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6章 寒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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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淳這就算是事先給老師詹眷誠打了招呼了,他暗示朝廷可能要發生“大變”,對於官場的人來說,這不是個好的征兆,都在想法子找關係靠上醇親王,可對於詹眷誠這樣的純科學家來說,似乎影響並不算大,他就一修路的。

    讓詹眷誠很寬心的是,修路的款子已經全部足額的撥付下來了,現在鋪路也就剩下最後一段了,按照目前的進度,年底把路基修到張家口是不成問題的,待到來年開春以後,就可以直接在路基上鋪鐵軌了。

    還有一個原因使修路的工地存在著間歇性的高低,那就是用水泥修建的一些橋梁也需要至少90天的“養護期”。

    過了重陽,北方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京城裏的空氣,隨著天氣也是越來越冷,鐵路衙門的官員被詹眷誠限製在遠遠的沙城,他自己不去郵傳部應卯,皇甫淳最近也不去了,倒是給吳子玉寫了封信,讓吳子玉也要“萬分謹慎”。

    寒衣節這天,皇甫自己騎著馬,帶著些沙城鎮上買的土特產,慢慢的向軍都山窩裏的一個道觀走去,他已經有小半年沒去看師叔淩霄子了。

    “師叔!您老康健?”一跨進道觀的大門,皇甫淳就喊道,“師侄前來看你。”

    “你是……”此時,一個小道士走了出來,“敢問客官是哪位?在下靜虛子。”

    “靜虛子?你是師叔淩霄子新收的弟子嗎?”皇甫淳略有驚愕的問道。

    “原來你是通達師兄啊!小弟這廂有禮了!”那小道士再次向皇甫行禮,“師父在裏麵打坐,怕是需要等一會的,我這就給您泡茶。”

    “不用客氣,趁師叔打坐,咱們說說話。”皇甫淳雖然第一次見這個師弟,可他倒是像自來熟一樣的,“我帶了些土特產過來,這說話就要過冬了,一旦大雪封山,你們這裏就不好出去采購了,你跟我說,過冬的嚼裹都預備好了嗎?”

    “米麵都預備好了,就是過冬的大白菜啥的還沒有去辦,師傅說,時間還沒有到。”靜虛子小聲說道,“附近有幾個老鄉,他們已經答應了幫觀送菜,我覺得等等也是可以的,就是沒啥葷菜,道觀周圍也沒啥人家,清苦一些罷了。”

    “你這是跟師叔出家了?你今年多大了?俗家是哪裏的啊?”皇甫淳接過靜虛子泡的茶水,輕聲問道,“你要是不方便說也無妨,我就是隨口問問。”

    “沒啥的,我是個孤兒,今年十二了,是師父在南口鎮上把我撿回來的,當時,我是自己賣自己,把我那病死在路上的爹葬了,我們是從口外走過來的。”

    “哦,那個時候,沙城到南口鎮的鐵路還沒通車呢!唉!”皇甫歎了口氣。

    此時的大清國可謂是兩個極端,一方麵,沿海地區經濟發展很快,尤其是商貿的發展,使當下的滿清朝廷是一點都不差錢,載灃帶著幾個人去歐洲轉了轉,在德國,看著人家的軍艦好就說,“買下來”,買到最後德國人都嚇著了。

    沒有好的財政收入,詹眷誠修的這鐵路的款子也不會那麽痛快的撥下來。

    突然,皇甫淳麵色淒然,嘴裏念出了元代詞人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師兄,你咋比我還難過啊?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人來到這個世上不就是來受苦的嗎?這個我想的通。”靜虛子似乎很超脫的繼續說道,“小弟俗家姓李,俗名……嘻嘻,他們叫我英傑,可我覺得吧,自己一點也不英傑的。師兄,你幫我跟師父說說唄,啥時候正式收我入門牆可好?”

    “原來你還沒有被師叔正式收徒啊?那你穿成這樣是幹嘛?”

    “咱這是道觀對吧?要是有人來,怎麽也得裝個場麵不是?其實,在心裏,我已經是拜師了,淩霄子就是我的師父,不會變的。”靜虛子認真的說著。

    “你的那個什麽靜虛子的道號是不是也是自己瞎編的?”

    “那個可不是,是師父那天隨口對我說的,他叫我一生按著這兩個字去做,一是要靜,二是要虛,靜是在安靜的基礎上去爭,他還特別的給我拆字,說青年時期去爭,最後落得一個靜心。虛,要虛懷若穀,虛實相濟。道家無為修行之極致,既然師父如是說,那我就叫靜虛子了。”

    “你念過書?嘴挺能貧的!以你現在的年紀,你應該出去讀書啊!”

    “我是跟著父親讀過幾天書,我父親就是在口外當塾師的,最近,受到新學的衝擊,生意不好才想著回到直隸老家去,可惜走到南口就病倒了,唉!沒錢看病,就那麽走了,扔下我,是師父收留了我……”

    說到這裏,靜虛子還是流下淚來,原來,剛才的灑脫都是裝出來的。

    “好了好了,小娃娃不要難過,今天我們有好東西吃了!去廚房先把飯做上,把通達帶過來的臘肉蒸上,晚上咱們吃臘味!”

    靜虛子聽了老道的話,一溜煙向後院的廚房跑去,手上還拎著半條臘肉。

    淩霄子又轉頭對著皇甫淳,“通達啊,你今天能過來了好啊,老夫可是想找人說說話,那個娃娃太小了,今晚你陪師叔暢聊一晚如何?”

    “嘿嘿,您老是不是重陽節的時候夜觀天象了?紫微星晦暗不明?”

    “你啊!明明有道行有慧根,可就是不務正業,行了,咱們裏麵去坐,這個堂屋裏太冷!”淩霄子說著拿著拂塵晃了晃,“瞧我這個東西如何?剛買的。”

    拂塵,古來有之,可到了現如今,也就是兩類人拿著,一類是道觀裏的道士,也不常拿,在客人麵前顯擺一下。還有一類人就是宮裏的太監,尤其是給皇上打頭站,走到哪兒都得用那玩意甩上幾下,取義“接風洗塵”。

    “嘿嘿,這是準備給宮裏人用的,便宜您了,現如今,新學盛行,不興這個了。”皇甫淳笑著說道,“你這觀裏也沒人來,你擺這個譜幹嘛?”

    “嘻嘻,我高興啊!原來擔心的那個高峒元已經失寵了,白雲觀度過此劫了。”

    皇甫淳微笑著哼了一聲,“西太後那邊怕是要有春秋了,我們躲在山裏還真是可以避劫啊,隻是,我有一點想不明白,皇上正直壯年,一旦太後先走,那瀛台之事誰來處理?康梁之流尚且都在,一旦反複,黨爭內鬥不可避免啊。”

    “你太傻了,宮廷內的手段不是你這樣想的,如果太後春秋,當今皇上必然先走一步,否則,一旦瀛台翻覆,朝廷內亂無解。”淩霄子雙眼一瞪,爆射精光。

    “啊?那可是當今聖上啊,在位已經三十四個年頭了,誰敢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為了利益犧牲個把人算不得什麽,何況,這是為了保滿人的江山社稷,明朝都有帝王死社稷的說法,何況當今天下呼!”

    “師叔,糾正一下啊,那個帝王死社稷可不是明朝發明的,在禮記上就有的哦,原文是,國君死社稷,大夫死眾,士死製!”皇甫一副正經八本的樣子!

    “腐儒!老夫那樣說是激烈一點,是叫大家都別忘記自己是漢人!”

    嘿!這老頭狡辯的還蠻有理的,經他如此一說,有點意思。

    “那孩子你幹嘛不收入門牆下啊,我看挺機靈的,至少,您可以教他點學問吧?”皇甫淳拿起桌子上的茶壺,一晃蕩,涼了,“哪天我幫你弄個暖水瓶來,是個洋玩意,天津那邊有賣的。”

    “那孩子的性格太跳脫了,不適合我門下修行啊,我教他,他一定會學岔氣的。現在在觀裏,也就是打打雜,新學的書籍我都找來了,可那小子似乎興趣不大,等過了這個年再說吧,來年天氣暖和了,送他到縣學裏是讀書。”

    “師叔,我覺得啊,你可以收其為義子。這樣就方便多了,咱們這一脈裏,似乎也有些功夫是可以傳的,您既然買了他,那就幹脆買到底!”皇甫淳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