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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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願賭我最早發現岐陽她要殺我,其實是在一年前。

    柳刺史在朝堂上聯合幾位老臣彈劾我,被我一劍穿肚時,她出於本能,朝著龍椅上的岐陽喊了一聲:「陛下救我。」

    這本沒什麽古怪的,求生欲誰都有。

    古怪的是岐陽,換做從前她一定會閉上眼睛,怕的發抖。

    但那日她雖然也有發抖,卻開口說道:「柳刺史,你有今日也是罪有應得。但攝政王她一向深明大義,定不會遷怒你的幼子。」

    我看見柳刺史在聽到「幼子」二字時,忽然就咬緊了牙關,沒了鬥誌。

    她死死盯著我,更像要透過我死死盯住背後的岐陽。她嘶聲力竭喊道:「攝政王她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糊塗啊!」

    隨即就一頭撞死在我的劍刃上,岐陽下令將柳刺史拖下去時,臉色蒼白,卻似鬆了口氣。

    再後來,是我的十八歲生辰。岐陽聲稱身子抱恙,無法赴宴。

    我的暗衛卻發現有個輕功極好的小賊偷偷潛入了我的屋子。我借著醉酒,回去時卻看見岐陽躲在我的錦被中。

    她為我準備了驚喜,一支她親手雕刻的玉簪子。

    換作從前,我也許會感動哭。

    但現在我隻能忍著滿腹惡心,裝作很感動。

    她說:「阿姊,我親自做的你不能不要。為了刻這朵玉蘭,我在樹下坐了三四個時辰呢!坐的我屁股都痛了……」

    我看著她纏滿布條的手指,以及掌心那支還掛著瑩瑩玉屑的花簪子,錯神須臾,才恭恭敬敬地跪下叩謝。

    岐陽替我將玉簪簪上發髻。還天真無邪的問我會不會永遠是她最好的阿姊。

    我說會,我永遠都是。

    可她卻不再是我最好的堂妹。

    宋湛他早在一月前便向我通風報信,他告訴我玉簪是岐陽命他做的,簪身中空,方便藏毒。

    全天下能將玉器,精細化精細的,唯有宋湛。他自幼對這些手工小玩意天賦異稟,所以當初拿到我送的荷包時,他嘲笑了我好久。

    宋湛說岐陽遺傳了先帝的多疑,她拿到簪子後先找人試驗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才拿來送我。

    既然是堂妹的心意,我自然要天天佩戴。隻不過戴的是宋湛為我準備的無毒“贗品”。

    贗品和岐陽贈我的那支玉簪一模一樣,除了製作它們的宋湛本人,幾乎無人能辯。

    「距離我“毒發身亡”大概還要多久?」

    「就快了。」宋湛吻著我的發絲,指腹一寸寸撫過我發髻上的玉簪。

    白天,我們在岐陽派來的眼線蓮墨麵前,繼續扮演著相看兩厭的冤家。

    等到了晚上,四下無人時,我們又如膠似漆,肆無忌憚的歡愉。

    我靠著他溫熱的胸膛,陷入對自由日子的美好幻想。

    我說:「待我逃離皇宮,我們一起去南國好不好?聽說那裏四季如春,很美。」

    宋湛說好,到時候我們在那安家,再生一堆孩子。

    他說完,又問我真的要放棄尊貴的身份,跟他遠走高飛嗎?畢竟要用假死這個方式,太危險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為了你,我願意賭。」

    宋湛眼尾紅了,低頭溫柔地吻住了我。第5章 一家三口接下來的日子,一切都在按照我們計劃好的那樣發展著。

    宋湛說,岐陽給我下的毒是慢性的,從中毒到身亡需要三個月左右。我們可以將計就計,置死地而後生,假死。

    到時,他會安排一場暴亂,以此作為掩護換走棺材裏的我。

    宋湛為此還製作了一具棺材,側壁暗藏機關,方便那日偷天換日,趁亂逃走。

    椿秀她勸我三思,說這個計劃太過冒險。不管哪一步出錯,都將萬劫不複。

    我笑著將一隻縫的歪歪扭扭的虎頭鞋給她看,椿秀驚喜交集,低呼道:「郡主您有喜了?」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小聲說:「此事暫時不要告訴宋郎君,免得他擔心。」

    椿秀含著淚,不再勸我。她是孤兒,被母親救回,自幼作為貼身丫鬟服侍我,與我情同姐妹。

    我此刻心中所想,她全然明白。

    從我當上攝政王,得知岐陽要殺我那日開始,我就麵臨了兩個結局。反或者死。

    我不想死,唯有反。

    可宋湛他來了,他替我鋪成了第三條路。

    我願意相信他說的,我們即將要走的這條路會是三條路中勝算最大的。

    倘若這次賭贏了,我們二人就能夠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哦不對,如今是三個人了。我輕輕撫摸自己的腹部,向上蒼祈求,讓我們一家三口都可以平安活下來。

    ——

    有了身孕後,我的身子越來越不舒服。

    我以為這是正常的害喜症狀,直到有天清晨我暈倒在了房中。額頭磕了道口子,鮮血糊了自己一臉。

    好在椿秀及時發現了我,才沒出什麽大事。

    岐陽得知了此事,還沒下朝便趕來王府看我。

    我倚在床頭,冷冷清清地看著她端起藥碗,小心吹涼,再送到我唇邊。

    「阿姊,你隻要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下去就不覺著苦了。」

    透過氤氳的水霧,岐陽一臉純真無邪。

    讓我想起,她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她總是不願意吃藥。滿屋子的宮人拿她沒辦法,隻有我將她夾在胳膊下麵,揚手威脅她,再不喝我就打你屁股。

    她嚇得大哭卻仍朝我伸出小手:「岐陽要阿姊抱我喝……」

    我終究是心軟的,把她抱回膝上,替她擦掉眼淚鼻涕,哄她:「岐陽乖,阿姊幫你捏著小鼻子,一口氣喝下去就不覺著苦了。」

    想到這些,我的心口忽然傳來一陣刺痛,我慌亂閉起灼痛的雙眼。

    砰的一聲。

    藥碗從我手中滑落,在岐陽腳邊摔得粉碎。

    「對不起,陛下。」我對她說:「臣病中沒什麽力氣,可惜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岐陽看著一地碎片,有些呆呆的。

    但又馬上揚起笑容,替我攆好被角,說:「沒關係的,我再回去替阿姊重新熬一碗便是了。阿姊你這些時日不用上朝了,安心在家養著。我晚點再來看你……」

    「陛下不要再來了。」我冷冷地打斷她。

    岐陽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不安地望著我:「我、我是不是又惹阿姊生氣了?」

    「沒有。」

    「那我擔心阿姊,也不能來看阿姊嗎?」

    我淡淡地說道:「臣染了風寒,若是傳染給陛下,臣罪該萬死。陛下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以大局為重。」

    岐陽沉默地在我床前站了一會,忽然重重地點了點頭,丟下一句「朕明白了」便離去了。

    直到我死的那日,也沒再踏足我的王府半步。第6章 假死之後的日子,椿秀怕我再生意外,便將宋湛趕出了屋子,白天的時候由她親自照顧我。

    說來也奇怪,椿秀在的時候我會覺得輕鬆些,可一到晚上胸悶心悸又接憧而至。

    苦了被蒙在鼓裏的宋湛,陪著我夜夜不得安眠,還以為我是生了什麽怪病。

    椿秀安慰我,隻要熬過前三個月就好了。如此會折騰人,郡主懷的定是位可愛的小千金。

    聽了她的話,這些時日受的苦也覺得值得了。

    很快,就到了計劃假死的前一日。

    宋湛他親自喂我服下「花息丸」,此藥可使人陷入深眠,藥效期間脈搏會變得極其微弱,令活人短暫的看起來和死人沒區別。

    椿秀替我查過,此藥不會傷及胎兒。而解藥就在宋湛手中,他會精準掐好時間,喂我服下。

    我平靜地躺著,視線逐漸模糊。

    最後看見宋湛他坐在我的床邊,定定地望著我,指尖一遍遍描摹著我的眉目,口中仿佛在說著什麽。

    此時,我已沒了聽覺,我僅用殘存的意識擠出一抹笑容,對宋湛說:「等我。」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再度醒來時迎接我的不是光明,而是無邊的黑暗。

    鋪天蓋地的濃煙將我嗆得直幹嘔,我想逃,卻發覺自己雙手雙腳都被綁著,而口中塞滿了布條。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濕,又被滾燙的木板迅速烤幹。我像條溺斃的魚在封閉的箱子裏垂死掙紮。

    我驚訝的發現,原來將死之人,最後喪失的是聽覺。

    各色各樣的聲音透過燒的劈啪作響的木板,湧入耳朵。

    我努力將它們分辨,最先聽見的是宋湛的哭聲。

    看來,我們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失敗了。欺君之罪,我和宋湛都難逃一死。

    我絕望地閉眼,身上的痛遠不及心上的。雖早有準備,卻不曾想岐陽恨我至此,最後竟將我處之火刑。

    可就在這時,我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個聲音和我此時一樣的絕望,甚至一聲高過一聲。

    「讓開!你們全都讓開!朕要見阿姊……」岐陽哭喊的撕心裂肺,幾近破音。

    她……怎麽來了。

    這樣哭又是為何?

    我心頭震動,一個念頭突然從腦海中閃過。

    我不能死!

    我開始拚命摩擦手腕上的麻繩,像喪失了痛覺,即使血肉模糊仍不停止。

    終於,繩子斷了。我也摸到了身旁作為陪葬的金銀首飾,這裏顯然不是行刑的木箱,而是一具棺木!

    不僅是,它還是宋湛為了此次計劃親自完工的棺木。

    為了證明我的想法,我將手探向棺材的側壁。當指腹碰到一枚暗藏的插銷時,我渾身都在顫抖,一瞬間好似什麽都明白了,又不得不強行讓自己保持冷靜。

    我扣動滾燙的插銷,側壁的木板如原計劃的一樣,順利落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