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孫謀對運兵挪用他運鋼軌的事情心裏是不舒服的，他去找吳子玉了，而吳子玉則是把近兩年來皖係咄咄逼人，把國內局勢弄得劍拔弩張的前因後果對鄺孫謀白話了一遍，鄺孫謀其實也聽到過，而這次聽到了許多細節後，胸中也是鬱悶。

    吳子玉是秀才出身，言談舉止並不像個丘八，他現在著急的是，到底要不要與皖係的撕破臉，撕到什麽程度？實話說，吳子玉心裏沒個底。

    此時的吳子玉可以說是直係的二號人物，但是，他畢竟起來的時日尚短，對全局的把握還不盡了了，他急需一個能夠把局勢分析透徹的人跟自己說道說道，看到了鄺孫謀後，他猛然想起了皇甫淳，於是，他就央求鄺孫謀出麵把皇甫淳從京城裏調出來，他覺得，跟皇甫淳聊聊也許能有所啟發，這就出了前麵的一幕。

    “通達啊，我很早就聽眷誠師兄說過你，說你在把握局勢方麵的造詣非同一般，所以，吳將軍一提，我就出了這個餿點子，之所以叫你出來，也是怕給你招禍，我可是聽說了，皖係的那個徐樹錚可是陰險狡詐的人物，誰的便宜都敢占，誰的絆子都敢下，他在擔任奉軍副司令的時候，靠著替奉軍帶領軍費，可是挪用了人家不少錢，弄得張作霖也跟他翻臉了。”鄺孫謀這是把從吳子玉那裏聽說的事情又轉批發給了皇甫淳。“如此小人行徑真是叫人齒冷啊！”

    “這個我知道，我去天津的時候，就聽那邊的人到處流傳，皖係那些人啊，是心比天高，可心眼還沒有針鼻兒大，徐樹錚誘殺陸建章就是搞的掛羊頭賣狗肉的把戲，對外宣稱是什麽‘軍中蟊賊，不早清除，必貽後戚’，實際上就是剪除異己，陸建章就是有再大的罪過，能是你徐樹錚一人定奪的嗎？擺明了是把法律和國家玩弄於股掌之上，這樣的皖係，早晚垮台。”皇甫淳坐下後說道。

    “我也早就看出來了，皖係的上層人物對外唱高調，呼喊國家民族雲雲，可是他們招攬的那些人卻一個個的男盜女娼，不似人樣，在湖南的那個張敬堯，那是個什麽東西？幹出來的事情簡直不堪入目！”吳子玉此時也開口了。

    “吳大哥叫我來就是說這個？不如說說你想問的，能答的我定知無不言，答不上來的你也別怪我這些年來懶惰麻木了，我就是個小人物，當不得大任的。”皇甫淳還是快人快語的點明了話題，“不過，在我看來，此時不是說你們打不打或者說想不想打的問題，而是如何打，怎麽打的問題了，不管你們如何，那邊肯定動手，到時候，你們是等著挨宰還是奮起反擊呢？這就要看你們主將的了。”

    “通達兄弟也是這樣看？”吳子玉的目光一亮，“曹大帥召集我們開會的時候，還有許多將領都想避戰求和，而曹大帥也覺得我們勢單力孤，坦白說，我們直係占的地盤沒有皖係大，軍隊沒有皖係多，從整體實力上看是不如皖係的，而且能打的將領也不多，因此，在戰與不戰之間，曹大帥尚在猶疑之中呢。”

    皇甫淳笑了，“你連師叔運鋼軌的車皮都給挪用了，還說這話太假了吧？”

    “我不過是防患於未然啊，有了些許準備，也能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是嗎？”

    “對於打仗我不懂，可對於人心我明白點。”皇甫淳思忖著說道，“皖係這些年來做大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投靠過去，段祺瑞到底知道手下有多少人是忠是奸？怕是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幾年來，他們先後用各種手段對付黎黃陂、馮華甫，還搞出了張勳那檔子事情，事後，大家都明白，要不是徐樹錚耍手腕，張勳也不至於搞出那樣的事情來，害得黎黃陂是有苦說不出。”

    “是啊！我原來想不明白，可現在我知道，指望皖係這幫人富國強軍怕是沒希望了，他們連自己人都搞，下麵跟著起哄的怕也沒有幾個是真心為了國家的，都是為了打自己的小算盤，為了自己撈錢，那個張敬堯就是個典型！”吳子玉說。

    “不過呢，還要是要多找幾個幫手，古語雲，得道多助，皖係幹出的那些事情怕是早就讓許多人不忿了，我就不相信奉天的張作霖能夠吃下那麽大的一個虧。白白的讓皖係的把軍費截留，還要讓奉軍去頂那個黑鍋，要知道，在國會和財政總局那邊掛的名號可還是奉軍的軍費哦！”說到這裏，皇甫淳對著吳子玉眨眨眼。

    吳子玉頓時陷入了一陣沉思，而鄺孫謀卻是馬上反應過來了。

    “通達說的對啊，如果這個事情不從大麵上捅破，那麽將來奉軍再要軍費時，在國會裏會不會有人說，你奉軍已經領取不少了，難道還要增加嗎？這個黑鍋怕是要一直背下去，而且，由於徐樹錚玩的把戲被揭穿了，現在奉軍去領軍費時，那可是大大的打了折扣了！聽財政總局的人說，他們可是吵得很厲害的。”

    “這個事情在軍內大家早知道了，可沒有深入去想，通達剛才點破了要害，那就是有人和無人的數額差距太大，這是欺負奉軍啊。”吳子玉抬起頭，“我看是可以讓曹大帥派人與奉軍聯絡的，從關外乘火車，一天就可以進關了。”

    “重要的還是在輿論上把一些事情揭出去，民間流傳是一回事，你們的官宣又是一回事，說起來，你們在四九城裏也不是沒有關係，皖係在那邊也不是一手遮天，盡管徐大總統是皖係推上去的，可實際上徐大總統對皖係的所作所為並不認同的，該說的話你們要說才是。”皇甫淳又說道。

    “有道理啊有道理，財政部那邊的消息我可以幫你們去搞，仗著老麵子，要點消息不是啥問題。”鄺孫謀此時覺得自己也可以從中幫忙了。

    吳子玉點點頭，此時，酒菜已經端上來，吳子玉想了想後叫人弄來一壇陝西杏花村，拍開了封泥，親自給鄺孫謀倒上了一碗，然後恭敬的向老先生敬酒。

    說是用碗喝酒，這是不是太不夠敬重了？鄺孫謀好歹可是個知識能人啊。布介，在我們民族古代，敬酒是用碗的。上古時期，在祭祀禮儀上，使用的叫樽，而在下麵平常喝酒用的就是碗，曹操和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武鬆打虎之前，各路英豪上陣鼓勵將士，用的都是碗，而酒杯的出現卻是很晚的事情了。

    可是今天吳子玉用碗招呼鄺孫謀卻不是為了敬重，而是想把老爺子早點灌倒，他還是想與皇甫淳說說更私密的一些話，有老爺子在，有些話就不好說了。不是怕鄺孫謀泄密，而是他擔心皇甫淳礙於老爺子在，許多話就隻說三分，對皇甫淳這個特性，吳子玉可是心知肚明的，當年沒有拜師之前，皇甫淳就是那樣。

    果然，廣東人的鄺孫謀很快就不勝酒力了，他哪裏喝得過山東人吳子玉？至於皇甫淳那就更不用多說了，皇甫淳是有內裏的，想不喝醉，用內裏逼出酒就行了，僅僅過了三巡，鄺孫謀就不勝酒力的倒下了，連菜都沒吃上幾口，吳子玉連忙歉意的讓自己的隨從趕緊把老爺子扶出去，到旅店隨便一間房裏躺下。

    其實，鄺孫謀自己也知道，能聽的話也就是那麽多了，再私密一點的人家不會當著他的麵說，畢竟是局外人嘛。而皇甫淳能給吳子玉出什麽點子，鄺孫謀還真沒多少興趣，就憑皇甫淳那鬼才的腦瓜子，必定有好點子，他把人約出來了，也算是盡到了心意，問心無愧就好，再說自己年紀大了，陪著吳子玉轉悠了兩天了，他著急的還是鋼軌，吳子玉也答應他了，明後天，鋼軌運輸就恢複了。

    “你把老爺子灌倒，想聽我跟你說啥啊？”皇甫淳等到就剩倆人的時候直接開噴了，“坦白說，你心裏沒底是不是？你不要在乎皖係有多少兵馬，古人都說，兵貴精不貴多，相信你的手下要比皖係厲害多了，以你的帶兵之法和你的為人，你一個旅能頂得住對方三個旅！何況你手上可是有整整一個師啊！你怕什麽呢？”

    “我這不是想少死點人嘛！不管那邊，打仗都是要死人的，可死得都是咱們中國人，能少點就少點唄。”吳子玉說著話使勁的用雙手揉揉麵頰，“根據目前皖係的排兵布陣，我要麵對的可能就是那個在段家輩分高的段芝貴，此人也算是北洋的老軍武，也是李鴻章天津武備學堂畢業的，不過，在新式作戰方麵似乎差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