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涅並未直接走去拂雲觀，那座觀的上方似是匯聚著烏雲般，氣流正在卷動，像是暴風雨來前的寧靜。

    華的心理問題很嚴重，或許她正在觀內的某個角落坐著等待自己。

    崩壞已經順水推舟的開始侵蝕她的內心，對於製造一個破壞者來說，最好的良方莫過於悲慘的刺激。

    可等了很久，沈羽涅都沒邁步前進，這裏並不安全，他不想自己在安撫少女時還受到打擾。

    崩壞能和勿忘我的花香混雜在空氣中彌漫，他忽然失了神，一根虛幻的赤紅色羽毛緩緩從眼前落下。

    那是羽渡塵的殘片，沈羽涅也是在最後才意識到學姐為了消滅崩壞獻祭過多少東西。

    他伸手捏住羽毛，其中曾經蘊含的記憶在眼底展現。

    那是符華遭受重傷過後，繼續執行任務的片段，她是個搖擺不定的人，堅定的隻有消滅崩壞。

    她曾因追隨奧托還是沈羽涅而迷茫過，那時負麵的情緒還沒有被獻祭掉，在那些情緒的催動下，她使用羽渡塵瞬間抹殺了好幾隻帝王級。

    於是這根羽毛也就誕生出來了。

    八重櫻走下來，她看見大量的羽毛從空中降落，不禁疑惑道：“這些羽毛有危險嗎？”

    “沒有，裏麵隻是記憶或者情緒，有關於符華的。”

    最後下來的是西琳和琪亞娜，兩個女孩聽到沈羽涅的話，猶豫著是否要好好了解符華。

    雖然她們都有關於符華的印象，但這個人被媽媽和八重櫻都認可，是否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麵？

    她們還未做出決定，耳機裏傳出特斯拉的聲音。

    “監測到不滅之刃的戰艦在山下降落，她們也發現我們，正在形成包圍圈！”

    “注意安全。”

    最後這句話是莉亞說的，她沒有戰鬥力，隻能在運輸艦裏幫幫特斯拉。

    四人紛紛警惕起來，三個女性下意識的形成三角把沈羽涅護在中央的位置，他看著如今的狀況，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他應該是站在最前麵的人，把三個人護在身後才對，現在也是。

    沈羽涅走上前，不滅之刃的行動速度比預想的還要快，他的視線始終望著末端的階梯，身影翩若驚鴻的一躍已然登頂。

    金色長發飄揚，它被陽光映射的璀璨，少女眸子蔚藍如海，穿著黑色的戎裝，五官精致冷冽，身材高挑修長。

    “比安卡。”

    少女表情間的冷冽在目光觸及的那一刻出現裂痕，幽蘭黛爾感到恍惚，重逢的好快，可這次她卻沒勇氣奔向哥哥。

    已經積蓄長的頭發，似乎又高了幾厘米，那張臉如從前那樣英俊，眉宇間藏著點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滄桑，神情淡淡。

    幽蘭黛爾的恍惚變成悚然，光照下槍芒閃爍，沈羽涅手中握著黑淵白花，槍尖的位置正對準自己。

    她設想的敵人裏麵連麗塔都有，就是沒有沈羽涅。她想那個願意犧牲時間等自己玩鬧累，背自己一路走回福利院的哥哥永遠都不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隊長小心！”

    跟隨幽蘭黛爾前來的還有幾名女武神，察覺危險的瞬間，她們紛紛釋放武器。

    雙方的對質變成一根緊繃的弦，弦斷裂的瞬間便是戰鬥或者勝負決出。這是場無可避免的戰鬥，即使不為抓到沈羽涅，在他身後的第八律者也要被捕捉。

    幽蘭黛爾始終沒釋放武器，她站在最前方，經曆漫長的沉默後，少女低聲的開口詢問，“為什麽？”

    “你威脅到了我要保護的人，比安卡。”沈羽涅淡淡的向她說。

    黑淵白花的能量在體內流轉，他感覺身體逐漸膨脹，沒有聖痕儲存，這份積蓄的力量必須要在短時間內釋放出來。

    這裏有很多重要的人，重要到他能夠舍棄生命去保護。

    如果允許，他更希望能和幽蘭黛爾坐下來談談，隻是兩人的身份已經絕不可能，就隻有對戰才可以。

    女武神攥緊巨大合金斧，背後的聖痕默默啟動，“隊長，下令吧。”

    幽蘭黛爾眼中的光芒全都黯淡下去，攻擊會讓這份關係愈發走向破裂。心髒一陣抽痛，她已經不在被保護的行列之中。

    少女忽地怔住，眼底逐漸蔓延起猶如黃金般的光芒，她張開唇瓣用著轉變冰冷的聲音說：“進攻！”

    隻是刹那光芒消散，回過神的幽蘭黛爾驚覺自己被親近的人掌控意識，她已經無法扭轉局麵了。

    砰砰砰！

    能量子彈噴湧，在空中擴散形成一張藍色的大網，女武神們用身體擋著槍口，而此時她們已經出現在大網的兩側防止有人逃離。

    不滅之刃的女武神們已經經過多年的磨合，她們完全可以瞬間爆發出抹殺帝王級的能力，隻是因為幽蘭黛爾的一句活捉才變成用能量網捕捉。

    女武神們表情平靜，無數遍演習，事態也像預料那樣，青年身後的兩個女孩表情錯愕，顯然是沒能反應過來。

    至於沈羽涅和八重櫻，兩人都有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可他們未必有與之相匹敵的實力。

    “不對，現在後退！”

    幽蘭黛爾的聲音打破寂靜，女武神們不理解隊長為何到此時下達這種指令，她們都在遵從意誌和身體的慣性，如今已經停不下來。

    明明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就可以捕捉到這些通緝犯了，然而短暫的時間後，她們的想法就發生改變。

    兩個表情錯愕的女孩瞬間恢複冷靜，琪亞娜手中的天穹撕裂者瞬間啟動，無形的能量彈將巨斧擊飛出去。

    她似乎是瞬間消失又出現，轉眼間已經將女武神製服在地。

    西琳撇撇嘴對那些朝自己衝來的人有些不屑，她並沒有移動隻是虛空抬手按壓。眼前的空間開始扭曲，幾名女武神們紛紛被彈飛出去。

    至於那張飛在半空的能量網，它還沒能落下便徹底停止，周圍的溫度陡然轉冷，冰晶在光照下閃爍，它恰好卡在能量網的格子裏，帶著它墜落在地。

    八重櫻的腰間放著兩柄刀鞘，此時她已經從中拿出一柄，同體深藍，刀身像是一整塊被打磨薄的冰拚接那樣，散發超低溫。

    所有的攻擊都在瞬間被破解，眼前的大概是不滅之刃自成立以來最可怕的敵人，連律者，S級的種子都在其中。八重櫻隻是負責保護，最後的攻擊任務則是交到沈羽涅的手上。

    他與幽蘭黛爾隔空相望，伸手從騎士槍的末端將黑淵短劍抽出，他漆黑的眸子變得深邃，紫黑色的霧氣從中爆發，忽然吹起的狂風把霧氣凝聚成龍卷模樣，毫不停歇的朝著附近的女武神飛去。

    新的崩壞能再度爆發，它的出現仿佛天空塌陷壓在所有人的身上，像崩壞獸裏上位者對臣民的威壓，S級的評定之後就沒有新的評級，幽蘭黛爾處於這個層次並且已經逐步來到女武神的巔峰。

    她沒有釋放裝甲，速度快到連肉眼都無法捕捉，在龍卷觸及自己的隊友前將她們全部拉回來擋在身後。黑色的龍卷不斷推進，它將地麵摧殘成寸草不生的模樣，持續很久才慢慢的消散。

    沈羽涅還沒有狠下心來到殺人的地步。

    “比安卡，帶著你的隊友暫時離開吧。”沈羽涅收回黑淵白花，臉色蒼白了些，八重櫻從背後扶住他，“徹底發生衝突的話，除了你和麗塔以外絕對有人會死的。你應該相信我們的本質是善良，但這裏的確有我要保護的人，重要到我可以不惜一切。”

    幽蘭黛爾的臉色同樣蒼白，隻是被光照暈染出淡金色。身邊劫後餘生的女武神恍然大悟，自己並不是這支隊伍的對手，她們所能依靠的隻有最強的隊長，在這漫長的女武神生涯中所有人都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

    “隊長，不用管我們的，隻要能抓住他們，我們其中任何人都可以犧牲。”

    “是啊，不能讓災難繼續蔓延下去，這是很好的機會！”

    幽蘭黛爾扭看向說話的那人，她發現自己的隊友全都會意錯了，“他們並不是災難，隻是幾個將要被逼上絕路的人。”

    幾名女武神神情呆滯疑惑，但她並沒有繼續解釋，伸手把同伴們全都拉起來，而站在對麵的沈羽涅也沒有再行動過，正如他所說過的話那樣。

    這就是最讓幽蘭黛爾猶豫的地方，她自認消滅崩壞是生來的使命，可以為此不顧一切，可眼前的哥哥並未做錯事情，他再也沒有誘發過災難，從來都沒有殺過無辜的人，相反他曾經還拯救過很多人。

    讓她對這樣的人動手，不管對方還有什麽身份，幽蘭黛爾都覺得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少女金色長發飄搖，她輕聲的說：“我們先撤離吧，再打下去我無法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我們重新回去想辦法。”

    “好，好……”女武神們茫然，她們還是想象不到隊長為何猶豫，大概人類並不像崩壞獸那樣容易對付吧。在數千場的任務中，她們的隊長全都是處理崩壞事件，從沒有對付過人類。

    她們開始撤離，幽蘭黛爾殿後坦然的把後背給了沈羽涅，少女還垂著眸子沉思。直至該到自己離開時，她回過頭去說：“我不會放棄的。”

    沈羽涅沒說話，到現在他和幽蘭黛爾的交流都沒超過五句話，根本不像兄妹重逢該有的畫麵。

    察覺崩壞能全都遠去，西琳舒展微皺的眉，她疑惑的開口：“奇怪的人，說的話莫名其妙。沈羽涅你怎麽有那麽多的妹妹？”

    “因為我們不是壞人，她的任務隻是消滅壞人和崩壞。”沈羽涅微笑著聳聳肩，“如果不是那層身份的話，我們現在可能真的打起來了。”

    微風吹拂，空氣中是勿忘我淡淡的清香。

    到現在算是暫時性的安全下來，八重櫻三人重新撤離回到運輸艦上，準備隨時離開，沈羽涅則獨自邁步向著拂雲觀走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