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啟登三傑,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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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登城中,循先生離開東宮回到了蔣置的城西別院,順便將徒弟韓新符也一起叫了回去,說是有些事情要囑咐給他,太子登文樓並未過問,欣然應允。
別院之中封門閉戶,師徒二人坐在屋中,循先生伸手布下了一層隔絕陣法,確定隻有他們兩個人之後,這才幽幽開口道:“新符,青致被聞先生抓了,正在押解回啟登城的路上。”
韓新符聞言劍眉一挑,立即開口道:“師父,此事恐怕有詐。若是柴真金的心性真的如你所說,那你此行前去,豈不是會一頭紮進了登雲闕的陷阱裏。”
循先生點頭道:“幾率不小,但是即便如此,我還是要去。若我不去,青致深陷局中,可能真的會被順勢押解至啟登城,到了此地,就真的再無任何轉圜餘地了。”
韓新符思忖片刻,沉聲毅然說道:“既然如此,那我陪師父一起去!”
“去添亂嗎?”循先生開口笑道,“今天叫你出來,就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我此行出去,會留下一個化身在啟登城,山高水遠,這個化身會十分羸弱,完全不能顧得上你。”
韓新符沒有再做爭辯,低頭應承道:“師父放心,新符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循先生欣慰伸手,拍了拍韓新符的肩膀,笑著說道:“如此最好,但我還是要囑咐你一句,若是我臨戰之時力有不逮,就會立刻散去這個化身,保留最強的實力應敵。”
“而到了那個時候,隻要我的身形一散,你一定要趕緊離開啟登城,一路徑直往西進入首陽洲境內。若無人追趕,你就先到軒轅家等我,若是有人追趕,你便就近前往鹿邑李氏,找一位叫李博服的公子,或是儒門的六藝館,尋一位陳與賢先生,求得庇護。”
韓新符皺眉道:“師父,即便是你不在,可我依然還是太子身邊的捧劍,登雲闕就算是再肆意妄為,也不會直接對我動手吧?”
循先生搖頭道:“隻怕到那個時候想要對付你的人不是登雲闕,而是登文樓。”
韓新符低頭沉思,疑惑開口道:“是因為白紙劍?”
循先生點頭道:“正是,這劍登文樓雖然賜給了你,但那隻是籠絡我們師徒的手段而已,這柄仙劍如此奇特厲害,他怎麽可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送出去呢。”
“區區一個聞先生,根本不可能讓我使出全力,若是我散去化身,就隻能說明是登雲闕親自前去設伏了,我帶著青致又不可能返回啟登城,隻能往別的方向去逃。”
“我一走,登文樓見不到我,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撥,他很有可能會對你出手,若是登雲闕回來了,你留在啟登城隻會更加危險,還是早早逃走的好。”
韓新符遲疑道:“那柴真金...”
循先生略加思索,沉吟答道:“事急從權,現在已經顧不上他了,況且他外表浮浪內心深沉,留在這裏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以後再想辦法慢慢救他吧。”
韓新符微微點頭,循先伸手一扯自己肩頭,將另一個“循先生”扯了出來,本體則恢複了李元錦的樣貌,一個閃身遁入了一絲陽氣之中消失不見了。
天真傳授的“陰陽遁法”,李元錦在度過天劫,見識了最為至陽的天雷之後,總算可以勉強使用了,雖然還做不到師兄那般穿行無蹤,但掩人耳目離開啟登城,還是最簡單不過了。
龍興街,登雲闕的王府之中,宋庭玉正在勤勉的修行練功,之前的長槍被後辛以一根頭發輕鬆斬斷,她隻能重新找了一柄替代品,隻不過重量和鋒銳都遠遠不及之前那一柄就是了。
即便如此,宋庭玉也是勉強用著,那柄後辛送給她,一看就十分不凡的女紅槍依然插在院子當中,宋庭玉別說是用,半年時間過去了,就連正眼看都沒看過一次。
院子邊上的假山當初被她一槍砸斷,挑到了柴真金的頭上,剩下半截牯牛大小的平整石麵,反倒成了一個很舒服的休憩之所,柴真金閑來無事,就喜歡躺在上麵曬太陽,好似一隻慵懶的貓一樣。
隻是今日他湊巧不在,但那石頭卻沒有空著閑置,後辛舒舒服服的坐在大石頭上,滿麵笑意的看著宋庭玉練功。
“小丫頭,”後辛突然笑著開口,有人在時,後辛一直都以“小朋友”稱她,隻有兩個人獨處時才會叫她“小丫頭”,她笑吟吟的問道,“你每日這麽勤勉,卻始終比不上柴真金那個混蛋,心裏委屈不委屈?”
宋庭玉置若罔聞一般,手上的動作分毫不亂,撥、點、提、撩、刺,每一招都一板有眼,根本不想搭理後辛的問題。
雖然是不想搭理,但是心中的不舒服多少還是有一點的,柴真金那個混蛋終日無所事事偷奸耍滑,但是境界卻還能穩步上升,自己終日勤勉,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打坐練功,始終還是比不上他。
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人的頭上都不可能無動於衷的,隻是雖然心中憤憤不平,又能如何呢?更何況比自己強的人還是他,想一想也就如此了,也沒有那麽不可接受的。
後辛看著不為所動的宋庭玉,伸出一根蔥白手指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突然又開口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混蛋小子?”
饒是初次見麵時後辛就問過這個問題,宋庭玉再次聽到也依然有些微反應,手中的招式雖然不亂,但是之前出槍時穩如山巒的槍尖,卻出現了微微的顫抖。
後辛眼神灼灼,立刻笑著開口道:“你要是告訴我實話,我就告訴你一件關於那個臭小子的秘密。我先與你說好,這件事情對他非常重要,甚至可能是他求道路上的一個天塹也說不定哦。”
宋庭玉沒有開口,緩緩收槍之後轉頭看著後辛,以眼神詢問她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柴真金?
柴真金平日裏一口一個“漂亮姐姐”的叫著,後辛也著實許了他如此特權,將這個稱呼隻賞給了他一個人,照理來說,二人的關係比起宋庭玉和後辛,好了可不止百倍。
後辛笑嘻嘻的說道:“告訴他多沒意思啊,還是告訴你好玩一些。你可要考慮清楚了,這件事情你知道了,說不定就能一舉俘獲他的心呢。”
宋庭玉靜默肅立,片刻之後,才微不可查的輕輕點了點頭。
後辛仰頭哈哈大笑,絲毫不顧自己的女子形象,不過想也應當,要是她真的想要做窈窕淑女的話,也不會換成一身男裝打扮,遍天下的找人打架了。
後辛一個閃身,便飄然來到宋庭玉身邊,滿麵鬼魅笑意,低聲說道:“你說,柴真金如此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心中會不會也有割舍不下的人呢?”
宋庭玉滿麵不解,皺著眉頭看著後辛,後辛再度笑道:“明日,我和登雲闕可能會出去一趟,等我們離開之後,你將這話如實轉告給柴真金,自然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眼見著宋庭玉的眉頭越皺越緊,後辛笑著轉身離開,伸出手指摸了一下院中的女紅槍,又轉回頭提醒道:“你可千萬不要提前告訴柴真金啊,說不定會要了他的命的。”
宋庭玉滿心疑惑,但是後辛已經離開,她隻能將這話牢牢記在了心裏,等著明日再看登雲闕和後辛究竟如何動向。
後辛並沒有哄騙宋庭玉,第二天中午,登雲闕和後辛果然一起離開了,柴真金看著兩人共同離去的背影,還捏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嘖嘖,師父不會真的和漂亮姐姐有一腿了吧,莫非我以後真的要改口叫師娘了?”
宋庭玉站在他身後,遲疑片刻之後,才輕輕開口問道:“師兄,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你的家人身世,你的心中,可有牽絆掛記,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的人?”
宋庭玉突然開口,柴真金驚了一下,左右張望確定周圍沒人之後,這才低聲開口道:“師弟,你今天怎麽說話了,沒頭沒腦的,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宋庭玉也是一個伶俐之人,立刻就看出了柴真金眼神之中的閃躲之意,果不其然,沒心沒肺如柴真金,心中也依然有割舍不下的人。
柴真金察覺出了宋庭玉的異樣,立刻開口追問道:“怎麽了,師弟,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宋庭玉輕輕點頭,沉聲說道:“這話,是後辛讓我在他們離開之後再問你的,她說這件事情對你非常重要,是你求道路上的一個天塹。”
柴真金麵色微變,立刻邁開步子朝外麵追去,剛走沒幾步,又轉回頭來,對著宋庭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師弟,你就留在這裏,不許跟來!”
說罷,柴真金竟然不顧啟登城中不許淩空飛渡的禁令,雙腳一跺衝天而起,朝著登雲闕和後辛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但見他麵容冷峻眼神犀利,憂慮之心溢於言表。
宋庭玉楞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此事做得究竟對還是不對,略加思索之後,她決定不理柴真金的話,一步邁開就朝著他追了過去。白色身影剛剛離開院子,又驟然轉了回來,身影一卷,立在她院中的女紅槍也一並消失不見了。
柴真金的境界身法,如何能跟得上登雲闕和後辛的速度,隻能憑借著大致的方向和提前知曉的聞先生大概行進的路線追去,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玩世不恭的嬉笑態度,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凝重和擔憂。
前行不遠,柴真金就發現了身後正有人急速飛行,轉頭一看,果然是那個不聽話的師弟跟了上來。柴真金微微歎氣,一個閃身就攔在了宋庭玉麵前,滿麵陰冷的說道:“跟你說了不許跟來,快回去!”
宋庭玉死死的盯著他,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他們二人出去究竟要做什麽?”
柴真金一改往日嬉皮笑臉,沒個正型的師兄形象,十分生硬的說道:“跟你無關,你給我回去!”
宋庭玉也是一個強種,否則也不可能這麽多年都如一日的勤奮,她梗著脖子死死的盯著柴真金,一副“你不解釋清楚我絕對不回去的”倔強表情。
柴真金冷冷歎氣,突然抬起一隻手臂,拳頭之上微光閃動,對著宋庭玉冷冷的說道:“你我之間師兄弟情分已決,這裏沒有你的事情,趕緊滾回去,不要逼我動手!”
宋庭玉怡然無懼,手中雖然握著女紅槍,但是卻沒有半分想要動手的意思,柴真金一咬牙一狠心,竟然真的揮動拳頭,一拳砸在了宋庭玉的腦門之上!
宋庭玉沒想到柴真金真的會對她動手,帶著滿臉的不可思議軟軟的倒了下去,柴真金趕忙伸手扶住她,將她帶到了一處山巔之上,一拳在山壁上打出一個大洞,將宋庭玉輕柔的放在了裏麵。
柴真金隨手扣下幾塊岩石擋住洞口,又將自己一道精純至極的拳意留在了這裏守護,這才帶著歉意輕聲的開口道:“師弟,對不住了,這一次真的不能帶你玩,畢竟說不好就要翻臉,你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安全。”
柴真金咧嘴一笑,暫時的恢複了自己浮世浪子的心態,有些惋惜的說道:“哎,還是叫你師妹好了。可惜了,之前幻想了無數師妹戀上師兄的旖旎戲碼都沒成真,反倒是最害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師妹,以後你可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說完這話,柴真金無奈苦笑,再度縱身而起,朝著北麵的大致方向追了過去。
過了足足有半日時間,石壁之中的宋庭玉才幽幽轉醒,柴真金那一拳用的是巧勁,隻是以拳意震懾了宋庭玉的心神,讓她昏迷了過去,所以將她安置好之後才離開。
宋庭玉一醒,守護在她身邊的那道拳意立刻就散了,連讓她循著拳意找到柴真金的機會都不給。宋庭玉麵色冰冷,好似撒氣一般揮拳而出,將她藏身的山巔一拳打成了兩截。
就在此時,放在宋庭玉身邊的女紅槍突然閃動了一下,宋庭玉看著女紅槍,又想起後辛告訴她這件事後的奇怪舉動,遲疑了一下,便一把將槍握在了手裏。
一道細微且堅韌的感應,從女紅槍上伸出,一直勾連到了極遠處的後辛身上,隱約之間,宋庭玉似乎還聽到了後辛的笑聲,透出了滿滿的稱心如意。
宋庭玉眉頭緊皺,這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後辛借自己之手將柴真金騙出去,現在又告訴自己她在什麽地方,她究竟是何意圖?
苦思無果,宋庭玉一聲悶哼將萬般思緒甩到身後,手握女紅槍縱身而起,朝著後辛所在的地方追了過去。
若是真的有人敢陰謀算計柴真金和自己,那麽管他是誰,先出槍捅他百十個透明窟窿再說!
又過一夜,晌午時分,韓新符突然借口有急事離開了東宮,就在剛才,師父分身上麵留下了的那一絲感應驟然消散,韓新符急忙回去一看,果然師父的分身已經消失無蹤了。
柴真金來不及收拾,轉身就往院外走去,要依著和師父之前的約定就此離開啟登城。熟不知循先生的分身剛一消失,東宮之中的登文樓也立即知曉了。
那個隱於暗處的扶儲老太監也不是一個尋常人,循先生的分身留在啟登城中,他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得到,而今氣息驟然消失,老太監立刻就反應過來事情不對。
登文樓一聽此事,立刻斷定這師徒二人是在他手上撈夠了便宜,想使那金超脫殼之計離開,立刻派人緊隨其後。韓新符剛剛走出院門,就有小太監走上前來,言說太子殿下請韓小先生回宮議事。
韓新符心中暗道不妙,但是嘴上還是應道:“好,還請公公頭前帶路。”
小太監依言轉身,但是韓新符身後卻還有兩個人墜在七尺之外,以前從來都沒有過這種事情,看來師父果然說的沒錯,太子登文樓果然是起了疑心了。
都說伴君如伴虎,韓新符今日才真正領略到了其中滋味。
韓新符自然不能跟著他們回東宮去,雖然腳下亦步亦趨的前進,但是手上已經悄悄按住了師父傳授的土遁之法,在經過一處牆頭拐角的時候悄然發動,消失無蹤。
前麵的小太監不曾回頭,身後的兩個人拐過牆角又慢了韓新符一步,等到轉過來時,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三個人驚愕之餘趕忙四下尋找,但是又哪裏找得到境界高深人又機警的韓新符呢。
韓新符可以依靠遁法躲開了這些人,但是卻不能以遁法離開啟登城,太子登文樓不愧是一國儲君,反應何等迅速,派人去請韓新符的時候,已經同步下令各處城門嚴查,滴水不漏。
城牆之上滿布陣法禁製,城門之中也高高的懸掛著顯蜃鏡,韓新符暫時又使不出“巽行歲月劍”,想要出城實在是千難萬險。
韓新符隻能躲在暗處,悄悄地觀察著城門處的動靜,凝神苦思出城之法,若是再拖上片刻,小太監回稟登文樓自己跑了,恐怕立刻就要迎來全城大搜,甚至畫影圖形捉拿自己。
正在焦急之際,一架錦繡馬車卻突然停在了他的身邊,車上女子掀開車簾,滿是驚喜的開口招呼道:“韓公子,你在這裏做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