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求而不得,愛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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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過樹底時,沈羽涅彎腰撿起黑淵。他沒有封閉馬非馬逃跑的道路,以那個男人的驕傲程度和瘋狂的性格來看,他是不允許自己逃跑的,比武的名聲比他的生命還重要的多。

    足以讓狂人馬非馬恐懼的,隻有在世人眼裏已經飛升,在他們七人眼中已經死亡的赤鳶。

    馬非馬吐出一口濁氣,開始默念劍心訣讓自己冷靜。其餘的思緒全都拋之腦後,他不管了,眼前再符合不過自己渴望被強者殺死的局麵,一心求死也該到時候了,他做過很多事情但從未後悔過,連弑師也是。

    赤絕影劍身通紅,隨自己的主人一同在死地求生。這次輪到馬非馬先攻,出手便是勢大力沉的斷海。

    鏘!

    火光迸發,銳利的劍芒刺在金屬支撐的槍柄上,沈羽涅擋住刺向自己眉心的攻擊,手裏的黑淵裂痕愈發的多,這把武器終究是無法和神之鍵所比擬。

    沈羽涅的手肘緊貼槍身做出一個向下揮擊的動作,馬非馬早有預知的將其擋下,隻想殺死對方或是被對方殺死後,他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一絲暢快的情緒在心底升起。

    赤絕影揮舞的速度越來愉快,被譽為天下無人能敵的馬非馬展現自己全部的實力。

    相比於他,沈羽涅表現的仍然如從前冷漠,了解過太虛劍氣,對方所有攻擊的走向全都能被自己擋下。而馬非馬卻做不到,自己的槍法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裏某個門派,很多的招式全都超出他的預料。

    所以馬非馬表現的雖然強悍,但他身上新增的傷勢還是比沈羽涅要多。

    砰!

    又一次的碰撞之後,沈羽涅手裏的黑淵寸寸斷裂,拇指大小的碎片四散開來,他的手裏隻剩一截槍身。赤紅色長劍迎麵落下,他猛地伸手從後背拔出雲墨。

    刺耳的碰撞聲,沈羽涅擋住足以把肩膀砍下的攻擊,卻無法避免神之鍵在肩膀留下駭人的傷口。

    他皺皺眉,手裏破碎的槍身筆直紮入馬非馬的右肩,造成傷害的同時也將對方擊的倒退。

    “咳咳——不愧是師傅教出來的,怎麽說你還是我的師弟啊!暢快,真的太暢快了!”馬非馬咳出血,用笑聲掩蓋受傷後的疲倦,傷勢越來越重,他已經在腦海裏見到近似跑馬燈的景象。

    “你不配。”沈羽涅看了眼被砍出豁口的雲墨,回身以力借力的方式揮出誰都無法抵擋的一劍,“赤鳶徒弟,你們的頭銜早已經被剝奪了。別人聽見你們的過往隻會覺得惡心。”

    馬非馬橫劍抵擋的艱難,雲墨鋒芒畢露將他腹部的衣物劃破,那具遍布傷痕的身體又多出一條傷口,筆直從腹部到雙臂,仿佛是要將他斬成兩半。

    這個師弟比他要強太多,從心境方麵他就比自己高,雖說太虛劍氣天下無雙,但先前的比拚他已經被壓製太多。比武講的不就是一鼓作氣殺死對方麽。

    跑馬燈般的回憶占據眼底,馬非馬沒什麽力氣,自嘲似的笑笑,“你根本就不懂,如果是你的話大概也是赤鳶清理妖獸的工具,當你沒了用武之地時,你就是該被清除的妖獸。即使是和她生活十幾年的我們,都不能逃脫她的冷血。

    江宛如隻是最先差點被她殺死的人,接下來我們都會逐一被殺死,那是個地獄,我們必須逃出來。”

    這是赤鳶從未和沈羽涅說過的事情,事到如今,他漸漸的明白其中究竟是個怎樣的故事。早在先前,符華就在告誡他不要沾染和律者有關的事物,不要成為律者。

    符華痛恨且恐懼那種生物,在她眼中沾染崩壞,表現出無法控製一麵的人都該被清除,那些人在未來注定會變成災難,必須要提前將其扼殺。

    古代的神州還不存在聖痕卻有體內存在崩壞能的人。符華教授他們轉化崩壞能和劍法,把他們帶在眼前養大同時也是監視,她期望這些人不會出現不可控的一麵,可惜最終令她失望的是,幾個弟子隨著年紀長大,崩壞病毒也在膨脹。

    江宛如表現出被病毒感染後短暫的失控,連太虛劍氣都不能控製她體內的崩壞能,符華隻剩下殺死她這一個選擇。任由對方成長下去,大概率會成為律者素體那種程度。

    入魔必誅,符華對崩壞的痛恨讓她下定決心必須要殺死江宛如,如果其他弟子也有相同的表現,那麽就都要死。

    可沒人想死,明白師傅心思之後,七人便開始謀劃那場弑師事件。

    “你錯了。”沈羽涅平靜的向馬非馬說“你覺得自己沒有錯,沒人想死,尋求活下去的方法並不是錯。可你們偏偏選擇了最錯誤的方法,弑殺師傅,退一萬步來講你或是其他人並沒有入魔,所以你們不隻想救江宛如。

    還想從赤鳶那裏得到些什麽,隻有殺了她才能得到。”

    馬非馬流露出錯愕的表情,片刻間,他又開始笑起來,“是啊,你猜到了。但不是我,我隻是想幫心愛的女人得到那樣東西而已。”

    他說的話有點多,壓根不像那個隨心所欲的狂人。馬非馬深知,等自己不再隨心所欲的時候也該是他的死期到來。 “定出勝負吧。”沈羽涅抬起雲墨,劍心澄澈無波,對方任何的情緒,舉動都無法影響自己。

    他沒有領悟神蘊,這一劍隻是迅捷如電的朝著馬非馬的胸膛刺去。

    同樣是劍心無波,對方的招式太過簡單以至於能夠一眼看穿,馬非馬大可以化解的方式,再至對方於死地。可他的傲氣心不肯,既然是一招決出生死,那就一招。

    他也出劍,劫掠如火焚,將赤絕影周圍的空氣所焚燒。看著劍距離胸膛刺去,他反而有種意外的暢快感,該是死的時候了。

    他以為從地獄逃出來後會是美好,卻不曾想反而是另一種地獄,佛教八苦,馬非馬偏偏是其中的求不得。

    被世人稱為狂人,一生行事隨心所欲卻得不到心愛的女人。

    “噗嗤——”

    神之鍵沒入肩膀,高溫頓時將附近的血肉灼燒焦黑,赤絕影其實是偏了。正常來看該是沒入沈羽涅的咽喉,隻是他已經搶先把雲墨刺進馬非馬的胸膛,那具魁梧的身子劇烈顫抖,所以劍才會偏離。

    溫熱的血向外四濺,打在沈羽涅的臉上又順勢滑落,英俊的臉變得可怖。他平靜的向後倒退,馬非馬將死但手還是緊握著赤絕影,直至其退出他的肩膀。

    血開始從馬非馬的口中湧出,寒風吹的他忍不住顫抖,所有回憶如跑馬燈在腦海裏回閃,它們終究歸於虛無。

    要是自己死了就再也見不到那個女人,馬非馬憑借著這個念頭戰勝無數的對手,如今他已經坦然接受死亡,一絲全新的力量在體內遊走,破而後立,劍心穩固。

    他覺得自己觸及到劍神的門檻,可是已經沒用了。

    沈羽涅看著男人在眼前倒下,手裏攥緊的赤絕影終於鬆開,在主人死亡後,這把神之鍵開始變化模樣。燦金色的劍身寬大,劍柄鑲嵌赤紅寶珠,那才是軒轅劍原本的模樣。

    清冷的寒風吹拂,太陽高懸天穹落下溫熱的光線。沈羽涅的低馬尾被吹的隨風搖曳,他忽然回過神。

    棧橋的另一端傳來馬的哀鳴聲,沈羽涅看著那匹健壯的黑馬在短暫的哀鳴後轉身逃下山去。他愣了下,才知道接下來麻煩的事情還會更多。

    那顯然是馬非馬的坐騎,這匹被訓練過的千裏馬那麽快就逃走,顯然是要去向誰報告主人已經死亡的消息。

    接下來恐怕是不會安寧了。

    沈羽涅把馬非馬的屍體埋在太虛山的山腰處,心善的給他立了塊墓碑。這家夥已經死了,生前經受求而不得的感覺,想來活的也不會多暢快。

    ……

    四天之後,狂人馬非馬身亡的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江湖,致使江湖震動。自己的夫君死了,太虛劍派掌門林朝雨悲憤交加,表示要帶上整個宗門討伐殺人凶手。

    這些消息都是沈羽涅在鎮子上聽見的,他很苦惱,因為這件事所有人都離自己遠遠的,店鋪甚至拒絕給自己出售東西。就怕扯上關係之後被太虛劍派波及。

    他在鎮子走了一圈,還是遇見願意賣給他菜的老人。

    沈羽涅彎腰挑揀新鮮的青菜,隨口朝老人聞到:“您不怕我?”

    “我老婆子無兒無女的,也活的足夠了,怎麽會怕被呢。喜歡就多拿點吧,送給你。”老人慈祥的說。

    沈羽涅正挑揀時,有個女人忽然在他身邊蹲下,拾起一顆菜放在他麵前,“這個新鮮,拿這個吧。”

    一張精致的臉出現在視線中,漂亮的臉蛋潤若凝脂,唇色嫣紅,赤紅發亮的發絲盤在腦後,隻留幾縷秀發垂下,她穿著颯爽的黑白色勁裝,腰間挎著兩儀長劍,柔美的模樣仿佛春水般。

    女人正眯著眼向沈羽涅微笑,朝他晃晃手裏的菜,“能殺死馬兒,你應該也學過太虛劍氣吧?想不到小師弟那麽年輕。”

    麵前的女人是赤鳶的第二個徒弟蘇湄。沈羽涅看了看那張臉,從她手裏接過青菜,手順勢摸向背後的雲墨,“叛離師門的人已經沒資格叫我師弟了。”

    蘇湄沒有反應,將身子直起,唇瓣微張歎息,“不叫就是了,我隻是來看看馬兒,可沒想動手。我們這種層次,偷襲是沒用的,不想打怎樣都能逃掉,我可不像馬兒那樣傲氣。”

    沈羽涅沒回她,給老人付錢後向著太虛山的方向走去。

    “他在哪裏?他活著的時候,我其實不太喜歡他的,從小粘人到大,現在他死了。我倒是有點不適應沒人粘著我的感覺。”

    “……他在山腰。”沈羽涅回頭看了眼這個跟住自己腳步的女人。

    喜愛說話,語氣總是帶著輕快,不過那張臉上卻有散不去的憂愁和陰霾。而馬非馬在臨死前臉上的表情是不甘,他們兩人一個求而不得,一個愛別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