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大門早已經掉下紅漆，比兩年前沈羽涅來時還要老舊，緊閉的門像從未被人推開過隻有下一條小小的縫隙。

    他伸手放上去，大門傳來顫抖被用力的推開，灰塵揚起在光線中飛舞，仿佛是霧氣般把這座觀變得朦朧起來。他的視線也開始模糊倒退，到了第一次見到華的時候。

    那是他此生最無助的時候，失去重要的人和全部力量，陌生的身體，大腦疼痛欲裂，他曾迷茫自己存活的目的。有的隻是華陪著自己，那是個嶄新的靈魂，他們兩個人應該是陌生人才對，可少女卻善良的陪著他。

    看不慣他自暴自棄的樣子，等察覺他已經從陰霾裏走出又歡天喜地的跟在他身邊。

    那時的沈羽涅需要擁抱和陪伴，華給了他這些，於是他就把心分出去一塊交給少女。

    她覺得自己就是符華，討厭被否定，靈魂又純潔如同白紙。沈羽涅本想讓少女快點接受這些，但想到華最信任的人是自己，自己所做的事情會在那張紙上留下最重痕跡，他一時間難以做出殘忍的事情。

    既然喜歡符華這個名字那就給她吧。她是以華的身份活下去，沈羽涅也不會用看符華的角度去看她，身邊的人不知道他們曾經的身份，一切都是嶄新的。

    那是個朦朧的謊言，沈羽涅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為華構造的，他想要圓謊就必須再撒謊，不斷的把少女放入更深層次的幻境之中。

    沈羽涅最終在供奉的房間中找到少女，那原本該於蒲團上的雕像早已消失不見，房間裏灰塵彌漫的嚴重像是在黑夜裏那樣。微光從房門照耀，他依稀能夠看出身影蜷縮在角落裏。

    少女沒有監控照相時那麽瀟灑，並攏彎曲膝蓋，身子前傾低垂著頭側靠在牆邊，白色的長發垂落把臉頰遮掩，刻意修剪果斷的古裝有被撕裂過的痕跡。沈羽涅看不清那雙紅色眸子，想必也是讓人心疼的悲傷情緒。

    察覺聲響，華的出現細微的顫抖，她抬頭飛快地向這邊瞥了一眼，目光觸及到沈羽涅，少女像是隻受傷後被獵人發現的小鹿那樣立即把頭埋進膝蓋裏，片刻過後她又抬頭去看，黯淡的眸子帶著許多的情緒。

    【那個欺騙你的家夥來了，你現在的悲哀和難過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你該把這些痛苦全都還回去。】

    自稱為神明的家夥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腦海裏，它偶爾會發出聲音，給少女在迷茫中指出一條道路。華問它想要什麽，神明隻是說想要華能夠釋放自我就好。

    她的本質是第八律者，就該給這個世界製造動亂和痛苦。

    此時狼狽的華仍然能聲音冰冷的開口：“閉嘴！”

    少女不想被神明指揮，明明前不久自己還向對方表達心意，現在就要對他動手麽？華做不到，否則她就不會躲在這裏，狼狽沉默的等待沈羽涅找上門，她還想等等，至少不能任人擺布。

    即使最後她被沈羽涅否定，徹底遵從毀滅的本性，那也是她自己想做的，而非被神明蠱惑。

    和神明的聯係被直接切斷，華陷入沉默中。

    少女刻意壓低聲音，可在寂靜中還是分外清晰。沈羽涅的腳步一頓，無奈道：“可我什麽都沒說。”

    “我隻是想你不要再對我說謊。”華聲音穿出，拋去冰冷外，她的聲線又弱又啞。那張白紙被從兩邊拉扯到極致，就快要承受不住壓力被徹底撕裂，“沈羽涅，你該和我說真話了，否則我會討厭你的。”

    “好。”沈羽涅答應下來。

    他一直走到少女的跟前，將外套脫掉，他彎下腰衣服貼著少女的背蔓延向下，在纖細的腰部係好，然後又抱起少女讓衣服墊在下麵。沈羽涅把華放回去，白發遮掩少女的麵頰，她可能還未反應過來或者表情驚訝、疑惑。

    過短的裙擺一下子被延長到大腿，因為服裝透出的成熟變成了穩重。

    沈羽涅在相隔少女半米的地方坐下，平靜的開口：“我始終都沒有把你當做是符華，雖然有相同的相貌，可你們的眼睛、處事風格和思維全都不同。

    我很難把你和她想到一起，雖然你聲明自己就是符華，並且用記憶力她的做事方法去做，可你的演技還是太拙略了點。”

    “嗯。”華小聲的回答，心裏失落落的，她又聽見否定，原來自己在對方的眼中是那麽幼稚。

    那張白紙又被向外拉扯，已經逐漸開始有崩裂的跡象。這種時候最先做的應該是安撫，被讓這張被拉扯的紙停下來，再慢慢撫平皺巴巴的痕跡，可沈羽涅不想再撒謊了。

    華又問，“那我真的是律者嗎？你不怕我？”

    “怕，華真的具備毀滅的實力，那時的我沒有武器、沒有崩壞能，你隻需要憤怒一下就能夠把整座小城都毀掉。”說起這些時，沈羽涅的嘴角慢慢揚起些，語氣帶著笑意，“等我反應過來後，有段時間和你相處都是小心翼翼的，我怕你會使用律者的權能殺死無辜的人。”

    “所以你才選擇欺騙我，要是沒有那些事發生的話，我還在你的謊言裏。”華的聲音帶著深深的失落和嘲諷，她覺得自己得到答案了。可心裏卻隻有悲傷，並不能對沈羽涅升起憤怒。

    這種情緒也不太好，神明會趁機潛入她的意識裏進行蠱惑，如果她沒有足夠強的定力，真的就會被對方控製。

    死寂中有挪動的聲音響起，華察覺沈羽涅向自己靠近些，目光正注視著自己，讓她的腦袋有點發熱，紅暈悄然從耳垂冒生。

    “其實直到現在我才反應過來，我在那時撒謊了。”沈羽涅開口，“那時的我既孤獨又無力，身邊隻有華在，我想你能夠陪著我，又害怕你會成為律者。

    你討厭被人否定，被否定的次數多了還會生氣。我怕你生氣了就會離開我，既然你喜歡符華這個名字，那就拿去用吧。

    在我眼裏你從未以符華的身份活過，即使你們相貌相同也不是她。你隻是華，一個討厭被人指揮卻又會聽我的話，偶爾會耍小性子，我喜歡的女孩。”

    並沒有依靠符華相貌而積累的好感，在沈羽涅最無助的兩年時光裏，是華用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真摯打動了他。

    沈羽涅伸手撥開少女的白發，把發絲挽起在她泛紅的耳廓，華情緒全都凝固在臉上，怔怔的看著他。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並不是因為你的相貌或者身份，我喜歡的是那個十八歲的少女靈魂，是你。“

    拉扯紙張的力量忽然消失了，還有種神奇的魔力把原本該出現的痕跡全都撫平。白紙還是那樣的純淨，沒有一絲汙染，如果有便是她被敲上了沈羽涅的印章。

    華感覺心髒如擂鼓那樣快速的跳動，震動聲把其餘的聲音全都蓋過去，熱氣須臾間衝上腦海把意識衝擊的模糊。

    少女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耍性子時是要求沈羽涅陪自己去遊樂園玩，她對旋轉木馬、摩天輪這樣的機器無感，她喜歡刺激。

    拉著沈羽涅去坐過山車，享受攀升到最高然後猛地墜落的刺激感，那時天空雲絮在她的視線中全都模糊了，隻有少年的側顏清晰，她的心同樣跳的飛快。

    這次的感受比當初還要刺激，她被從雲端拋下直墜深淵，又被慢慢的托起，隻有那一根稻草能夠帶她離開，必須要抱緊對方才行。

    “你是故意的吧……既然喜歡我，幹嘛不早點說？”少女垂下眼簾，視線飄忽的看著那件外套，“本質上你還是欺騙我，隻有那樣說，我才會忽略謊言。”

    “可能吧，我隻是把心裏想的說出來。”沈羽涅扶著華的下巴，略有些強迫的意思讓她看著自己，“可以原諒我嗎？”

    “那你要對我好一點，我不是很貪心，隻要一點點就行。”

    “我是犯錯的人，隻要你開心，我都答應你。”

    “那我原諒你了~”在說出這句話時，華的臉上展露笑顏，她的笑容純粹，櫻粉的唇彎起弧。

    臉頰的顏色逐漸和水光瀲灩的眸子相同，少女在說完後便屏息看他，像是小女孩看著自己珍貴的寶物那樣，滿眼喜愛又帶著憐惜。

    她靠近過去，賜給了寶物一個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