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年代_第50章 第五十章滬上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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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你稍微等一下。”見杜月生敬完酒和施完禮想要下去,皇甫淳開口說道,“我父親在豫園那邊還有個南紙店,現如今生意還不錯,我看這南紙店就送給你好了,給我父親留下一成的股份即可,有了這個店,你就有了起步的墊子。”
皇甫淳說這個話可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昨天就與父親商議過,隻不過那個時候說的是把那家南紙店給賃出去,畢竟父親現在年紀不小了,而且,在家裏要一門心思的輔導小兒子的學問,再去招呼南紙店有些力所不能及了。
說,難道皇甫涯就不可以請人嗎?比如找個掌櫃的。事實上皇甫涯已經這樣幹了,半年前就請了一個人,還是前清的秀才呢,可是那個人太迂腐,生意做的磕磕絆絆,加上又不懂得變通,經常與客人為點小事發生爭執,這就不是買賣了。
這南紙店的經營與一般店鋪是不一樣的,在那個年代,尤其是在豫園,純粹的南紙店是沒有的,多少都經營一點字畫生意,恰好是這個方麵,那個聘請的掌櫃出了漏子,生生的被拆白黨騙走了一百塊大洋,為此,羞於繼續,自己卷鋪蓋走人了,弄得皇甫涯不得不在進入臘月就歇業了,要說,這臘月的生意正紅火呢。
黃金榮的眼珠子一亮,“嗬嗬!通達兄弟,你這可是扶上馬還要送一程啊!”
“實話說,那間鋪子我父親幹不動了,本來是租賃的門臉,可是自打你們這裏的街區成型後,豫園那邊的地皮價格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我父親受不了原來房東的哀求,那個鋪麵就買下來了,現在算是砸手上了,給了小杜,也許還能有些起色,要是我父親繼續幹,怕是難以為繼了。還請錦鏞大哥明白小弟的苦衷。”
“我當然知道了,那家店鋪在字畫上也是有些分量的,從那裏請回去的楹聯都是上乘,這點我是聽說了,給小杜裝裝門麵是合適的,小杜,還不謝過?”
杜月生一聽還有這個好事?頓時又過來行禮,還連幹三杯以示敬意。
杜月生是個極講義氣的人,皇甫淳如此待他可謂是刻骨銘心,而杜月生又是心眼靈透的人,在這樣的場合,如果換個人如此做作,黃金榮定然是會有想法的,可今天卻是不會,首先,皇甫家不是道上的,與爭奪地盤爭奪利益八杆子打不著。其次,皇甫家父子對黃爺是有恩有義的,而且也不在上海撈世界,沒有篡越的任何動機和可能,有的卻是在點撥的潛台詞,是幫助黃爺擺脫一個困局。
為什麽說黃金榮現在有個困局呢?黃金榮現在已經是公共租界裏華人探長最高職位了,嚴格上講,此時的公共租界裏,華人占比超過了九成,洋人在這裏不過是掛在麵上,尤其是一戰以後,德國人、俄國人以及垮台的奧匈帝國的幾乎都絕跡了,就連法國人也因為戰爭回去不少,現在不過是在慢慢的恢複中。
說起法國,由於戰後他們要經營中南半島,對北邊的這個地方完全是放開不怎麽重視了,這也是為什麽後來日本的勢力越來越高的原因之一,而英國人此時對上海這裏也是有所顧及不到,那些在上海起家的洋行和銀行,一開始其實都不是正宗的英國人,而是掛著英國人的牌子,許多人都是來自英國殖民地。
而租界裏很活躍的就是美國人,美國人到這裏完全是為了做生意,其它方麵的事情很少涉及,這就形成了上海在當時非常特殊的一個局麵。一方麵,這裏掛著租界的名頭,西方列強在法理上還很強調這個,另一方麵,這裏完全是華人在活動,形成了一個國中之國的局麵,如何管理華人?靠的就是黃金榮這樣的人。
黃金榮是官麵上的,在當下,勢力上已經無人可比,再發展下去怕是連洋人都受不了啦,可他能低調的縮回去嗎?不可能,正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以不是青幫的一個空子管理上海的青幫,這個風險別人不知道,他自己當然清楚。
杜月生是正宗的青幫悟字輩的,在當時青幫的輩分裏排名比較靠後,要知道,當下還在世的大字輩都有,比他高一輩的還有通字輩,所以,他隻要還在黃金榮手下,那就很難出頭,可是黃金榮也不知道該如何放這個小弟怎麽出去。
皇甫涯知道自己兒子與黃金榮還有話說的,自己在這裏著實不方便,於是,在給黃金榮以同輩身份敬完酒後,提出要去鋪子裏看看,這也符合剛才的說法,既然要把鋪子給杜月生,他去看看是合情合理的,而黃金榮更是個秒人,幹脆就叫小杜陪著一起去,說是天晚,得有個防範。於是,皇甫涯和小杜先走了。
“我總算明白你的為人是如何修煉的了,你有個好父親啊!”黃金榮舉起酒杯,“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了,老哥有些事情想請教一二,還望不吝賜教。”
“大哥這是說的什麽話?你我兄弟一場,大哥有話隻管說。”皇甫淳說道。
“你如何看今後的時局啊?我雖然盤踞在上海,可是,這上海畢竟也是屬於咱們民國的,可是這民國到底啥時候能穩下來啊?我看不透啊!”黃金榮說。
“看不透就不看。”皇甫淳淡淡的說道,“用現在文化人的話說,封建王朝是沒有了,可是餘毒餘孽還不少,袁項城的稱帝,張勳搞的複辟就是這個意思。”
“你說的不看是個什麽意思啊?給為兄的說說。”黃金榮一臉的渴望神色。
“古語說,亂世出豪傑,從曆史上看,每當大亂的時候必有能人出,現在,能人還沒有出,以前我們以為袁項城是,結果他不是,還早早的死了,後來我們以為段合肥是,可直皖一戰,大家也都看明白了,那麽到底誰是?我現在是看不出來,既然能人還沒出來,亂就是一定的,既然是亂,那上海這裏就很特殊了,你要準備的是將來不亂的時候要麵臨的能人,能人不出,你怕個啥?”
“哈哈……兄弟說的有理,太有道理了!十年前我就知道通達兄弟是個高深莫測的人,你在那家餐館裏震碎的硬木凳子我是知道的。”黃金榮狡黠的看著皇甫淳,“誰能想到通達兄弟你能有那樣深絕的功力啊?我當時還納悶,以你一個年輕後生,隻身遊離江湖,卻是風淡雨輕的,後來才算是知道,兄弟你是深藏不漏,陳英士後來也是知道了,可惜,他死的太早了,要不肯定找你。”
“嘿嘿!”皇甫淳靦腆的一笑,“年少氣盛,當時有些看不慣江湖人的做派。要是現在,我還是藏拙……不過錦鏞大哥是如何查出來的?哦,我想起來了,你可是租界裏出名的探長,稍微比對當時各人的情況就推算出來了。”
“嗬嗬,還真是這樣。”黃金榮張嘴笑了,“那家老板後來找到我,他本來就是我的一個眼線,說一張硬木凳子被震碎了,倒不是找我要錢賠償,而是告訴我當時聚會的人裏有高手,叫我小心防範。我去看了那碎裂的凳子,當時也是嚇了一跳,要真是有這樣的高手找上我,我還真沒招,所以,我就開始推算了。”
“你不是有槍嗎?”皇甫淳的眼神裏向黃金榮的後腰掃了一眼。
“嘻嘻,瞞不過兄弟。”黃金榮馬上明白自己的話說漏了,“是為兄的不對,既然知道兄弟是個中高手,我這槍就不該帶,為兄自罰三杯!”
說著話,黃金榮就拿過酒壺要給自己倒酒,被皇甫淳輕輕一拂,那酒壺裏的酒水就倒不出來了,“大哥不必,我不過是隨口一說,這樣也好,也算提醒你時刻留意自己的安全,在上海撈世界的不僅有華人,更多的是洋人,你看吧,會來很多的,這十裏洋場可不是蓋起來看著玩的,你說是不是?”
“沒錯!今年來的洋人就比去年多了不少,有些洋人比我們還窮。”
“是啊,他們的窮人到這裏來撈世界,最快的法子還是販運鴉片,雖然咱們這裏也有雲土和蘭土,可上檔次的還是洋人弄進來的,而在當今的西方,鴉片已經被確認是毒品,以你官麵上的位置,觸及這個是很危險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黃金榮眨巴著眼睛思索了一會,慢慢的漏出了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自己是不抽那玩意的,那玩意太傷身了,可是,那東西是真的能賺錢,唉!那個錢我不賺別人也照樣賺,這才是目前我們為難的地方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