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戲殺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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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樓國中境的一片曠野之中,有一隊人馬正在由北至南緩緩前行,當頭一位灰衣人胯下高頭大馬,其餘隨行的三十幾號人也都是身材健碩的壯年男子,雖然身穿尋常粗布衣,但是手中卻拿著製式的刀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這一群人之所以走得慢,完全是因為當中的那一駕兩乘馬車,馬車之上並沒有車廂,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六尺大小的厚重鐵籠子,看馬車過後地上深深的車轍,就知道這鐵籠子的分量絕對輕不了。

    鐵籠之中,困鎖著一個披頭散發的青衣人,通過淩亂的長發看到他蒼白的麵色和死寂的眼神,還有他身上星星點點的斑駁血跡,就知道他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雖然是坐在馬車上不用走路,但是這隻有六尺高的籠子如何能容得下他的偉岸身軀,偏偏押送的人還不肯將他整個鎖在裏麵,籠子的頂端有一大兩小三個洞口,剛好將他的頭和雙手扣在了外麵。

    留在籠子裏麵的身子既不能站直了,也沒法坐下去,隻能曲著雙腿艱難的站在裏麵,這一路行來,他的雙腿已經僵硬麻木,幾乎就快失去知覺了。

    不光如此,在他的腰間還纏繞著一圈雞蛋粗細的鎖鏈,左右兩頭固定在鐵籠上,鎖鏈上密布著許多尺許長短好似狼牙一般的尖齒,看上去猙獰可怖。

    此物名為困龍釘,隻要沾染半分真氣,鎖鏈就會自動收緊,將上麵的尖齒刺進人的身體裏,撕扯的血肉模糊,苦不堪言,乃是修行之人最為忌憚的困鎖之法。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沉重的鐵籠才無法用法陣和靈石催動,隻能以騾馬來拉,否則剛剛開始起程,裏麵的人就要給困龍釘直接勒死,斷成兩截了。

    隊伍前麵騎馬的灰衣人調轉了馬頭,走到籠子跟前看著裏麵的人笑道:“十七皇子,你本可以舒舒服服的直達啟登城,為什麽非要受這種罪過呢?”

    籠子裏的人微閉雙目懶得答話,倒是邊上的一個壯漢以手中長槍狠狠的拍了一下籠子,惡狠狠的說道:“小子,你還以為是那尊貴的十七皇子楚致呢,都已經是階下囚了還囂張個屁啊!忘了是誰把你抓起來的?”

    說完這話,壯漢又轉回頭對著灰衣人點頭哈腰道:“聞先生,您不必理他,他就是賤得慌,等到了啟登城一遊街,看他還能不能這麽猖狂。”

    馬上之人,正是四殿下登雲闕身邊的得力助手聞先生,籠子裏麵關著的,赫然就是前一陣子中計被俘的青致!

    聞先生皺了皺眉頭,不悅的說道:“楚致殿下乃是當世豪傑,若非是我陰謀設計又怎麽會淪落至此,你們都放尊重一些,他可不是你們能輕辱的人。”

    拍馬屁的壯漢拍到了馬腿上,悻悻的應了一聲,等到聞先生掉轉馬頭之後,立刻不屑的翻了個白眼,還朝著馬車上的人輕輕的啐了一口。

    一聲劍鳴,從青致的身上竄出一道金色劍影,瞬間就洞穿了那個壯漢的喉嚨,壯漢捂著喉嚨無聲的掙紮了幾下,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地麵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了。

    鐵籠之中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困龍釘立刻收緊了半寸,青致的腰間瞬間就被尖齒刺破劃開,淋漓的鮮血霎時間湧出,給他纏上了一條鮮紅的寬闊“腰帶”。

    周圍的人立刻往後跳開,手持刀槍緊密防禦,聞先生轉頭看了看,冷哼著說道:“幹什麽?那人見識淺薄,狗膽欺辱淺水遊龍,死了也是活該,不用管他,繼續趕路。”

    果然,青致強忍著困龍釘殺了那人之後,沒有再繼續出手,一行人這才緩緩前行,繼續上路。

    正在此時,路邊的一顆大樹上,幽幽的傳來了一個嬉笑的聲音,漫不經心的說道:“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不知道這犬裏頭,有沒有算上聞先生你呢?”

    聞先生一驚,這周圍有人他居然都沒有發現,若是來人出手偷襲的話豈不是遭了,暗中調運起真元,聞先生沉穩開口道:“來人是誰,敢不敢露麵說話?”

    一襲青衣從前麵的一顆大樹上滾落,穩穩的站在路中間,滿麵笑意的看著聞先生。聞先生一見來人,竟然也開口笑道:“你倒是好膽,竟然敢到我登樓國境內,當真是沒死過嗎,李元錦?!”

    李元錦既然要出啟登城來截殺聞先生,自然不會再用循先生的身份,索性就恢複了本來麵目,光明正大的攔在路中。

    聽到聞先生的話,李元錦忍不住好笑道:“聞先生記性似乎不太好,十幾年前在趙家的時候,不是已經來過登樓國了嗎,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了不得的,很普通嘛。”

    “既然你記性這麽不好,那你肯定也已經忘了當年我就斬殺過一條閹狗,而且當時好像約定過,再見聞先生之時,還要向你好好討教一番呢。”

    聞先生騎在馬上,冷哼道:“黃口小兒,不自量力,我今日就在這裏,到要看看是你死還是我死。”

    李元錦輕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動手了。”

    事已至此已經無需多言,李元錦心念一動,身後立刻就出現了一百零八道劍氣,依著周天星鬥之勢布列,好似一陣驟雨朝著聞先生傾瀉而下。

    聞先生麵色不改,伸手自袖中取出一塊龜甲,是他經年占卜之時用的,早就已經祭煉的十分得宜。隻見他隨手將龜甲一拋,龜甲之上便泛出了一陣烏青的光芒,瞬間變大到足有丈許,將聞先生擋在了下麵。

    劍氣打在龜甲之上,激起一陣陣烏青的光芒,但是卻一道也沒有刺進去,聞先生剛想開口譏諷,卻發現那些被他彈開的劍光全都往四下飛去,將他帶來的人全部一劍穿胸,死屍倒地。

    李元錦順手將那三十幾個壯漢殺死,聞先生卻絲毫無能為力,李元錦接著嘲笑道:“聞先生這一手法寶,頗有九千歲的風采,接下來是不是要掏出兩個小錘子,給我捶捶肩膀了?”

    先古之時,四海深處藏有龍宮龍王,管轄著諸多海域,其中東海龍王手下有一丞相,頭大脖細渾身泛綠,滿身烏青圓甲,內襯大紅官衣,善使一對金錘,號為九千歲。

    稱為九千歲,是因為他壽元綿長,而壽元綿長,則是因為他乃是一隻大龜修煉得道。李元錦此時以“九千歲”相稱,正是在罵聞先生躲在龜殼底下,是一隻不折不扣的縮頭烏龜。

    聞先生聽到這話並不惱怒,雙手並握十指穿花,瞬間結下萬千手印,而後朝著身前的龜甲一指,龜甲立時一陣劇烈抖動,從裏麵飛出來了三枚銅錢,帶著爍爍光芒,朝著李元錦打了過去。

    龜甲雖然變大,但那三枚銅錢卻還是尋常大小,隻是其上泛著萬千毫光,聲勢駭人。李元錦也不含糊,伸手揮出三道劍氣,迎上了那三枚銅錢。

    劍氣穩穩的撞在了銅錢之上,但是卻被銅錢震成了粉碎,銅錢去勢不絕,繼續朝李元錦飛來,他隻能再度出手三道劍氣,才將那三枚銅錢打落在地。

    銅錢落地,三枚皆是正麵朝上,聞先生揮手將三枚銅錢召回,嗤笑著說道:“連我的法寶你都要費力抵擋,還敢誇下海口想要我的命?”

    李元錦不以為然,輕笑著的說道:“我還想試試。”

    再度揮手之間,這次是足足三百六十五道劍氣出現,分成了十二批次循環而下,一浪接一浪的朝著聞先生刺了過去。

    這一招,是徒弟韓新符之前所創,名為“流年”。

    流年劍層層遞進,好似無邊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撞在聞先生的龜甲“礁石”之上,聞先生胯下的馬立時就支撐不住了,一聲慘叫四蹄一塌,倒在地上被活活震死了。

    聞先生雙足踏地,一聲輕喝之下,龜甲往上傾斜,將口子對準了漫天落下的劍氣,瞬間就將三百六十五道劍氣悉數收了進去。隨著龜甲的斜向,三枚銅錢又從裏麵掉了出來,一背兩正的落在了地上。

    聞先生收了李元錦的劍氣,哈哈大笑一聲,抬腳將地上的三枚銅錢踢了起來,又朝著李元錦飛了過去。李元錦的劍氣被收,倉促之間也來不及調用其他,聞先生就抓住了這個機會驟然出手。

    銅錢來勢飛快,李元錦隻得抬手應對,隻見他單手豎立,隨手捏了一個法決,手掌之上立刻泛起爍爍電光,朝著那三枚銅錢單掌迎了過去。

    玉清絕學,掌心雷法。

    銅錢乃五金之屬,李元錦都不需要刻意瞄準,掌中的雷電已經朝著那三枚銅錢飛去,雷光交錯之中,先是將那三枚銅錢緊緊縛住,而後又轟然炸開,將三枚銅錢悉數震了回去。

    三枚銅錢倒飛而回,被聞先生一把抓住,但是沒想到上麵竟然還有陣陣雷電殘餘,在聞先生掌中炸開,順著他的手臂攀附而上,將他整條右臂電的一陣焦黑。

    聞先生緩緩攤開手掌,看了一眼掌中一正兩反的銅錢,隨手將銅錢扔進了龜甲之中。烏青的龜甲被聞先生高高拋起,瞬間變大到方圓百丈,好似一座小山一般,朝著李元錦狠狠砸了下來!

    李元錦閃避不及,隻能抬起雙手托住龜甲,聞先生一聲冷哼,起身飛到龜甲之上,雙手結印使了一個移山的術法,整個身子驟然砸落,朝著李元錦壓了下去。

    “轟隆”一聲巨響,聞先生帶著他施法搬移過來的三座大山虛影,重重的砸在了龜甲之上,李元錦禁不住這龐大的力道,膝蓋驟然一彎,兩條腿都已經深深陷進了地裏。

    聞先生一聲嗤笑,滿是鄙夷的說道:“跪下。”

    伸手扣指,聞先生又搬來一座大山虛影,當空而落砸在了龜甲之上,李元錦一聲悶哼,原本雙手撐住的龜甲,已經逐漸彎曲臂膀,落在了他的肩頸之上。

    聞先生輕聲嗤笑道:“就你這點本事,還想找我報仇?還想救人回去?再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才是。”

    李元錦被壓在龜甲之下,嘴上依然不肯認輸,強笑著說道:“老狗,你這力道不行啊,是不是因為用了什麽旁門左道才突破的元嬰境,所以身子發虛,使不出勁兒來?”

    聞先生冷笑道:“釘嘴鐵舌,讓你說個痛快又如何。我今日就要將你直接壓入十八層地域,永世不得超生!”

    說話之間,聞先生手上再度掐訣,這一次的術法施展,就連他也有幾分勉強,整個麵目漲的通紅,雙眼高高鼓出,看著十分駭人。

    第五座的大山虛影,在他頭頂上緩緩出現,之前的幾座山顯形,不過是數十丈大小,每一丈相當於方圓十裏之地,而這一次的大山虛影足足有百丈之多,折算下來,就是一條方圓千裏的雄偉山脈!

    之前的幾座山,李元錦背負的已經十分艱難,若是這條方圓千裏的山脈砸下來,恐怕他不死也得重傷!

    被關在囚車裏的青致眼神微動,腰間的鎖鏈再度緩緩收緊,身邊劍意繚繞,遙遙的指向了正在施法的聞先生。

    “青致,不用管我。”李元錦見到青致腰間鮮血淋漓,立刻開口勸阻,青致頓了一下,竟然真的將真元收回,不再去管李元錦了。

    李元錦開口笑道:“聞先生,你真以為你吃定我了,你是不是忘記了,我至今為止,都還沒有真正出過劍呢?”

    聞先生麵目一驚,顧不得手上的移山術法未完,趕緊朝下壓了過去,同時一個閃身跳下了龜甲,遠遠的躲開了李元錦,伸手就想要將龜甲收回,隻以移山之法壓製李元錦。

    一道沛然劍意從龜甲之下綻開,饒是聞先生見機的快將龜甲收了回來,但還是被那道錚亮劍光斬中一角,砍出了巨大的豁口,將裏麵的三枚銅錢掉了出來,全部成麵朝上落在了地上。

    而那數座大山的虛影,更是被李元錦一劍斬開,劍光之中似有無窮威懾,那些大山的虛影好似烈陽融雪一般迅速消弭。

    金木水火土,風雷雨雪霧,山川河澤,幽冥真境,皆定。

    先古道文的莫大威力,豈是聞先生一個移山法決能夠抗衡的了的。

    聞先生手握著變回尋常大小的龜甲,看著上麵那一道兩寸多長的豁口,失聲驚呼道:“仙劍?!”

    李元錦伸手挽了一個劍花,輕笑著問道:“怎麽登雲闕沒告訴你嗎?隱洲之上他就已經試過這劍了,看來聞先生而今也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了嗎?”

    聞先生麵色凝重,伸手將地上的三枚銅錢召回,冷冷的說道:“難怪你在隱洲之上能和殿下交手,原來是仗著手中仙劍威勢。看來你今番來找我,心中底氣也是它了。”

    李元錦也不否認,點頭說道:“也不全是,還有點別的東西給你看看。”

    “坤勢醒神劍!”

    隨著李元錦的劍勢,聞先生腳下突然竄出一根粗大尖銳的石柱,朝著他的丹田斜向刺去,聞先生驚慌之下一個閃身,朝著邊上躲了過去。

    “滅劍。”

    聞先生閃身出去,真好迎上了李元錦的漫天劍影,好似一堵牆一樣朝他壓了過來,聞先生隻能再舉起手中龜甲變大,擋住了這一片淩厲劍影。

    滅劍在聞先生的龜甲之上,整整齊齊的刺出了四十九個小洞,最後的一劍甚至直接貫穿了龜甲前後,在聞先生的右手臂上挑出了一抹血花。

    形式急轉直下,聞先生自然不肯就這麽被李元錦壓著打,李元錦的劍勢剛剛用老,從龜甲的豁口之中立時飛出來三道流光,朝著李元錦當胸打去。

    隻是上清宗的弟子一劍在手,能夠使出的本事與無劍之時簡直天差地別,李元錦揮劍隔開一枚銅錢,左手劍指點開一枚銅錢,最後又從口中突出一道劍氣,撞開了最後一枚銅錢。

    三枚銅錢重新落入龜甲之中,聞先生看的真切,停下之時,又是一正兩反。

    聞先生嘴角勾起笑容,伸手將龜甲往前一推,龜甲再度變大至丈許大小,其上的背甲突然全部解體,一塊塊好似利刃飛旋一般,朝著李元錦壓了過去。

    極近之處,聞先生連出兩手反擊,李元錦揮劍不及,隻能邊退邊擋,但是聞先生卻好似突然瘋魔了一般,隨在龜甲之後緊跟而上,以雙掌印向了李元錦的胸口。

    聞先生驟然反常,令的李元錦有些警覺,立刻收劍往後退去。但是聞先生卻好似一心求死一般,滿麵猙獰的緊跟而上,勢要一掌擊中他。

    李元錦將心一橫,既然聞先生要來硬的,那就與他硬碰便是,自己有快意劍在手,莫非還有怕他的理由不成。

    快意劍往後蕩開,李元錦擺開了劍勢,迎著聞先生便刺了上去,快意劍裹挾著誅劍的劍光,一起穿透了聞先生的胸口。

    而聞先生的雙掌,卻隻能停在李元錦胸前一尺,再也難以寸進。但是隨後他就雙手回握,死死的抱住了李元錦持劍的右手。

    李元錦往後扽臂,一時間竟然還撕扯不開,聞先生一聲大笑,頭頂鹵門驟然打開,一個三尺大小的元嬰小人,懷中抱著那三枚銅錢飛出,重重的撞在了李元錦的胸口上!

    元嬰脫殼,偷襲得手。聞先生竟然以舍棄自己肉身的代價,一擊重創了李元錦!

    李元錦吐血倒退,隻覺得胸口好似火燒一般,但是此時根本顧不上自己的傷勢,手中長劍一橫,再度朝前出手。

    “巽行歲月劍。”

    劍光無聲,聞先生一擊得手,正準備逃走的元嬰驟然停在了半空,細細的脖頸之上,出現了一絲亮亮的光線,光線緩緩開裂,轟然爆炸,肆虐的真元四下翻卷,在地上留下了一個深達百丈的大坑。

    李元錦一劍揮出立即退身,閃開了爆炸的範圍,冷眼看著大坑之中煙消雲散,聞先生身死魂消,再不複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