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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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的積蠻城中,屯駐士兵足足一萬有餘,原本的城池居住不下,就隻能在左右各十裏之外的地方鑄建了兩座衛城,三座城成三足鼎立之勢,左右相顧前後呼應,看起來十分的可靠。

    但是這兩座衛城的士兵,對於積蠻城中的人卻始終有那麽幾分隔閡,除了必要的軍令交接和慣例的進山殺蠻之外,衛城的人鮮少會主動進入積蠻城。

    乾元城中似乎很樂意見到這一幕,故此分發給西境的糧草都很細心的分成了三分。送給積蠻城的那一份,糧草精細肉食充足,但是數量卻少,分給兩座衛城的則是恰恰相反,是大筆大筆的粗糧。

    去年冬季那一役,雖然軍中糧草捉襟見肘,但是卻還未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三萬新軍的主將錢般卻力主要出城殺蠻,妄想著一舉擊破屍蠻好立即班師回朝,邀功請賞。

    縱然金鼓百般阻攔,但是卻架不住那錢般名義上是自己的下屬,但是軍職卻和自己相當,三萬新軍依著轄屬還全部是他的兵馬。趁著金鼓在城頭上殺蠻之時,錢般自作主張打開的城門,帶領三萬幾乎沒有任何戰鬥力的新軍衝殺了出去!

    那一役,三萬新軍儼然就是三萬新鮮的口糧,讓無數的屍蠻大快朵頤,吃了個肚兒滾漲溜圓,三萬新軍十去其八,隻剩下不足六千人活著回來了。

    金鼓為了救人身負重傷,金磬破相,坐騎白隱被撕去雙翅,張柏差點被一口啃掉半邊腦袋,兩千積蠻城士兵為了救人出城斷後,損失了足足七百有餘。

    偏偏那個罪魁禍首錢般毫發無傷的逃回了積蠻城,趁著金鼓重傷昏迷之際溜回了乾元城,還反咬了金鼓一個貪功冒進,坑殺了兩萬餘的新軍,葬送在屍蠻之口。

    幸存的六千士兵隻知道是接到了軍令出城抗擊屍蠻,又如何知道是誰下的命令。乾元城的風聲一傳來,就連他們也都有幾分信了,在加上之後乾元城的申飭下達,就更加“坐實”了這件事情。

    乾元城的聖旨中,除了斥責金鼓貪功冒進之外,聖上還“格外開恩”的沒有免去他的職務,著令他“戴罪立功”。除此之外,還特意囑咐剩餘的六千新軍興建衛城,加長整個積蠻城的防線和縱深。

    就這樣,四千積蠻城的舊軍和六千衛城的新軍,就這樣被人刻意的劃分成了兩個派係,相互之間算不上敵視,但也絕對不會是守望相助,金鼓這個名義上的全軍統帥,手下始終隻有自己的舊部而已。

    積蠻城這四千人,早就被金鼓操練成了鋼板一塊,很多事情都不用他開口,隻需要小小的一個眼神,底下的人立刻就能懂得。就連身為他副將的張柏的話,趙逾等幾個人也早就是言聽計從了。

    以金鼓的手段,要是還搞不定這四千邊軍莽漢,李元錦是第一個不信的。

    那天見麵喝過酒之後,李元錦就立刻通過丹青法袍聯係了素仙,讓她差韓新符去荊山請衛醫命來。素仙縱然有幾分不願,但還是依言照辦,放了韓新符離開。

    這也是無奈之事,衛醫命這人不光是醫道高明,性子也是古怪的緊,這世間能夠請得動他的人寥寥無幾,李元錦算是其中一個。而衛醫命曾在荊山見過韓新符,知道是他李元錦的徒弟,才會勉強賣這一份麵子。

    要是換了其他人,素仙還真沒有把握,縱然是想要將韓新符作為“人質”,但是她也不願意就此誤了李元錦的事情。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李元錦就安心的待在了積蠻城,除了經常會隨著殺蠻的小隊或是自己獨自一人進蠻山,其餘的時間,都在和金鼓仔細商議蠻山的事宜。

    金鼓的帥帳之中,掛著一副尚有大片留白的地圖,地圖之上溝壑縱橫地勢複雜,好似一團纏在一起的棉線一樣令人眼暈,這就是積蠻城軍士這幾年來不斷進山殺蠻,逐步探索出來的蠻山地圖。

    蠻山外圍的地方都已經被探查的差不多了,再往西去是一整條裂穀橫斷,其下深逾千丈,又有流水湍急,屍蠻很難越過,所以就隻在乾元王朝西境肆虐,未能染指到其他地方。

    地圖之上稍稍伸進去探索的一些觸角,就是金鼓帶隊深入探查過的地方,之後又有李元錦在逐步添補,但是當中的那一塊足有五百裏方圓的地域,卻始終未能深入其中。

    那最後的五百裏地域,除了地麵上的溝壑縱橫,還有底下深達數百丈的地穴,地穴與地穴之間又相互連通,好似四通八達的城池屋舍一般,屍蠻王據說就隱藏在其中,故此才一直難以尋到。

    屍蠻王的實力未知,但是區區百多年時間,料想也不可能有太高的境界,撐死也就是仙人境的體魄而已。要是真有了尋道境的神通,早就自開乾坤將所有屍蠻納入其中了,還需要像而今這樣躲躲藏藏?

    隻是蠻山地勢複雜,屍蠻數量也不少,李元錦到底是獨木難支,才需要等著衛醫命來治好金鼓,二人才好並力向前,一起解決這個莫大的麻煩。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月餘,李元錦和金鼓還未能等來衛醫命,卻先迎來了另外一個麻煩。

    這天一大早,就有一隊人馬身披錦繡鳴鑼開道,大張旗鼓的來到了積蠻城的東城門外。隊伍之中當頭一人身穿大紅宮衣,麵白而無須,頭頂著一柄禦賜的曲柄錦繡華蓋,仰頭朝天的騎馬而至,一副不可一世的驕縱神情。

    在他身邊的,除了貼身伺候的小太監之外,還有兩個一路賠笑卑躬屈膝的人,赫然就是兩座衛城之中的駐軍副將,和張柏、趙逾等人同階官職。

    隊伍後麵,還有一架奇怪的四乘馬車,車蓋車轅均塗大紅漆樣,就連拉車的馬,都是精挑細選的棗紅色駿馬,看上去分外的喜慶。但是這樣的一駕馬車出現在屍骨累累的積蠻城,就實在令樣的有些紮眼了。

    大紅宮衣的中官高昂著頭,麵色淡漠的吩咐了兩句,就有其中一為諂媚副將策馬上前,仰頭高呼道:“金鼓將軍,乾元城中傳旨的天使來了,還不趕緊打開城門,恭迎天使入城!”

    積蠻城原本的三麵城門,隻有南北兩麵始終緊閉,隻有在進山殺蠻之時才打開,東麵的城門一向少加看守。但是自從兩座衛城建立起來之後,東麵城門也增兵緊守,以防前方酣戰,後院卻突遭火起。

    聞訊而來的張柏看著城下副將沒有骨頭的賤樣子,又看了看那滿麵倨傲的死老太監,微眯的獨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張口就朝城下吐了一口濃痰。

    那口濃痰隨風飄蕩,差點就落在了下麵叫門的偏將臉上,偏將麵色怒紅,正準備開口喝罵,城門卻已經緩緩打開,金鼓帶著趙逾、吳非等四位偏將,和兩步就跑下城頭的張柏,一起走出了城門迎接。

    李元錦站在城樓拐角處,雙手抱胸笑容玩味的看著下麵,胸中心思急轉,不斷揣度著錢乾這一次又要以什麽樣的手段來惡心金鼓。

    而今乾元城來此的人,還是身穿大紅宮衣,頭頂錦繡華蓋的宮中權貴,那都不用細想,肯定是錢乾使出的手段。

    金鼓邁步上前,堵住了城門入口,雙手抱拳道:“不知上差天使駕臨,本將有失遠迎,還請天使恕罪。不知中官大人今日到此,可是有什麽要事嗎?”

    那個大紅宮衣的中官依舊不說話,抬著頭以鼻孔看著金鼓,反倒是他身邊的小太監扯起公鴨嗓子喊道:“金鼓將軍,聖上有天恩降臨,金鼓將軍還不攜眾將士跪迎天恩?”

    此話一出,陪侍在身側的兩個衛城偏將立刻翻身下馬,低伏著身子趴在地上,小太監說完話,就弓著腰站在了大紅宮衣的馬側,讓他踩著肩膀從馬上滑了下來。

    大紅宮衣一落地,小太監立刻就跪了下去,他身後的那些傳旨儀仗也齊刷刷的跪下了一片,整個隊伍就隻剩下大紅宮衣一人站著,有些驚愕的看著依舊屹立的金鼓。

    不光是金鼓沒動,就連金鼓身邊的幾位騙將也都沒理這茬,大紅宮衣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金鼓已經先一步說道:“上差天使,本將職務在身,需要時刻謹防屍蠻攻城,故此全年甲不離身,實在不方便施大禮。”

    大紅宮衣微眯著眼睛看了看金鼓,正準備開口斥責,就看見他身邊的張柏露出了一個猙獰至極的笑意,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立刻就將嘴裏的話咽了回去。

    張柏被屍蠻咬掉了半張臉,麵相本就猙獰至極,在加上他絲毫不掩飾的血腥惡意,看著如同地域逃出來的惡鬼一般,足以將位高權重的大紅宮衣老太監震懾的死死的。

    大紅宮衣息了爭較之心,雍容的點了點頭道:“金將軍辛苦了,聖上曾囑咐咱家,特許金將軍接旨不跪。”

    說完這話,大紅宮衣轉身自身後的曲柄華蓋之下,取來了一個黃色的錦緞盒子,這曲柄華蓋其實並不是為他張的,而是為了下麵這道尊貴至極的聖旨。

    大紅宮衣打開錦盒請出聖旨,高舉在麵前朗聲念道:“奉聖喻,特封元濟為積蠻城鎮西將軍,領左右衛城六千兵馬,與征西將軍金鼓並力向前,替乾元王朝掃平屍蠻禍患。”

    念完聖旨之後,大紅宮衣才好似剛剛想起來一般,麵容誠摯的問道:“金將軍,不知道元濟將軍身在何處,還請將他請出來領旨首封。”

    “當年在乾元城,元濟將軍和金鼓將軍那一戰,二者可謂是平分秋色,聖上早就對元濟將軍神往久矣。一聽說元濟將軍前來了積蠻城,就立刻差咱家前來封賞了,白身擢升將軍之職,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

    榮耀個屁!

    李元錦低聲罵了一句,這錢乾惡心人的本事真是有一手,知道自己來了積蠻城,立刻就來封了一個狗屁鎮西將軍,還要領著那六千新軍,這不是隱隱的就將李元錦劃到了金鼓的對立麵了。

    其實這個官職放在其他人身上都還算得上是好事,沿襲著金鼓的練兵手法,用不了多久這些沒什麽戰力的新軍也能有些作用,而且還能漸漸消除三座城之間的隔閡,若是真能將他們擰在一起,就能大大增強積蠻城的實力。

    但是惡心就惡心在這個官職放在了李元錦的身上,他要是奔著整合這六千人去了,就得先認下為錢乾作臣的事實,這是李元錦和金鼓都萬萬不可能答應的。

    金鼓笑了一下,仔細而認真的解釋道:“元濟先生確實是在積蠻城不錯,但是他向來閑散慣了,每日最喜歡的就是獨自一人深入蠻山,本將也不知道他今日究竟在那裏。”

    一式四兩撥千斤,立刻就將大紅宮衣手中的聖旨擋了回去,不至於撕破了明麵上的君正臣賢,也能讓大紅宮衣沒有話好說的。

    大紅宮衣皺了皺眉,再度開口問道:“那不知道金家大小姐金磬可在城中?這下一道聖旨與他們二人有關,總得有其中一人出來領旨,才算合乎規矩吧?”

    金鼓好奇道:“跟他們二人有關,究竟是什麽事情?”

    大紅宮衣笑道:“還是請金磬小姐來了,咱家再為宣旨也不遲。”

    金鼓滿麵疑惑,隻能差張柏去請金磬過來,城樓之上的李元錦隱隱察覺出幾絲不對勁,但是卻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就隻能按兵不動,看那錢乾打算如何施展。

    金磬很快就來到了城門前,麵上還是帶起了一塊精致的麵具,雖然她此時已經不在意臉上的傷勢,但是她依舊隻在積蠻城內這些親近的人麵前如此,這些乾元城的外人,她根本就懶得待見。

    見到了金磬到來,大紅宮衣也不要求她跪下接旨,當即就滿麵堆笑的抻開聖旨,大聲朗讀道:“奉聖喻,金家經年征戰勞苦功高,金家大小姐尚待字閨中,今特將其許配給鎮西將軍元濟。賞賜珠玉百箱,錦緞千匹,喜嫁紅車一架,望兩家共結秦晉之好,一同戍衛乾元西境。”

    賜婚!

    聽到這話,金鼓的麵色一陣鐵青,李元錦更是差點就破口大罵,這錢乾的陰損招數真是一套接著一套,知道元濟不會接這個鎮西將軍的旨意,就將金磬也一並打包塞了過來。

    偏偏金鼓和李元錦都知道,金磬還真有這麽點旖旎心思,不管是情竇初開少女懷春,還是蒙昧無知不懂這事情的深淺,金磬都有可能會答應下來此事!

    應了這婚事,李元錦還是變成錢乾的治下之臣,以後有的事情做起來就肯定有些掣肘。不答應這婚事,以金磬的單純心思,則必然會傷了金磬的心。

    最為陰損的,是這一手還能牽帶到旃蒙城的素仙,不管李元錦答不答應,都必然會傷到她們其中一人。靠著這樣一道兒戲一般的聖旨,就能將李元錦逼到前後兩難的境地!

    李元錦不禁咬牙憤慨,這錢乾沒了皮揚之後,城府算計和帝王心術,玩的真的是越來越熟稔了。

    金磬神色一震,轉頭看向了大哥金鼓,麵具上露出的雙眼之中皆是興奮和期許的神色。金鼓一看不妙,趕緊低垂眉眼,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示意金磬千萬不要張口答應。

    金磬眼中的神采褪去,金鼓微微歎氣,而後才開口說道:“上差天使,這件事情是否太過兒戲了?元濟先生當下並不在此,他的意思不明,況且他早就心有所屬,舍妹與他的婚事,未免有些牽強了。”

    金鼓的話,讓金磬的頭一下下垂的更低,但是金鼓心中澄如明鏡一般,小妹懵懂無知,不知這樁婚事的厲害深淺,他可不能任由她胡鬧,更不能將這個難題拋給元濟。

    這個惡人,還隻能是他這個當大哥的來做!

    大紅宮衣楞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道:“金將軍,聖上果然對你們洞徹萬分,早就猜到了這樁婚事可能不太合適。天恩浩蕩啊,提前就給金磬小姐謀劃了另外一樁上好的婚事。”

    說罷,他雙手抱拳高舉頭頂,滿麵笑意的說道:“聖上另有口諭,若是金磬小姐不願意嫁給元濟將軍,皇室之中,還有一人身份適宜年歲相當,正是金磬小姐的良辰美眷,如意郎君。”

    “說來也巧,這位之前你們還曾見過,就是率領三萬援軍前來積蠻城,禱親王家的世子錢般。世子第一次見麵之時,就為金磬小姐的美貌傾倒,日日苦思冥想,這才求著聖上,讓自己帶兵來積蠻城見金磬小姐一麵。”

    “聖上說了,金衡將軍年歲已高,孤身留在乾元城中無人照看,若是能和禱親王家聯姻親近,便是天大的喜事。金鼓將軍也能籍此平調回京,就不用再留在積蠻城受苦了。”

    “金磬小姐覺得意下如何,對這樁婚事可還滿意?”

    金衡,無人照看,金鼓,平掉回京。

    一害,一利。

    錢乾竟然要用這種辦法,將金家父子三人的心,都好好的蹂躪折磨一番!

    “啊,對了。”大紅宮衣想起了什麽,再度開口笑道,“聖上還說了,若是金磬小姐應允了這婚事,就乘著這架紅車返回乾元城,即日便可完婚。聖上還將加封金磬小姐為一品誥命夫人,封號,”

    “滿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