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8章 寒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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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果然如同詹眷誠擔心的那樣,不過傳過來的消息也是讓詹眷誠唏噓不已,因為,第一個消息傳來的不是西太後殯天,而是皇上光緒先一步走了。
進入十月,京城裏更冷了,立冬後,連續的冷空氣南下,被圈禁在瀛台的光緒著涼了,於是,各種湯藥的喝,各路太醫前往診治,可惜,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就要到冬月了,就在十月二十一這天,正直壯年的光緒撒手人寰,享年38歲。
在這之前,從宮裏傳出來的消息是“太後欠安”,說,太後在過生日的時候吃壞了肚子。西太後的生辰是陰曆十月初十,要是按照西曆來算,她過生日應該是在11月29,可那個時候過生日都是按照陰曆算的。
太後過生日的日子是陰曆十月初十,光緒駕崩的時間是陰曆十月二十一,中間剛好相差十一天,這裏麵就有蹊蹺了。問題是,外麵的人誰能想得到?
接到朝廷發出來的邸報,詹眷誠和皇甫淳都以為是印錯了,可這樣的事情能錯嗎?按照禮製,整個衙門裏都得掛白,所有喜慶的東西都得拿下或者遮擋起來,十冬臘月的,整個衙門裏是一通忙活,可這邊還沒有忙活明白,又一個消息傳來,僅僅相隔一天,西太後也薨了,這下可是打得朝野上下全暈菜了。
“這,這也是太……”皇甫淳不敢說出後麵的話來了,“宮裏肯定是……”
“唉,國運如此矣,你我無須去多想,想了也沒有用,你趕緊的把工程款的應急方案弄出來,指望朝廷撥款?不是沒有,可是,這裉節上,找誰要去?”
詹眷誠此時總算是佩服了自己一把,他一早預見到了會出現這個局麵,隻是,這個局麵居然來的是雙料的,他壓根也沒想到,為什麽會這樣?
晚上,皇甫淳拿著自己寫的章程去師父家,他知道師父著急,其實,他一開始也是給鬧懵了,可冷靜下來一想,也就釋然了,這才靜心下來寫賺錢的折子。
“師父,我琢磨了一下,我們可以在鐵路沒有驗收的時候,以試運行為借口,先行開通沙口鎮到南口鎮的班列,隻要每天開早晚兩班,咱們的款項就可以盤活。”
詹眷誠看著皇甫寫的折子,然後問道,“開通試運行不是問題,問題是,這個錢如何轉入到工程款裏去?上麵要是查起來,我們怕是說不過去。”
詹眷誠所擔心的不無道理,如果是太平年間,多花少花都無所謂,不會有誰來認真查,可在當下這個裉節上,誰知道朝廷裏有多大的變化?保不齊就有人來折騰,他可不想在任何細節上授人以柄。
“我們不要錢,這個事情我想過了,咱們衙門裏不見錢,采取換工的法子。”皇甫淳接過師父的問話繼續說道,“開年後,我們要雇傭的主要是出力氣的力巴,咱們可以把這個招工的事由包給那個瑞奇,讓他去找,我們不給工錢,而他們運貨和坐車也不收錢,這樣就相抵了。可是我們卻能省卻好幾萬元的工錢。”
“就省那麽點工錢?於事無補吧?”詹眷誠還是覺得不對勁。
“察哈爾八旗的皮貨和山貨,都是經我們出手和經營的,利用年關旺季,咱們賺個十幾萬元不是問題,而這個錢我們就可以用於給衙門裏的官吏發餉,隻不過要另外走一個賬,另立一個名目,甚至我們可以找一個南方來的公司,作為給我們的碳敬來處理,不是有好幾撥南方來的士紳在請您嗎?”
“嗬嗬,你連我的名頭都算計好了,行,這我就不擔心了!”詹眷誠總算是弄明白了,在經濟上,自己怕是要去給徒弟當學生了。隨即,他話鋒一轉,“你對當下的大喪怎麽看?這裏沒別人,就咱倆,說說你的看法。”
皇甫淳有些驚愕的看著詹眷誠,“師父,您這是怎麽了?您是不關心這些的。”
“唉!此一時彼一時啊!”詹眷誠歎了口氣說道,“此次大喪,是雙料的,縱觀曆史幾千年,你讀的書多,你見過有這樣的大喪嗎?”
顯然,詹眷誠想了很多,可師父到底是擔心什麽呢?皇甫淳還是不摸底。
“此次大喪,實際上是天塌了,能做主的都沒了,還不知道新君是誰,咱們今後的鐵路該如何修?這裏結束了,咱們去哪兒?”詹眷誠凝著眉頭問道。
“不是說醇親王的長子繼位嗎?難道說不是新君?”皇甫淳問道。
“你糊塗,三歲不到的孩童,能懂什麽?垂簾聽政,攝政王,你以為是那麽簡單的嗎?連我都看出來不對勁,我不信你這飽學鴻儒看不明白!”
皇甫淳知道自己不能再裝下去了,再裝下去,師父該跟自己急了。
“師父,你是不是懷疑朝政會亂?”皇甫給師父倒了一杯茶,“其實,這出戲同樣是西太後生前安排的,雖然是一味飲鴆止渴的毒藥,可卻能最大的緩和朝局的動蕩,您試想一下,如果走的僅僅是太後,皇上再次出來親政,那朝局是啥樣的?怕是興大獄,血流成河啊!戊戌年的事情,他能放過?”
詹眷誠怔在那裏,眨巴著眼睛,顯然,他在思考,他終於明白了雙料的大喪不是巧合,而是人意,是太後臨終前的刻意安排。
“帝後的矛盾早就是天下皆知,當今朝廷是後黨在坐莊,一旦帝黨上位,不管皇上有多仁慈,也擋不住那些虎狼之人,戊戌年的時候,如果不是那些維新變法人過激的舉動,何至於陷聖上於瀛台?直到今天,我也不同意康梁之流的那些手段。袁大帥就是下不了手才報的信,其實,即便是他不報信,康梁之流搞的圍園劫後行動也是注定要失敗的,說到底,他們不是因為治國理念不同而動手,而是為了爭權,這也是他們垮了後,在哪裏都站不住的原因。”
詹眷誠被皇甫淳給說的有些糊塗了,“你這個話如何解釋?我有些不明白。”
“很簡單啊,戊戌變法是為了什麽?喊出的口號不就是推廣新學,建立新軍,擴大商貿嗎?你看看當下,哪一樣沒有在進行?不是說後黨反對這些嗎?雙方實際上是在爭權,是在爭官場裏的好處。這與辛酉事變有啥區別?”
“是啊!我沒有想到這一層,對戊戌六君子的死還是很同情的。”
“戊戌六君子的確是英雄,是為了國家為了民族,他們是強項。可恨的是策劃圍園劫後的人,他們拋棄了最基本的人倫孝道,急功近利,有什麽事情不可以談的?非要對母後動手?換誰也受不了。”皇甫淳點出關節,“可惜,始作俑者跑了,而那些一心為國的當了替罪羊,皇上背了黑鍋,不孝的罵名是那麽好背的?”
“我說康有為在海外為什麽攏不住人呢,還不如廣東的孫大炮。這種滅人倫,亂孝道的人,誰願意跟著他?”詹眷誠總算鬧明白了事情的實質。
“出事後自己先跑了,讓皇上背黑鍋,這是不忠,蠱惑皇上采取圍園劫後的手段是不孝,如此不忠不孝的人,做事如何能成功?”皇甫淳說道。
“有你如此剖析,為師的明白了,雖然是前所未有的大喪,可朝廷一時半會亂不起來,咱們就守好這一畝三分地,修鐵路夠咱們幹上幾輩子了。”
“師父,您沒注意我剛才說的這是一劑飲鴆止渴嗎?二三年之內固然變化不大,可二三年後呢?看看南方,商賈繁茂,新起來的資本難道就能放任滿人盤剝嗎?您是留過洋的,您應該看過英國的曆史,1640年,英國就是由商賈掀起了革命,最後才有工業革命。現在的滿人,不思進取,隻想特權,漢人已經忍了快三百年了,還會再忍?這就是孫大炮吸引人的地方,也是現在諸多團體議論的主題。”
“通達啊,你不去搞政治真是屈才了,對這些問題,你看的比我透徹。”
“不行,我這人耍嘴皮子,私底下想想還湊合,要是去湊熱鬧,我可是沒那個膽子,我怕死,我不想攪合到那些血雨腥風裏去,還是跟著師父修路牢靠。”皇甫淳趕緊解釋道,“不過,我覺得,就是修路,我們也不能對世事不聞不問,我們可不能當個糊塗鬼,心裏明白才能規避各種風險,您說是不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