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達先生的意思是，不管對方如何放狠話，黃爺的生命無憂，剩下的事情就是談了？如果是這樣，那我心裏就有數了，二哥，你不是認識何豐林嗎？是否把他約出來喝茶啊？大家坐下來談一談，也許價格就可以談好了。”杜月生說。

    “不可！”皇甫淳馬上開口了，“這個事情的出麵要分成幾步走，與何豐林的商談的事情，嘯林兄可出麵，大嫂也可以曲線去談，唯獨月生兄不要出麵。”

    “這是為何？難道說三弟還不夠資格嗎？”張嘯林的口氣不善了，他與皇甫淳沒啥交往，自然也不會在乎皇甫淳這個書生的有多大分量。

    “請通達兄弟細說一下，也許有另外的原由。”林桂生倒是明白皇甫淳，對張嘯林撇了一眼，“嘯林啊，你先別亂想，讓皇甫先生說完。”

    要不說，這林桂生在道上捭闔有分寸有氣度呢，你看她，先稱呼皇甫淳為兄弟，那是對皇甫淳的認可，隨即，對張嘯林的話裏卻叫先生，那意思就是告訴張嘯林，你那炮撚子的秉性收斂一下，在你麵前的可是學貫中西的“先生”。

    “做事情不可以隻有一個套路，就好比你們出去搏殺，一個拳頭打人是不行的，得多準備兩手不是？月生兄弟的年紀小，如果跟你們一起去，你們認為何豐林會如何看他？而且，到時候，最後說話算數的還是大嫂，如果讓對方拒絕了，還有和解的後手嗎？這後手會是誰來承擔？所以，我覺得月生留著後手合適。”

    林桂生的眼神裏變化了好多次，最後才有些抱愧的對杜月生說道“月生兄弟，到時候可真的委屈你了，不管事情成不成，最後大嫂都會謝謝你。”

    好嘛！這通啞謎把個張嘯林給鬧得有些張二金剛了，於是，幹脆就不說話了。

    “也好！皇甫先生考慮的比較周全，既然如此，那就請二哥立即去找何豐林疏通，大嫂也可以找相熟的人去疏通一二，我回去做後手準備，為了謀算精準，我想請皇甫先生跟我一起商議一下，這邊大嫂和二哥就辛苦了，小弟先行告辭。”

    要不說這杜月生八麵玲瓏呢，其實，找皇甫淳來也是他提出來，隻不過是從側麵告訴林桂生，黃爺的好友皇甫淳此時正在上海，其它的話杜月生一個字都不說。可林桂生也是七巧玲瓏心啊，焉能不明白杜月生的意思，果然，皇甫淳一來，就把事情的輕重緩急和如何去應對的方略大致說了個差不多，讓林桂生很是佩服。

    “好！就這樣辦，嘯林，你立即回去籌款，看看能拿出來的現錢有多少，另外，到各個場子去轉一圈，讓那些見風使舵的人知道，別以為老爺栽了就可以趁火打劫，防外麵的事情永遠不能放鬆！”林桂生此時也下了決心。

    張嘯林是搞不懂他們說的玄機，既然大嫂說了話，他也不說二話，向在場的人一抱拳，率先帶著人就離去了。別說，林桂生還說的真對，張嘯林圍著各個場子轉了一圈，原本那些地方有些騷動的立即平息了，張閻王的凶狠誰不知道？

    皇甫淳被杜月生請到了一個很私密的地方，外表上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不過是一幢早年洋人修的小樓，可是在裏麵，這是杜月生最隱秘的藏身之所。

    小樓裏已經有傭人起來給兩人做宵夜，同時，在附近也有不少小弟藏在弄堂的陰影裏，可以說，杜月生自從吃了一次大虧，小命差點丟掉後，為人辦事變得非常謹慎和小心，也給自己預留了好幾處藏身的地方，這也是後來他能成為上海黑道上真正說話算數的原因，那個張嘯林，從來都沒有成為真正的黑幫舵把子。

    正因為張嘯林在為人處世上的缺陷，加上他本來就是個沒有任何道德束縛的真流氓，使得他總是被小他近十歲的杜月生壓一頭，三十年代後，本來排在末位的杜月生成為上海的舵把子，不僅勢力上厲害，還與當時的蔣介石關係匪淺。

    張嘯林到後來，心裏對杜月生很是不舒服，論出道，比杜月笙早，論輩分，比杜月笙高，可總是被杜月生壓著，不服氣是肯定的。

    當日本發動八一三事變後，老蔣讓這三個大亨去香港規避，結果，隻有杜月生服從了。而此時的黃金榮以年事已高為由，不在過問江湖事，但明確表態不會投日本人，張嘯林卻是在淞滬會戰後公開的投靠了日本人，想要在上海當舵把子。

    為了向日本人效忠，張嘯林布置門徒，脅迫各業與日本人“共存共榮”，大肆鎮壓抗日救亡活動，捕殺愛國誌士。又以“新亞和平促進會”會長的名義，派人去外地為日軍采購各種軍需物品，用流氓手段強行壓價甚至武裝劫奪。

    張嘯林最後搞得天嫌人怨，最後被自己的保鏢給打死了，這是後話。

    此時，杜月生和皇甫淳兩人一邊喝著傭人煮好的上海小混沌，一邊在思考事情，此時的皇甫淳還真是餓了，而這傭人煮的混沌的確美味。吃完了，杜月生又請皇甫淳走到了裏間，這是一個書齋，杜月生不識字，卻有一間書齋。

    “皇甫先生，現在沒人，請教我。”到了屋子的內間，杜月生恭謹的向皇甫淳抱拳，“我知道你剛才有許多話沒有直接說出來，現在，這裏僻靜無人，您隻管放心的說，我一定按照先生的謀劃去做，剛才你的分析，說黃爺生命無憂，這已經讓我服氣了，您說的對，盧筱嘉何豐林就是膽子再大也是不敢惹洋人的。”

    “其實，張嘯林說他認識何豐林就是個空話，認識了又怎麽樣？也許你們還不知道，盧筱嘉除了是浙滬督軍盧永祥的公子外，那個何豐林還是他的姑父，有這層關係擺在那裏，張嘯林在何豐林麵前算個屁！何豐林絕對不會給他麵子！”

    皇甫淳竟然說了粗口，他是真看不上張嘯林那種遇事吹牛，魯莽混賬的秉性。

    “原來是這樣，我說盧筱嘉怎麽那麽容易就借來了大兵，原來他們是一家人啊，難怪盧筱嘉在上海專橫跋扈，還說自己是四公子之一呢！”

    “其實呢，這都是表麵文章，真正核心的問題是另有原因啊。”皇甫淳說道。

    “請先生指教，月生洗耳恭聽。”杜月生謙恭的再次起身彎下腰。

    “生意！根本的目的還是為了生意！”皇甫淳氣定神閑的說道。

    “什麽生意？難道說這盧永祥想吞並我們的買賣？”杜月生吃驚的問道。

    皇甫淳搖搖頭，“盧永祥才不會對你們所有生意感興趣，他要的是快錢，什麽生意來錢最快？那就是鴉片，就是上海這個龐大的市場和眾多的煙民。”

    杜月生驚愕的張大嘴巴，目不轉睛的看著皇甫淳，而皇甫淳並沒有說完。

    “當下的上海，外來人口增加速度非常快，而且，來的人裏固然有類似張嘯林這樣撈世界的人，同時，更是許多在當地無法發展的士紳，他們為了各種原因跑到上海來，而且還帶來許多家人和親戚，這樣的人往往又是老牌的煙民，他們到了上海，別的方麵可以節儉，可是抽鴉片上癮的人是很難戒除的。”

    聽到這裏，杜月生點點頭，他完全認可皇甫淳說的這個現象，實際上他接觸最多的也是這類人，要從這些人身上撈錢，他能不去深刻的了解他們嗎？

    “還有一點，上海這個地方因為有不少租界，地位也是很特殊的，許多民國的法律在這裏是行不通的，這就使上海成為一個非常重要的水陸碼頭，使這裏成為東南各省鴉片分流的集散地，在這點上，盧永祥與北方那些軍閥不一樣，他不用去耗費人力物力去種植鴉片，隻要占了地盤，就可以輕鬆的從印度進口價廉物美的鴉片，而想要確保這條路線的暢通，他就得在上海尋找合夥人。”

    “是的，作為浙滬督軍，他不可能公開經營鴉片，畢竟，鴉片是上不得台麵的，他得找我們幫忙才行，可是他為什麽要拿黃爺開刀呢？”杜月生不解的問道。

    “在租界裏工部局是明令禁煙的，可誰都知道，他們不是真禁，無非是睜眼閉眼，讓你們玩的也是打擦邊球，可是從各地來上海的煙民太多了，幾家大得煙館也都是在黃爺和你們手上，而黃爺又是租界裏的華人總督查……”

    皇甫淳說到這裏，杜月生一切都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緊皺眉頭頹然坐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