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楚致被俘,截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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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下了早朝,一反常態的沒有和諸位大臣駐足閑聊,討論些國家大事,禮貌的讓開了所有走到近前的人,急匆匆往自己的東宮趕去。

    有大臣不禁詫異太子究竟為何行色匆匆,立刻就有知情人上前來稟告道:“太子殿下昨夜又和那位徹夜長談了,如此匆忙回去,怕不是已經困乏難當,恐在人前失禮了。”

    大臣麵色冷峻,略帶怒氣的說道:“山野之人,太子何必如此看中?要是被人陰謀算計把持朝政,豈不是誤了我登樓國萬古基業?!”

    旁邊馬上有人勸道:“老大人息怒,別傷了身子。太子和那位雖然交近,但是鮮少討論國家大事,大多時候都是吟詩答對,觀畫賞物罷了。”

    老大人微微轉頭,氣哼哼的問道:“你也有幸落座了?”

    那人聽出了老大人的申飭之意,趕忙抱拳口稱“不敢”,想要借機討好卻碰了一鼻子的灰,悻悻的退了回去。

    老大人看著太子急匆匆的背影,想要開口卻又猶豫,最後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蹣跚離開了。

    太子形色匆匆,即是為了盡快知道事情結果如何,也是為了盡早回去,給可能還未回來的循先生打好掩護,甚至已經做好了自己獨坐書房,自言自語的準備。

    今日的早朝無事可議,父皇隻是說了一些日常敦促百官的話就散朝了,甚至連朝會後的內閣議事也免了,故此現在還未到卯時。時間如此之短,循先生有可能已經得手了嗎?

    太子登文樓滿心焦急的趕回東宮,推開書房的大門,循先生已經坐在裏麵,悠然的端著茶杯吹著上麵的浮沫,見到登文樓進來,將放下茶杯就要起身相迎。

    “循先生無須多禮。”登文樓一邊說話,一邊親手關上了書房的大門,轉回身壓低了聲音問道,“循先生在北宮之中可有所得?”

    循先生點頭道:“托太子洪福,一路上有驚無險,平平安安的進了北宮,也見到了裏麵的秘密。北宮雖然封宮許久,但是裏麵卻囚禁著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樣貌醜陋,披頭散發恍若惡鬼,被關在北宮的大殿之中,殿內豎四根銅柱,柱上掛著四麵銅鏡,卻不是什麽厭勝鎮壓之法,好像隻是為了讓女人映照自己的麵目。”

    “那女人也不知犯了什麽罪過,被一根手臂粗細的寒星鐵鎖鏈鎖住,據我觀察,那女人隻是一介凡夫俗子,居然會用寒星鐵來捆縛,實在奇怪。”

    登文樓興奮的問道:“既然如此,循先生有沒有問出來那女人是誰,可就是登雲闕的生身母親?”

    循先生輕輕搖頭道:“那女人狀若封魔一般,一見我就要往我身上撕扯,雖然傷不到我,但是看她神智癲狂,不管我問什麽,她都不曾開口回答。”

    思來想去,循先生決定還是隱瞞下豔娘說的話,但是卻將其餘的一切都和盤托出,這樣一來,自己能對太子登文樓有個交待,也不會將最關鍵的秘密抖摟出去。

    深宮之中關著一個女人,這對於皇家來說算什麽大事?即便是消息確鑿,又有誰敢帶人闖進北宮去論證,這不是生撕國主登桓的逆鱗嗎?

    雖然說出這個秘密能對登雲闕造成莫大的危害,還能方便自己趁亂取事救走柴真金,但是一想到北宮之中豔娘那淒慘而真切的眼神,循先生就始終張不開這個口。

    此舉雖然能夠重創登雲闕,但同樣也會違背自己的本心,念頭不通思慮不達,對於心境的影響,未必會比登雲闕來的小多少。

    聽到循先生沒有得到最關鍵的消息,太子登文樓瞬間變得意興闌珊,悻悻的說道:“循先生乃是修道高人,莫非還沒有些手段能夠製得住一個凡人,讓她自覺吐露心聲的嗎?”

    於太子而言,不能確鑿證明那女人的身份就是登雲闕的母親,那麽這一趟行程就是無功而返,即便是揭露出去,也不能將登雲闕直接咬死,反倒會將自己置於不利之地,也難怪他會不喜了。

    登文樓語氣中的怪罪之意,循先生如何能聽不出來,他呷了一口茶,笑吟吟的說道:“太子殿下如此通明,必然知道進了北宮境內,尚且還需要穿越三層宮闈,繞開七隊巡邏,才能正真進入北宮正庭。”

    “一個凡俗女子,已經如此興師動眾的看守,還要耗費一處宮殿專門來囚禁她,那麽在她的心神之上加上一些小小的禁製,不管是保護還是警示,都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登文樓說的沒錯,以循先生而今的境界,控製一個凡人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舉手之勞,而且循先生也確實是靠著這一手,讓小丘隨便找了個借口叫開了北宮的門,自己才能出來的。

    但是他的托辭也確實沒有半點問題,一個凡俗女子被層層困頓,已經花費了無數心力,再加一個心神禁製又有何難。而循先生貿然出手,很可能就會觸動警示,就算他有本事逃出深宮,以後也再無半點可為之事了。

    登文樓聽到這話,麵色瞬間柔和了起來,抱拳拱手誠摯的說道:“先生勿怪,是我思慮不周了,先生肯為我獨闖深宮,文樓卻還不顧念先生安危,實在慚愧。”

    循先生恭謹還禮道:“太子殿下千萬不要客氣,聞循既然身處太子麾下,本就應該一切以殿下為念,這一次未能得竟全功,是我辦事不力。隻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我隻能先退出來,待我找到萬全的辦法,就再去北宮一次,讓那女人開口。”

    登文樓連連點頭,眉開眼笑的說道:“如此,那就有勞循先生費心了。循先生勞累了一夜,我這便差人送循先生回去休息。”

    循先生起身拜別,開口道:“不用了,太子殿下也熬了許久,聞循就不打擾了,殿下也趕緊休息吧。”

    太子又繼續客套了幾句,將循先生送出了書房,見他走了之後,這才返身回來,靜坐在椅子上,麵沉似水,若有所思。

    老太監又不知從何處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也不開口說話,就靜靜地側立在登文樓的身邊。良久之後,登文樓才開口道:“公公,看來這循先生真如你所說那般,可用需慎用,可信不全信。”

    老太監低聲道:“殿下是因為他未曾拿到絕對的證據而心懷芥蒂了?”

    太子沉默不言,老太監則接著說道:“殿下,值此一事,未必能見一個人,這循先生從開始就是一個好利之徒,不肯輕易涉險,反倒才應該是他的風格才對。”

    登文樓疑惑道:“莫非是我錯怪了他?”

    老太監搖頭道:“殿下不肯輕信此人怎麽會是錯呢,他來路不明,這一次爽利的應了這件事,其實也是在和殿下相互試探。不管他是真的沒有拿到證據,還是拿到了證據不肯隨便交出,其實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登文樓沉吟道:“本宮也知道他也沒有全心歸順,隻是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拿到切實證據,不知此事,本宮心裏著實焦噪慌亂。”

    老太監笑道:“殿下不用心焦,其實收攏任何人的人心都是一樣的法子,殿下以往怎麽做,而今還怎麽做就是了。無非是這循先生境界高深一些,思慮精明一些,殿下需要花費的心裏更多一些罷了。”

    “至於那證據,他不是說過一陣子還要再去嗎,殿下屆時再問就是了,若是不行,就讓他再三打探,總有他鬆口的時候。許利於人,徐徐圖之,隻要收攏了他的心,就什麽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了。”

    登文樓突然笑道:“有公公在此,才是本宮的指路明燈,遠勝循先生數倍矣!”

    循先生一番打探沒有結果,太子不僅不怪罪,還假托韓新符之名,賜下了不少的天材地寶,珍惜材料,循先生也絲毫不加推辭,一切都照單全收。

    二人都心知肚明,這是等著循先生二度進入北宮,從那女人身上取來決定性的證據,這些賞賜,其實就是無形的催促。隻是還不等循先生準備二度動身,啟登城中,又出來了一件大事。

    四皇子身邊的聞先生要從對峙城中回來了。

    隻是他一個人回來自然算不上什麽大事,但是聞先生此次設計生擒了楚黎國一個很重要的人,可能會改變兩國邊境交戰的局勢,這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被擒之人,乃是陣前一劍大敗四殿下兩位高徒,鎮守楚城五年有餘的楚黎國第十七皇子,楚致。

    楚致,師從道門三宗之一,門下弟子個個皆是劍修的上清宗,乃是五代弟子之中額佼佼者,道號,青致。

    消息一經傳出,整個啟登城都興奮不已,登樓國和楚黎國交戰多年,雙方各自損兵折將無數,陣前從來隻有戰死的將軍,未見生擒的統領。

    更何況還是一國之皇子,此等榮耀,幾乎相當於將整個楚黎國的顏麵擺在了啟登城的四麵城門前,任由進出之人肆意踐踏,連帶一應牛馬馱獸,貓貓狗狗,蟑螂耗子。

    到了啟登城,這位皇子免不得要被無數人觀瞻羞辱一番,要是楚黎國不肯將他贖回,說不定就會有人將他買回去做一奴仆,不管花費幾何,那都是天大的麵子啊。

    若是楚黎國肯將他贖回去那就更好了,隻要一提此事,割讓城池就是定局,最低最低,也得將楚黎國雄踞多年,重為南麵門戶的對峙城,楚城割讓出來。

    隻要楚城一破,楚黎國的南麵國門就算是被叩開了,到時候不管是繼續揮軍北上攻占殺伐,還是兩國議和安居,登樓國都占了絕對的主權,說話聲音都要大上很多很多。

    如此功勞,又是四殿下手下的人立下來的!

    一時間,登雲闕的威望在啟登城又掀起了一波新的浪潮,直將“啟登三傑”這近半年的風頭全部壓了下去。禦書房書案的壘砌的奏章之中,也再度出現了諸多“立賢”的諫言。

    這一日早朝之上,竟然有人在金殿之上宣揚四皇子的文治武功,雖然隻是單純的盛讚,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但是內裏的滋味兒,就連殿前金甲武士都能品咂出來。

    下朝之後,太子滿麵鐵青,直接拂開了身邊想要說話的諸多大臣,氣衝衝的趕回了自己東宮,未過半個時辰,循先生便應詔從東景門直入,到了東宮之中。

    見麵之時,登文樓麵上的怒氣依舊未消,看到循先生到此,直接就開口罵道:“這群亂臣賊子,當真就要如此枉顧祖宗禮法嗎?!”

    “亂臣賊子”,登文樓已經憤怒到語無倫次,悖言亂辭了。

    循先生揮袖布下陣法,將登文樓的話全都攏在了屋中,一絲都沒有傳出去,而後才輕聲說道:“殿下身為太子,還請小心言辭,要是給有心人聽了去,又是一場禍從口出。”

    登文樓這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態,自己身為太子,尚有父皇當頭,居然說父皇的臣下是“亂臣賊子”,要是給人聽了去,那就真的是一場禍端了。

    登文樓端起茶杯,一口飲盡裏麵的茶水,連茶葉也灌進嘴裏嚼的粉碎,猶然不解恨的將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長長的歎氣道:“我就真的這麽比不上四弟嗎?”

    茶杯砸在了地上並沒有粉碎,而是輕巧彈起落在了循先生的手裏,循先生將茶杯輕輕放下,笑著說道:“殿下息怒,這一套潤龍養神杯可是世間絕品,摔壞一隻殘破不全,都是一件憾事啊。”

    登文樓微微搖頭道:“不由得我不生氣啊,你知道今日朝堂之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那些個粗魯武將,也不知道從哪裏請來的酸腐文人,捉刀代筆寫了幾篇頌讚四弟的詩,竟然在金殿之上就念了起來!”

    “那詩酸臭難聞,滿紙的歌功頌德,這不是在當殿打我的臉嗎?!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寫的這些詩,這一輩子都休想科舉入仕!”

    循先生笑道:“那些詩也不全是酸文,其中有一句‘立馬千軍前,一將定江山’,寫的就挺不錯,渾厚有力,文筆不淺。”

    登文樓無奈苦笑道:“先生啊,我已經疲敝不堪了,你就不要再和我打趣了,趕緊想個辦法幫我挽回些頹勢吧。再這樣下去,朝堂之上風氣一麵倒,我就真的要被貶謫下來了!”

    循先生不以為然,笑著說道:“殿下,朝堂之上那般鼓吹,於你於四皇子,都是利害兼有,而且殿下的利,可比四皇子的利大的多了,有什麽好擔心的。”

    登文樓歎氣道:“確實如此,雖然今日殿上父皇的麵色也十分不好,但是卻架不住整個啟登城的鼓吹啊。到時候那聞先生押解著楚致一回來,父皇就算再不喜,也不可能漠視了如此功勞。”

    頓了一下,登文樓看著循先生,略帶試探的問道:“聞先生可還記得,初次見麵之時與我說過什麽嗎?”

    登文樓這半年時間,一直稱的都是“循先生”,而今突然改口“聞先生”,就是為了提醒循先生一件舊事,二人初次見麵之時,循先生就曾經說過,“啟登城隻有一個聞先生”。

    循先生笑道:“殿下,我自己當麵誇下的海口,怎麽敢隨便忘記,而今倒也正是合適機會,那就勞煩殿下幫我查一查,聞先生帶著楚致,會從哪一條路回來啟登城吧。”

    登雲闕從對峙城回來的時候,隻帶了柴真金和宋庭玉兩個徒弟,聞先生留在了對峙城一直沒有回來,循先生當時雖然說過豪言,但是見不到人又能如何,總不能追殺到對峙城去吧?

    登文樓麵上終於泛起一絲笑意,點頭應道:“這事情簡單,聞先生為了邀功,一路上大張旗鼓的返回,所行路線不難把握。隻是先生此去,可不能隻做那一件事情啊。”

    言外之意,隻是殺了聞先生,根本解決不了登文樓的燃眉之急。

    循先生笑道:“殿下請放心,那份天大的功勞,四殿下一樣也看不到,我會讓他悄無聲息的‘離開’,誰也找不到的。”

    登文樓聞言大喜,但是旋即又愁眉苦臉的說道:“還有一個難處,先生此時離開啟登城,聞先生一死,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會是先生,這又該如何解決?即便是說先生閉關,也恐難掩悠悠之口。”

    循先生笑道:“這有何難。”

    說話之間,伸出右手抓住自己的左肩一扯,順勢就帶出來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循先生”,並排站在一起,對這登文樓淡然而笑。

    “分光化影,仙人之術!”登文樓失聲驚呼,而後拱手作揖道,“先生原來已經是神仙中人,還肯屈於文樓麾下,實在慚愧。”

    循先生笑道:“太子不必過謙,我也不過是一個尋名逐利的俗人罷了,能幫太子成就大業,該是我的榮幸才是。就由我留在啟登城中,再有劣徒一並在此,任誰都不能懷疑到殿下頭上。”

    另一個循先生接著開口道:“就由我前去堵截,將之前自己誇下的海口做成實事,免叫殿下擔憂。”

    登文樓滿麵歡喜,連連點頭道:“好,好!那聞先生不過是元嬰境界,先生出馬必然是手到擒來,我心安矣!隻是我還有一事想問,二位先生,究竟那一個才是真的?”

    兩個循先生相視一笑,伸手指著對方說道:“我是真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