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什麽了？正如你今天看到的，我不是還去了瀛台嗎？”皇甫淳說道。

    “你剛才不是說總統府裏有人在翻老黃曆嗎？”吳子玉凝眉問道。

    “哈哈，這個話你要是傳出去，袁大總統一定會褒獎你！”皇甫淳無所謂的說道，“子玉大哥，這麽些年來，你還沒有把眼睛從窗戶裏望出去啊？看看外麵的世界，新的思潮不僅僅是衝擊著我們這塊古老的土地，同時也在世界上折騰呢，要不然，歐洲那些白人幹嘛死掐啊？別看英法在馬恩河先贏了一局，後麵的事情可是很難說的。你是軍人，你知道歐洲各國軍力，你想想看，德國人會認輸嗎？”

    “哎呀！我還真沒注意這些。通達，你知道的，我看不懂洋字碼啊！那些外文報紙我基本上沒有留意過，要不，你到我這裏來，幫我如何？”吳子玉突然不要臉的說出了叫皇甫淳惡心的話來，“我這裏的薪水不會比你在鐵路衙門低。”

    “吳子玉！你給我嚴肅點！”皇甫淳猛然使勁的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我給你當師爺？你這兩年是不是順風順水飄了？我師父都不會這樣跟我說！你簡直是有辱斯文！道歉！否則，我們兄弟沒得做了，朋友更沒得做！”

    吳子玉說完話也覺得是自己失言了，趕緊找補，先是笑臉，隨即一本正經。

    “通達老弟，哥哥中午喝的酒還沒醒，是我不對，我給你賠罪，今後，但凡我吳子玉還胡思亂想對皇甫通達不敬，天打五雷轟，斷子絕孫！”說罷，吳子玉還真是對天對地各敬一杯，然後自己端起一杯一口喝幹，“天地可鑒！”

    見吳子玉發出如此毒誓，皇甫淳也不好再端著了，“好了好了，子玉大哥，你叫我來就是跟我掰扯這些的？說，有啥話隻管說，你我之間，我是免費給你參讚，但我的身份既不是師爺更不是客卿，我是你的兄弟！”

    聽到這話，吳子玉竟然感動的流淚了，他掏出手絹擦擦眼睛，“其實也沒啥事，我的團按照你上次教我的，已經是齊裝滿員了，一群兔崽子也練的很不錯。今天是看到你去瀛台，就想問問你與黎院長之間是不是有些關係，聽你剛才一說，我也大致明白了，都說黎黃陂禮賢下士，從你身上還真印證了這個傳聞。”

    吳子玉的潛台詞其實是“能否也給哥哥牽個線”，作為已經到了一定位置的高級軍官，結識更多頂層大佬是一個基本的求存的思路。吳佩孚也不例外。

    看著吳子玉，皇甫淳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個，“子玉大哥，你現在的位置不彰，可是前景無量，雖然對外你們都是北洋新軍，可是派係已經形成，你是曹大帥手下的一員幹將，一旦需要，你是高官有做，駿馬任騎，現在，你無須考慮政治問題，可到了位置上，政治是考驗你能否走下去的最大問題。”

    吳子玉頓時被皇甫淳給說愣住了，他是真沒想過這些事情。

    “還記得在天津結識的馮煥章嗎？原來比你的軍階還低，可是，跟你是同時升任團長，上個月，人家已經是十六混成旅的旅長了，官拜少將，現在正在河南陝西一帶打仗呢。”皇甫淳又給兩人倒上酒，“論學識，馮煥章不如你，可論政治眼光，他比你厲害多了，之所以可以如此擢升，與他當年在新軍裏發展革命黨是有關的，當下，上麵的將軍哪個不講點政治？到了大帥級別，講究的就是政治。”

    聽到這裏，吳子玉默默的點點頭。馮煥章的擢升，坦率來說，對他也是個刺激，甚至都有些埋怨自己的老大曹錕，當時袁世凱擴軍的時候沒有像陸建章那樣的去爭搶，結果，後來擴編的新軍幾乎被陸建章全部拿去，同時，陸建章也一躍成為袁世凱的總統府警衛軍參謀官、右路備補軍統領，警衛軍統領兼軍政執法處處長，而曹錕的位置基本沒變，還被袁世凱當槍使，去南方鎮壓二次革命。

    這一進一退，腦筋活絡的吳子玉不可能沒有想法，可作為一名中層軍官，他能怎麽辦？隻能是忍著不吭聲。對於馮煥章，他不僅認識，還很熟悉，在天津的時候，也沒少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可要論政治抱負，十個吳子玉也不是一個馮煥章的對手，後來，馮煥章為了自己的抱負可是不擇手段，被譽為“倒戈將軍”。

    這是說得好聽，實際上，當時的世人把其與三國裏呂布被罵三姓家奴放在一起比較。根據後世統計，馮煥章一生中，先後八次臨陣倒戈，乃至到後來，不得不自己撐起門麵，就他那秉性，沒人敢用啊。

    可馮煥章實際上與呂布是不一樣的，呂布是為了自己去反複變換主子，而馮煥章則是為了自己強國富民的理想，在每次麵臨抉擇的時候，都會選擇在他看來是正確的地方，這與當時的愚忠風俗是格格不入的。

    用馮煥章的話說，誰要是傷害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就是親娘老子都不行！而吳子玉則在早期的行武中是保持那時國人的愚忠的，直到後來，他才醒悟。

    “通達，你認為今後民國的走向如何？”酒到半酣，吳子玉又問道。

    “眼下不好說啊！”皇甫淳吐出一口酒氣，然後才說道，“當今，如果論威望和資曆，沒有超過袁大總統的人，袁大總統在，各路將帥都得蟄伏，可這不是真實的情景，眼下，各路派係已經成型，一旦沒有了上麵的管製，天下將大亂。”

    “袁總統如今正春秋鼎盛，假以時日，應該可以使我民國強盛起來。”吳子玉接口說道，“當今歐戰，正是給我民國喘息和發展的機會，難道你還認為在如此情況下危機四伏嗎？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皇甫淳微微一笑，“如果總統府裏的官員都像你這樣想，如果大家都下定決心走共和的道路，你說的藍圖是能實現的。可惜，遺老遺少太多了，鼓吹帝製的人太多了，就連當年倡導新學的嚴幾道都在這樣鼓吹，試想一下，袁大總統能像華盛頓那樣扛得住嗎？如今的民國與當年的美利堅可是完全不一樣啊！”

    吳子玉被皇甫淳說糊塗了，他問道，“有何不一樣呢？我認為華盛頓是個了不起的人，能夠抵擋當皇帝的誘惑，不簡單啊！”

    皇甫淳不屑的笑了，“事實可能還真不像你想象的那樣，華盛頓跟我們曆史上的夏禹比起來，相差太遠了，簡直不值一提啊。”

    吳子玉頓時對皇甫淳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他雖然也是秀才出身，可自知在學識上與皇甫淳相差太遠了，幹脆就開始求教起來。

    “在夏禹之前，我們先祖的帝王位置不是世襲的，夏禹一開始也不是被指定為帝王繼承者的，他最有名的是治水，這個你應該知道。可是，為什麽後來從他開始就演變成世襲了呢？這裏就有一個曆史發展的變化。”

    吳子玉不甚明了的看著皇甫淳，他還真沒想過皇甫淳提出來的這些問題。

    “按照史書記載，最早的社會是氏族社會，前一代頭人死亡後公推新的頭領。可是到了夏禹年代的時候，農耕已經成熟，各種私人物品也多了，於是，一些氏族為了爭奪利益，就出現了內鬥，那個時候，當帝王並不是一個享受的位置，而是一個操心勞力的位置，華盛頓當時所處的美利堅就是那樣，要想當帝王，那得多辛苦啊，華盛頓不幹，提出大家輪流辛苦，所以，才形成後來的美國體製。”

    皇甫淳的話讓吳子玉驚愕的把嘴巴變成了一個O字型，他甚至懷疑，皇甫淳這是嚇咧咧，可是，他自己又找不到證據和理由反駁皇甫淳。

    “到了夏禹晚年，他本想按照傳統讓各部氏族去推選一個新的帝王，可是，時代已經不行了，根本無法公允的選出，還要發生戰爭，於是，他設計了一個新的體製，那就是世襲，圍繞著世襲，建立了各種官職，從曆史的角度看，這是一個進步，是一個劃時代的進步，正是這種進步，讓夏朝的國力發展起來，附帶的把帝王生活也變得享受和可以肆無忌憚了，不過那與夏禹當初的構想無關。”

    “通達，你這個觀點可以寫書啊！太新穎了！”吳子玉叫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