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雲祁的話音通過空氣介質傳進言雲笙的耳朵，讓他頓感如蒙大赦，胸腔裏的那顆心髒重重地落回了原地，他長長地呼了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說說吧。”言雲笙接著道。

    這病房的燈光還是有些晃眼，言雲祁抬頭望向頭頂，依然需要眯一眯眼睛，強光的照射讓他的視野裏出現了一些光斑，而後，這些光斑逐漸分散，再慢慢聚攏，將那些壓在心底的傷心往事翻出來重新在眼前攤開。

    往事講起來很快，不到十分鍾，言雲祁便收了聲。

    可這十分鍾不到的時間裏，卻是讓人再度經受了一次噩夢。

    心情低落的時候更加喜歡一個人獨處，這好像是成年人之間的一些不曾說出口的約定俗成。言雲笙聽完後沉默著走出了病房，他們都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

    帶上病房的門，言雲笙靠在門口的牆上抬手捏了捏眉心，這是他極度疲憊時才會出現的動作。

    在這個時空裏，他的兩個至親之人都住在這個醫院，兩人的病房相距不過十米，可他現在卻哪個病房都不能去。

    人類的孤獨有時真的像是突如其來，可你仔細想想，好像在那些看似溫馨的表象下，又處處都藏匿著會使親密關係崩壞的雷區。

    在門外站了片刻，言雲笙抬腳出了醫院。

    車開到馬路上時，他才發現又下雪了，路旁的常青樹樹葉上堆著厚厚的白色，單薄的樹葉好像隨時都會因為不堪重負而斷裂。

    言雲笙開著車進了一處小巷子，巷子很窄，但是好在路上沒有車，旁邊也隻擺著幾個垃圾桶，言雲笙又往前開了一段，最終在一處稍顯破敗的舊樓前停下。

    下車後他毫不遲疑地邁著大步上了樓，門口站著的男子看到他先是俯首恭敬地打了招呼，然後利索地轉身打開了房門。

    門一打開，屋外的冷風便卷著裏麵的黴臭潮氣打到了言雲笙臉上，可他仿佛沒有感知一般，眉頭都沒動一下，徑直走到了被反手綁在椅子上的蘇默身前。

    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那兩個女人死了嗎？”蘇默笑著問道，迎著言雲笙的眼神毫無懼色，也沒有一絲悔意。

    “你們對蘇粒粒的母親做了什麽？”言雲笙的語氣很平靜，可這平靜裏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堅定。

    “這倒是好笑了。”蘇默說完冷笑了兩聲，“你們這些殺人的，殺完了來問無辜的人對死者做了什麽？言總，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言雲笙沒有回答，他眯了眯眼，眼底的肅殺毫不遮掩。

    “別動氣嘛。”蘇默悠然地搖了搖頭，“你這樣的條件，要什麽女人沒有？何必為了蘇粒粒那樣的垃圾……”

    旁邊人落下的一拳打斷了他後麵的汙言穢語，言雲笙依舊隻是雙手插兜冷冷地睨著他。

    感受著嘴角的鈍痛，蘇默笑得更加肆虐，依舊瘋言瘋語道，“你這眼光，可真不太行。”說完後吐了口帶血的唾沫。

    “機會隻有這一次。”言雲笙耐心告罄。

    “多謝，我沒什麽好說的。”蘇默語氣輕鬆道。

    言雲笙不再看他，而是轉過了身。緊接著，站在一旁的男子摸出了電話撥了個號碼出去，很快，對方便接了起來。

    “喂？”是個女人的聲音，聽得出來，她此刻的心情暴躁且焦急。

    蘇默這時才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他聽出來了，這是盛媚的聲音。

    “蘇夫人，你兒子這條命還要嗎？”男子道。

    對麵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好幾倍，幾乎是在吼，“你什麽意思？你是誰？你把默兒怎麽樣了？”

    男子默不作聲，隻是把開了免提的電話遞到了蘇默臉側。

    沒有聽到回音的盛媚更加激動，她開口罵道，“你們這些罔顧法紀的畜牲，要是默兒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定要你們不得好死！”

    言雲笙在一旁歎了口氣，拿著手機的男子這才出聲道，“明天晚上八點，濱河路曉春巷，你和蘇懷德一起過來贖人吧。報不報警隨意，人過來就行。”

    說完就掐斷了電話。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我？”蘇默咧嘴笑著，“沒用的，我爸這個人，你不了解，兒子他是不在乎的，你們想拿我來威脅他，做夢吧。”

    沒有人答他的話，言雲笙側身往門口走去，門已經被打開了，他剛要踏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說，“所以，我是通知的令慈。”

    說完後便走了。

    這句話把蘇默直接噎在原地，言雲笙說的沒錯，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就算是豁出性命也會拉著父親一起過來。

    在這個家裏，母親一直都把自己當作唯一的寄托，近乎病態。

    言雲笙開車回到醫院，到蘇粒粒的病房外時放慢了腳步。他在門外躊躇了兩步，正準備轉身時，菱莘從病房出來了，“小笙？快進來啊，粒粒醒了。”

    如果蘇粒粒還沒清醒，言雲笙還有餘地在門口徘徊，可現在人已經清醒了，他卻更加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

    告訴她這些都是誤會，並不是蓄意的，隻是失誤嗎？

    可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怎麽能讓失誤這兩個輕飄飄的字眼搪塞過去呢？

    “小笙？”菱莘過來拉過言雲笙的手臂，輕聲道，“怎麽了？”

    “我沒事。”言雲笙說到這裏頓了頓，仿佛在斟酌後麵的字眼到底合不合適，可他最後還是緩緩道，“幹媽，這兩天要麻煩您了。”

    “說什麽呢？”菱莘嗔怪道，“做父母的不為兒為女那還為誰啊？”

    言雲笙扯出一抹苦笑，這話仿佛鋒利的刀刃，再次往他的心上剜了一寸。

    最終，兩人也沒有見麵，言雲笙說公司有急事便匆匆離開了。

    菱莘出去拿了藥再次回了病房，對著剛醒的蘇粒粒溫和道，“要是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記得給幹媽說。”

    蘇粒粒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然後輕聲道，“幹媽，心諾怎麽樣了？”

    菱莘手上倒水的動作停滯了片刻，隨後才繼續道，“孩子沒保住，送來的時候已經見紅了，本來之前就胎心不穩，這次生理心理雙重打擊，就……”

    “啊……”蘇粒粒不知道該說什麽，那個孩子可以算得上時餘心諾唯一的精神寄托了。

    “不過我問過醫生了。”菱莘把手裏的水杯遞給蘇粒粒，“以後還是有機會懷孕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