語蕩起無數,人人都在嘲笑柴真金終於遇到了對手。
但是人群之中,自然也有那性子急躁,而且自視甚高的人存在,一個錦衣華服手持鏤空雕花象牙扇的公子哥就出聲喝罵道:“你們兩個到底還打不打?!本公子到這裏來,可不是來聽你們鬥嘴的!趕緊給公子動手,打個血肉橫飛,打個筋骨俱斷,打個魂飛破散!”
這位公子的言語尖刻叫聲刺耳,柴真金不由得轉頭去看,正準備開口親切的問候他兩句,就看見有一柄劍迎麵而去,直刺那位聒噪的公子哥。
武科場四周,早就升起層層陣法禁止,長劍離著公子尚有丈餘就被攔下,隻在空中刺出陣陣漣漪,但是即便如此,也將那公子嚇了一跳,一個趔趄就倒進了人群之中,手中價值不菲的扇子也掉在了地上。
韓新符麵有慍色,不悅的說道:“想打是吧,那你進來!我們二人須不是給你這種廢物玩笑耍樂的,嘰嘰喳喳的聒噪,你憑什麽支使我們?!”
韓新符一句“廢物”,幾乎將武科場中九成的人都罵了進去,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看著和和氣氣的儒雅少年居然也有如此火爆的一麵,一時之間竟然無人在意他的言語,歡呼之聲又見高漲。
柴真金對著韓新符豎起大拇指,笑著說道:“沒想到小哥兒你也是性情中人,就衝這一點,這一拳我不要你讓了!”
韓新符收回長劍,笑著點頭道:“照這麽說,我還得感謝韓小將軍才是了?”
柴真金大手一揮,無所謂的說道:“談不上談不上,小哥兒小心了,我這就要動手了!”
說話之間,雙腿微開沉氣跨馬,雙拳收於腹部兩側,而後右手直拳,遙空向著十幾丈外的韓新符揮了出去。
無甚光芒也無甚聲響,柴真金的拳頭就這麽平白而出,韓新符麵色一緊,急忙揮動手中長劍,向著身前空處斬了過去。
一聲爆響在他劍下炸開,韓新符手中長劍被震的“嗡嗡”作響,久久不絕。柴真金的拳罡無形無色,比起當初在對峙城前的白色拳罡又進了一步。
而今出拳之時,尚有陣陣風聲,等到什麽時候連風聲都沒有了,他的拳頭,就真的做到了返璞歸真。
韓新符一劍斬破了柴真金的拳罡,除了手中長劍顫鳴,除此之外並無其他,但是周邊的人卻又是一陣高聲的呼喝,總算見到了一個柴真金一拳打不死的人出現了。
柴真金對於韓新符擋下一拳沒有半分意外,右手收回之時左手順勢而出,又是一拳遙遙而至。韓新符揮劍相迎,將他的拳罡再度斬破。
隻是這一劍過後,韓新符手中的長劍卻已經受不住柴真金的拳勁,寸寸崩散成了一地碎片。韓新符隨手將剩下的劍柄一扔,麵色平靜的看著停下了拳頭的柴真金。
柴真金開口笑道:“小哥兒,這劍不行啊,都吃不住你揮劍的力道,可不是我打斷的,你可不能讓我賠啊。”
韓新符笑道:“那是自然,柴小將軍盡管出手,我不讓你賠就是了。”
說話之間,在他身後驟然豎起一劍,勾動了場外無數人的驚呼之聲,柴真金看著他身後的劍,嘴角抽動的說道:“你這就沒意思了,這不是耍賴嗎?”
韓新符單掌前伸,笑著開口道:“請。”
柴真金微微搖頭,口中咕噥著誰也聽不清楚,但大家都知道肯定是抱怨的話,右臂向後拉開,三步踏前,欺身而至,一拳向著韓新符的胸口砸去!
這一拳,就是柴真金之前錘死了九個人的招數,最為簡單的三步衝拳。
韓新符身形不動,伸出的右手向前一揮豎在身前,身後的劍便轉到前頭,將他整個人都遮擋了起來。
韓新符身後的劍,長三丈,寬六尺,豎在身前,好似一道城門一般,封住了柴真金所有前進的路。
所以柴真金才會說這劍耍賴,也確實是有些耍賴。
柴真金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城門”之上,巨大的撞擊力道順著身子下沉到了地下,二人腳邊如同地震一般爆開無數裂隙,四散的拳罡和劍意震的校場邊上的大陣浮出層層漣漪,好似就要破掉一般。
萬幸,大陣震蕩了一陣子之後,終於還是慢慢恢複了平靜,但是緊接著又有無數拳罡亂流和四散劍意奔湧而至,繼續撼動大陣,好似擂動巨鼓的鼓麵一樣不斷震蕩。
校場之中,柴真金如同疾風迅雷一般,圍著韓新符一拳又一拳的遞出,而韓新符除了那柄大到誇張的劍之外,身邊又浮現出了四柄長劍位列四方,心念一動,便能迎著柴真金的身形而上。
柴真金的拳頭有半數落在了大劍之上,其餘的全都被韓新符身邊的四柄長劍攔住,而韓新符手中也握定一柄長劍,禦劍招架之時,還要抽空對著柴真金揮刺。
二人在場中身形閃動,打的難分難解,場外眾人隻能聽到一陣陣金鐵交鳴之聲,看到滿場的煙塵四起,勉強憑著場中那柄巨大的劍估計二人的方位,能夠看清他們身影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位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韓新符,竟然真的和所向披靡的柴真金打了個難分難解,一拳就能錘殺金丹境的柴真金,今日才算是遇到了對手。
場外高樓之上,蔣置看著鬥的難分難解的兩人,大笑著說道:“得先生師徒二人,真是我蔣置莫大的福氣!韓小先生尚未全部出劍,就已經能夠壓製住柴真金了!”
循先生笑著搖頭道:“公子過獎了,那柴真金,其實也沒有使出自己的全力,他們二人,而今還隻是在相互試探罷了。”
蔣置笑道:“好,好啊!我就等著看韓小先生全劍齊出,將柴真金徹底斬於馬下!”
身邊的晁先生也開口讚歎道:“世間奇才,到此也得皆盡黯然失色,這兩個人不過堪堪及冠的年紀,就能有如此修為,真是羞煞那些所謂天才。”
“循先生之前說過,這二人都是辰龍之相,今日一戰,當真稱得上是雙龍會了。看過了這兩個人,日後還有什麽驚才絕豔之人,能夠入得了眼喲。”
蔣置哈哈大笑道:“晁先生一語中的。今日一戰留影圖形,日後傳揚之時,就稱之為,雙龍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