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2章 革命黨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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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美有些蒙圈了,實話說,他去日本留學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28歲了,還是兄弟資助才走出去的。如果不是當時滿清放開了私人自費出洋留學,他是沒這個機會的。當然,自費留洋回來後,那工作就不包分配了,現在,陳其美其實是上海青幫的老大,靠著幫會生存。
後世都說陳其美等革命黨人當時是利用幫會身份掩護自己的行動,這個說法不能說不對,但是不全麵。革命黨人也是要生存的,要有收入,他們的收入怎麽來?除了一些新興的資本商賈的捐助外,靠的就是幫會的收入。
青幫,結社的起因就是抱團取暖,就是管理著諸多下九流行業。
開埠後的上海,三教九流雲集,繁茂的商業發展勢必帶來社會上諸多的需求,甭管這些需求是不是能上台麵,有需求就有供給,有經營就有管理。
上海,東方的小巴黎,大眾生意是外國人的,地產、新興工業是中外交叉進行,而下九流的買賣……外國人可以做股東分錢,卻是不會去管理,管這些行當的人就是青幫,而陳其美就是青幫的老大。這也是張仁奎轉入“正行”後交接的。
可你再怎麽老大,碰上了朝廷的高品階的命官,那也是要規避的,辜湯生能夠跟陳其美搭話,那已經算是給足了麵子了。
“老先生果然慧眼識珠,我等都是立憲派的鐵杆擁躉!”陳其美說道。
這話一出,皇甫淳趕緊用手裏的手絹捂住嘴,好像是喝茶燙了嘴,實際上是忍俊不禁,這陳其美也太能自吹了,慧眼識珠?他算啥珠啊?
“大言不慚!”辜湯生小聲的嘀咕了一句英語,隨即用漢語說道,“你們在此是有要事相商吧,好吧,你們隻管去商量好了,有不解之處,可以過來問我!”
辜湯生顧忌這裏是上海,那個陳其美的名聲他還是清楚的,作為一個喜歡逛窯子的人,他哪裏會不知道青幫老大的名頭?
“與我會麵的是從天津來的農先生,我們正在策劃一場挑戰英國大力士奧彼音擺下的擂台,那個洋人口出狂言,說我們是東亞病夫!”陳其美說道。
“為何本地武林中人無人應戰呢?”辜湯生問道,“難道兩江無能士?”
“唉!說起來慚愧,我等南方人本身身材矮小,體能又極差,加上吸食大煙者眾多,還真是找不到厲害的人去挑戰,那個農先生向我們推薦津門大俠霍元甲,不日將來滬,挑戰那個英國人奧彼音。”陳其美恭敬的回答道。
說話間,那邊戴著瓜皮小帽的中年人也站起身走了過來,“在下農勁蓀,十幾年前在湖廣總督衙門見過先生,家父乃是衙門裏的一個小吏。”
“哈哈……你父親是小吏?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三品以上的小吏?農公子,怎麽?棄學經商了?我記得你也是去東洋留學過的,如何?在那邊學到了什麽?”辜湯生一眼就認出了農勁蓀,說話也隨便的很。
原來,農勁蓀的父親在湖北當官的時候,就是在張之洞手下,那個時候,剛剛平亂結束,農勁蓀的授業恩師其實就是跑出來的太平軍裏的人士,所以,農勁蓀是文武兼學的,後世拍電影霍元甲的時候,顯示農勁蓀是個文弱書生,其實不然,農勁蓀也是武林中人,是深藏不漏的那種,而且與諸多武林好漢過從甚密。
“農公子,來,介紹一下,這個小友是皇甫通達,是我的忘年之交,學問上是很好的,原來談論古文我比不過你,現在我比不過他,你們可以相互切磋一下!”
這辜湯生可真是個奇葩,居然要挑唆別人相鬥,可是他忘了文無第一的規矩了,文人到一起,那是要謙讓的,一般不會爭鬥。
“通達先生怕也是官場中人,這裏也都是文雅之客,鄙人現在可談不上是啥文人,不過是個開藥鋪的郎中爾,各位見諒!”農勁蓀拱手作揖。
“在前輩麵前不敢托大,我這官不過是個芝麻綠豆大的佐官而已,比不得先生的大慈悲,正所謂大醫醫國,次之醫人,想必先生均有之。”
“何以見得?”陳其美警覺的問道。
“武者設擂,醫者救人,個中差異何在?想必農先生憂國憂民,結識武林同好,向上醫國,即便不進,不還可醫人嘛!”皇甫淳話裏話外都是禪機。
其實,對於江南一帶的革命黨人,皇甫淳在京城的時候就心知肚明,曾經有革命黨人遊說師父詹眷誠,當時雖然對師父說了些該說不該說的,可事後,皇甫淳焉能不去做個了解?通過書信,通過去天津會見吳子玉等人,可以說,對南方的一些事情還是了解的。
從漢口乘船到安慶的時候,這船上就有不少人在議論時事,這已經與他去京城趕考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短短的幾年,洋務運動興起,新學興起,下麵的人也沒有那麽多禁忌了,不像原來,誰要是“妄議國政”,不被揭發就被鎖拿,百姓噤若寒蟬。可現如今,但凡接觸新學的人就敢張言明誌,隻要是在愛國的旗號下,說唄。
甲午戰敗後,但凡留洋的,幾乎都加入了同盟會,複興會等革命組織,眼前這個陳其美、農勁蓀可都是從日本留洋回來的,他們能不是革命黨嗎?難!
“那個英國人奧彼音算不得什麽英國大力士,就是馬戲團裏的一個戲子,你們何必當真?他擺出那個擂台不過是招攬看客,跟咱們這裏的耍把式賣藝是一碼事。”學在西洋的辜湯生乜斜著眼睛看著陳其美,“不過,利用這個籍口,在上海搞個武林同道社團還是不錯的,想必你們也是看透了吧?”
“果然是高人啊!我等正是此意啊!”農勁蓀連忙再次向辜湯生行禮。
“你是滿人,做事小心點,不要漏了行藏,好了,話盡於此。”
辜湯生這是趕人了。沒法子,這一圈裏,就他的官高,名氣大。
陳其美和農勁蓀連忙再次行禮,倒退兩步轉身走了,飯也不吃了。
此情此景,吳俊卿王一亭是一句話都不說。一個是退隱的師爺,一個是靠洋人吃飯的買辦,能說啥?說啥都是不對的,搞不好那個陳其美就叫人來敲一杠子。
青幫在上海可以說是“一統江山”,沒有其他的幫會進入,進入就被趕啥出去。當年,說是一些商賈踴躍支持革命黨,捐款捐物,這樣的有,可是更多的就是這些青幫的人去收“捐”。對此,辜湯生門清,小聲告訴皇甫陳其美其人其事。
1909年,同盟會在日本的總部資金非常拮據,是陳其美返回上海,動用特殊手段,一舉扭轉乾坤,為此,其在同盟會裏的地位直線上升。
那些錢是從哪裏來的?是從百姓的牙縫裏,手指縫裏劃拉去的。張養浩說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其實不全麵,還有一句是“亂,百姓更苦!”
同盟會的組成很雜,有仁人誌士,有大醫醫國之人,也有江湖大佬、民族資本家、落魄文人、投機取巧……這個基礎,好比是在沙灘上蓋高樓,最終是無法牢靠的,必然是內鬥激烈,相互爭權奪利,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是一個曆史過度。
皇甫淳與辜湯生等人在這裏用過午餐就分手了。吳俊卿又與皇甫淳說好,相約第二天再去書畫善會碰麵,皇甫淳也覺得無可無不可,點點頭算是應承了。
今天看到陳其美,有一件事讓皇甫淳覺得有點意思。
陳其美是去年才從日本回到上海的,他沒有剃頭留辮子,理的是典型的東洋平頭,這個頭型皇甫淳在天津也看到過,主要是沒有辮子後的方便。原來見辜湯生不留辮子還覺得另類,可到了上海才兩天,他已經發現這裏有許多人都是沒辮子的。既然陳其美都可以不留辮子,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把辮子剪掉?
那時候能隨便就剪掉辮子嗎?能,實際上,籌建新軍的時候就開始剪辮子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