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深，沈羽涅和赤鳶麵對麵坐著，他看那張白皙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我傳授你太虛劍氣，是想你代我清理崩壞和入魔者。倘若你也因為其中的力量而迷失自我，那麽當我身體徹底恢複時就是你的死期。”

    赤鳶冷漠的說，她所說的每句話都是堅定不移的。回憶起弟子背叛將自己殺死後，她逐漸的想通了，這個世界必須要有人來清理崩壞。

    太虛劍氣人人可學，赤鳶卻從未將其廣傳出去，學習劍招、心法需要極強的悟性，她存活萬年也隻找到七個能領悟到人，隻是那七人已經棄她而去。

    沈羽涅認真的點頭，“嗯。”

    至於天賦悟性的問題，赤鳶沒有擔心過，直到現在沈羽涅所展現的天賦悟性和自己最優秀的弟子，程淩霜相差無幾。他可以學習太虛劍氣，甚至還能夠突破男性的極限。

    伴著晚風獵獵，風鈴聲停歇的那一刻，赤鳶的唇瓣翕動發出莫名其妙的音節，聲音沒有起伏，若不是教沈羽涅，她還能念得再快些。

    她每念一個音節，沈羽涅都會照著念下去，腦海裏努力的要將其記住。

    像是某種樂器發出的聲音，從仙人冷漠如冰的嗓音中發出，時而好聽時而古怪，漫長難熬的過程裏，沈羽涅勉強將其記下。

    沈羽涅表情疑惑，“可以等一下嗎？我想問……”

    “我隻會念兩遍，如果你記不下來說明悟性不合適修煉太虛劍氣。”赤鳶冷漠的打斷他，隨後是第二遍開始。

    半個小時過去，赤鳶念出最後一個音節然後看著他。沈羽涅跟隨著念出來，開始獨自重複。

    兩遍，他真的全都記下來了，赤鳶的表情不變，說：“無時無刻的默念，直至你感覺凝聚劍心即可。至於止水、無塵、明鏡、太虛，四個境界隻能看你自己的悟性。”

    等沈羽涅感覺劍心凝聚就能夠以手化劍，輕易的擊殺戰車崩壞獸。

    在沉默思考了會，沈羽涅忽然起身離去，隻留下赤鳶坐在那困惑他的舉動。

    半晌，他端著碗走了回來，臉上帶著微笑，“種在外麵的藥草還有點，明天我就去采藥。”

    赤鳶不明所以的看向沈羽涅，她拒絕喝藥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

    她不想接受沈羽涅無償給予的好意，她不會也沒有任何東西能給的出去。

    能張合嘴巴，赤鳶想要拒絕就隻要把嘴閉上就行，沈羽涅總不能強硬的把她嘴巴撬開。

    兩人現在的相處模式是赤鳶被迫接受的，因為沈羽涅始終為她找想，抗拒心裏才沒那麽嚴重。

    一旦沈羽涅做出更輕浮的舉動，赤鳶真的會恨上他。

    赤鳶閉著嘴，給出的答案已經很明顯，她不想喝。

    沈羽涅笑的無奈，在她麵前俯下身，“赤鳶，你也經曆過高科技文明的洗禮，應該明白醫生最不喜歡的就是病人拒絕配合。”

    “我答應你會努力修煉太虛劍氣，會去消滅崩壞獸和入魔者，甚至你要去找那些弟子，我能當幫手。所以我們交換吧，不要再抗拒我對你的好意。”

    這份交易利益全都在赤鳶，沈羽涅根本拿不到半點好處，她實在無法理解。

    赤鳶蹙著眉，“我不會給你任何東西。”

    “沒關係，配合治療就好。”

    氣氛陷入短暫的沉默後，赤鳶終究是同意這個要求。

    同樣是那段回憶的緣故，讓她想起七名子弟的背叛。

    或許是自己的做事風格有問題招來仇恨，又或者弟子們渴望些什麽，必須要殺死自己才能實現。

    赤鳶明白在漫長的歲月裏，她逐漸成為遺世獨立的仙人，冷漠且決絕。

    這是消滅崩壞必須要做的，未來她還是要這樣下去。

    但她至少某些時候該以人的思維去想事情。

    這是赤鳶第一次配合沈羽涅，看見他的笑意真摯。

    沈羽涅默念劍心訣入眠，並未發現在黑暗裏，赤鳶淺淡的琉璃眸子始終落在他身上。

    修補拂雲觀的工作還在繼續，可以使用崩壞能後，沈羽涅賺錢的方式也就變得多起來，有身體也有智慧，願意替他冒險的工人變得更多。

    牆壁逐漸被修補用朱紅色的染料塗抹上，磚瓦全都替換成全新的，沈羽涅依照記憶力的拂雲觀來修補。

    在黃昏時分，沈羽涅陪著赤鳶坐在石室外麵，看殘陽染紅半片天空，他默念著劍心訣，天地間的崩壞能流入體內又散去。

    忽地在某個刹間，靈魂之海落下水滴，層層漣漪向外推開。

    沈羽涅反應過來，揚起嘴角，“劍心凝結。”

    赤鳶看他一眼，半個月的時間凝結完成，連領悟的時間都和程淩霜差不多。

    她見到沈羽涅站起身，邁步朝山路的方向走去，背對自己揮了揮手，“我現在就去清理那隻戰車崩壞獸。”

    太虛山的崩壞能濃鬱，戰車、突擊崩壞獸已經有幾隻存在，它們對於凝結完劍心的沈羽涅來說，隻需要以手化劍就能殺死。

    沾著身紫色血液的沈羽涅再度出現在赤鳶的視線中，走過來推著她向石室，“除了找幾個背叛的弟子，你還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

    赤鳶注視前方，唇瓣微張以冰冷的語氣回答，“消滅崩壞。”

    兩人相處的時間已經很久，每次沈羽涅開口也不再像從前那樣自言自語，大多數時候赤鳶會回答一兩句，碰到不想回答的話才會閉口不言。

    沈羽涅步伐一頓，這真是個不出所料的答案。

    他感慨道：“可符華一個人做不到，那是條漫長又艱辛的道路，她會在那條路上徘徊迷茫，能夠走下去，直到最後傾盡全力就很不容易了。”

    赤鳶明白沈羽涅這是在說，他那個世界裏的符華，和自己很像隻是因為人的情緒多，所以才搖擺不定。

    她淡淡的說道：“我不會和她一樣，我不會為誰而死，隻會為消滅崩壞。”

    沈羽涅忽然把臉湊近，好奇的看她，“真的？”

    赤鳶神情依舊卻有股寒意從她身上散發開，直至沈羽涅縮回去，她才回答，“嗯。”

    沈羽涅在心裏暗笑，她瞧不起的符華其實就是未來的她。現在的符華在情感和思想方麵都太冷漠，甚至有點極端。

    等再次將符華複活，她就不必行事再那麽極端了。沈羽涅會告訴她，自己會替她做完所有的事情。

    ……

    明月星稀，是個和平常毫無差別的夜晚。赤鳶平靜的看著夜空裏雲絮舒展，閉眼休眠對她來說意義不大。

    畢竟已經在石床上躺過足足八年的時間，她的身體也不需要用休息來促使超變因子運轉的更快。

    她的聽力很好，可以聽見石室外風掠過草地、林葉的聲音，這份寂靜和睦隨著新的聲響出現被打破。

    “朱紅，師傅禁止我們來這裏，你這是在違抗師命！我們會被責罰的。”

    “有什麽關係嘛，反正太虛山上也沒人在，師祖早就飛升離開了。”

    赤鳶聽見一對男女的聲音，她的視線下意識轉向躺在木床的沈羽涅，呼吸均勻悠長，似是已經熟睡很久了。

    “赤鳶師祖果然是仙人，住在這樣縹緲的雲山上麵。白玉，你別板著一張臉了！難道你就不想看看這裏有沒有師祖的遺物嗎。”

    “我對偷東西沒興趣。”

    赤鳶聽著兩人交談，那個活潑少女的聲音忽地戛然而止。兩人或許是見到重新修補的拂雲觀，感到震驚才沒說話。

    “有人占了師祖的地方？！”名叫朱紅的女孩聲音裏帶了點憤怒。

    “事關重大，必須要回去稟報師尊才行。”

    “不，不拂雲觀還沒修補完成，那個小賊或許就躲在這裏的某個地方，我們去把他找出來！”

    赤鳶蹙眉，那兩個人如果真的仔細尋找起來，必然會發現這間石室。

    室外的腳步聲急促，兩個人的腳步聲愈發的近。石室是外是被藤蔓遮掩住的，將那些藤蔓揭開就能發現拉開門上的把手。

    赤鳶並不想自己被發現，她輕聲開口，“沈。”

    沈羽涅睜開眼，淺度睡眠的情況下，基本有聲音他就會醒。先前聽到那對男女的聲音，他就已經有要醒來的跡象。

    可這件事有關赤鳶，他便沒有睜開眼，等對方做出選擇來。

    沈羽涅坐起身子，問道：“你不想被他們發現？”

    赤鳶靜靜的看著他，不做回答。

    “我明白了，我會去把他們趕走的。”沈羽涅站起身向石室外麵走去，“放心，他們隻是以為這裏有個搶占他們師祖地盤的小偷，不會知道師祖就在這裏的。”

    赤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開口道：“我不是他們師祖。”

    太虛劍派的兩個弟子在四處搜尋無果後，目光放在道觀後方的山崖邊，平整的涯麵最適合製造密室，按道理這裏不可能沒有任何東西。

    白玉拔下背負的長劍，抬手揮動，銳利的劍把空氣劃破順勢切斷那些密集如瀑布般的藤蔓。

    兩個嵌入石塊中的銅環呈現在眼前，兩人的目光鎖定在那條狹小到幾乎看不見的縫隙上，顯然他們找到密室了。

    朱紅眼前一亮，頓時歡呼起來，“那個小賊，是不是就在裏麵？”

    她連忙走過去準備將石室的門推開，身後白玉皺著眉，提醒謹慎的話還沒能出口。

    朱紅性格活潑，行事起來也是大大咧咧的。她經常會因為不謹慎而遇到危險，又憑借一手太虛劍法破解危機。

    少女欣喜的抬手，可還沒等她觸及，兩扇石門就已經轟然向後打開。

    朱紅愣了愣，肩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後拖去，等她回過神時白玉已經站在她身前，“當心！”

    石門大開便是漆黑的一片，沈羽涅緩緩從中走出，視線對上兩雙帶著警惕和疑惑的眸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