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見到了幽蘭黛爾眼裏閃過的失落。她試探性的問道：“總覺得你不太開心？”

    “每個人總會有自己的煩惱。”幽蘭黛爾緩緩地說，短暫的時間，她的神情已經歸於平靜，“蘇眠你也有煩惱不是麽？”

    “嗯……”

    蘇眠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在這個隻能依靠對方給予安全感的夜晚，下意識的就說出來很多話。她相信如此溫柔的幽蘭黛爾也不會說出去。

    那些煩惱無非是生活與工作上的瑣事。在幾個月前沈羽涅離開後，她便陷入仿佛機器人般的生活中，說不出的難過和無趣。

    而所說的越多，幽蘭黛爾對她的同情心便又高幾分，仿佛是照著鏡子，另一邊和自己重複相同的舉動。

    兩人從分享、安慰逐漸演變成相互分享和安慰。

    沈羽涅靜靜坐在房間中守著無聊和孤寂等待女人蘇醒，直至天穹變得灰蒙蒙，初生旭日染的天邊火紅，手術床上的女人無端開始呻吟。

    隨著昏迷而消散的痛感再度浮現，女人並不會醒來失憶，她清清楚楚記得昨夜行凶失敗後發生的事情，在麵對巍峨如山般的壓迫感下，那些同類將她拋棄了。

    “醒醒。”男性清冷的聲音把她從朦朧中徹底喊醒，女人睜開眼便再度感受到那種壓迫感。

    “你，你是誰？”

    沈羽涅揉揉眉心，整夜通宵的等待並不是沒有結果，既然對方依舊帶著記憶，那就有的可以問了。

    “有些關於你犯罪的事情要問你，這裏是三十樓，你逃不掉。我所有擁有的能力比你強很多。”

    女人開始裝傻，驚恐的瞪大雙眼，“我不知道……”

    然而下一刻，銳利的槍芒便抵在她的咽喉處。沈羽涅的目光冷如寒冰，“你當然可以不說，我也可以替那些死去的人直接懲罰你。”

    以女人犯下得罪早已經不可饒恕，隻不過在於她立即就會死，還是多呼吸會氧氣再宣判死刑。

    兩個小時後，同樣徹夜未眠的幽蘭黛爾走入房間，她在客廳等到蘇眠昏昏沉沉的睡去才敢離開。

    房間裏是已經醒來，縮在角落裏的女人，沈羽涅坐在椅子上按動錄音筆將大部分信息全都記錄下來。

    見到有女孩子走進來，女人立即用驚恐的聲音吼道：“你們這是非法囚禁！”

    幽蘭黛爾沒有管她，視線落向沈羽涅，極為幹脆道：“哥，已經問出來了嗎？”

    沈羽涅點點頭，將錄音筆遞給她。於是女人就這樣被拋到邊上不顧，事到如今她也不抱任何逃跑的希望，那些同類再也聯係不上。

    就像是看了場小醜表演，表演結束觀眾自然就離開，獨留下她這個小醜站在舞台中央徘徊。

    所有的信息指向一個名為舞台的地方，除了最初在舞台內誕生的律者外，其餘被選中的分身是在外麵的世界，同樣可以進入舞台。

    而一旦被外界所發現，舞台就會選擇斷尾求生來確保自己的安全，在那之後被發現的人便失去了進入的資格。

    毫無疑問，被審訊的女人已經沒辦法進入舞台。沈羽涅想要進入舞台就必須要抓到其餘的律者分身，並且在對方沒有被舍棄前進入。

    “重新找到律者。”幽蘭黛爾沉吟，“看來隻有這樣，我們都要進入舞台，繼續合作麽？”

    沈羽涅身了個懶腰，轉身朝著門外走去，語氣淡淡，“不了，合作到此為止吧，相比於我這邊，你們更加著急要去帶回戰友。”

    望著他絲毫沒有停頓的背影離去，幽蘭黛爾又感到失落，她其實隻想維係好兩人之間的感情，每次完美執行任務後回到基地，她都會有種無人分享的失落感，麗塔是她最好的朋友，卻無法代替沈羽涅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隻想哥哥能站在自己身邊就好，什麽都不用做，她就有動力完成一切。

    隻不過對奧托既仇恨又懼怕的沈羽涅是不可能再跟著幽蘭黛爾，在得到答案後他得帶著兩人離開，同時去告誡正在世界各地執行任務的符華等人，不要隨意靠近律者分身，如果不慎進入舞台很可能麵對律者的圍攻。

    ……

    知道大概的消息後的確是該從這裏離開了。莉亞所說的約會還沒來得及進行，隻能遺憾的下次再來，他們要優先去將律者的麻煩解決。

    最後的分工就變成由沈羽涅押送女人去往天穹市所存在的逆熵基地，她會在那裏得到終生監禁的懲罰。至於幽蘭黛爾和麗塔則負責護送蘇眠回家，將這裏所發生的事情當做是一場噩夢般，睡醒後便是一切安好。

    走出酒店的女人已經戴好手銬，發絲淩亂的低垂著頭，絕望把她的抗拒心全都擊的粉碎。她抬頭朝著蘇眠看了一眼，就是這個最後的獵物導致自己失敗。

    仿佛數百雙眼睛落在身上，蘇眠怔怔的回頭與女人對視，那雙漆黑的眼瞳閃過如深淵般暗沉的灰金色。隻是女人自己並不了解，幾秒過後她再度垂下頭。

    “走吧。”沈羽涅將車門打開，抬手向著八重櫻和莉亞揮了揮，“我很快會回到基地的。”

    這次隻有他去押送女人，莉亞和八重櫻會率先回到基地做戰前準備。

    兩輛車朝著相反的方向行駛，幽蘭黛爾下意識透過窗望向背離自己的車。這次分別後大概又是很長的時間不會再見麵吧。

    蘇眠早對她閃過的失落有所察覺，經過整夜的發酵，終於是忍不住的問道：“你們鬧矛盾了？”

    幽蘭黛爾回頭看她，垂著眼無奈的笑笑，“是啊，工作的分歧。那些電視劇裏不是經常有因為事業而無法顧家的人嗎。”

    形容的很貼切，隻是裏麵的恩怨情仇複雜的多。

    蘇眠從擔任老師開始見到過不少家庭鬧出這些事，她在心裏認真的想過一遍，將原本用於安慰家長、學生的話說出來：“親人這個詞的分量不是簡單就能夠放下的，你覺得他很好，他覺得你很好。你們都沒有認真的和對方溝通，求助過。”

    “其實也沒那麽沉重，我們還是平平合合的不是麽？”幽蘭黛爾搖搖頭，將那番話聽著記在腦海裏。他們所發生的事情不該讓外人知道，簡單的話也不可能就把兩人勸和。

    聽出對方並沒有對此多聊的意思，蘇眠不再說話。幽蘭黛爾言語間透出的成熟感代表她能夠獨立處理好這件事。

    蘇眠悵然的看向窗外，單麵玻璃映的天空灰蒙蒙的。她猛的回想起和女人對視的場麵，空氣仿佛黏在一起，沉悶的難以呼吸。

    她再度見到那個灰金色的漩渦，連同意識都被吸入。

    “蘇眠，你怎麽了？”幽蘭黛爾率先察覺到不對勁，崩壞能居然在狹小的車內釋放，可她和麗塔都沒有任何行動。

    那股崩壞能的源頭來自於蘇眠身上！

    蘇眠全身都開始顫抖，劇烈的痛感讓她的意識變得模糊不清，她咬著唇瓣，聲音從牙縫間蹦出，“我不知道……身體不受控製，好難受！”

    車水馬龍的車道裏，麗塔猛的踩下刹車，身後所有的車都不迫不得已的猛刹，催促的喇叭聲震天作響。她沒有管顧扭頭看去，車裏的失態已經無法控製，但其實幽蘭黛爾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舉動。

    蘇眠的眼睛驟然變成金色，連崩壞能龐大如海的幽蘭黛爾都感受到壓力，她覺得自己要被那雙眼瞳吸入進去。

    “又有新的玩具要來咯~"

    嘲笑的聲音在三人的耳中響起。蘇眠終於明白，如今所發生的事情全都源自於那個噩夢，有人要把幽蘭黛爾和麗塔吸入舞台裏。

    在疼痛中她難以行動，靈魂好像離開了身體，眼睜睜看著一切以絕望的方向發展。

    忽然出現的漩渦將幽蘭黛爾的身體吞噬，在她即將徹底扭曲前，麗塔眼疾手快的伸手把她拽回，隨後主動迎上那不吞噬人便不會停止的漩渦。

    扭曲、模糊，刹那間麗塔就與漩渦一同消失。因為劇痛的影響，蘇眠身子癱軟的依著座椅已經昏死過去。

    隻是幾分鍾的時間，所有事物全都被攪亂，幽蘭黛爾保持原本抬手遮擋的動作，很久都沒有放下來。她終於明白那些人是為何而消失，他們全都是被律者當做玩具帶入舞台裏了。

    異變突生，正在駕車的沈羽涅感受到後座的不對勁，自從上車後女人便保持沉默，偶爾能聽見她的抽泣聲。然而抽泣聲在一分鍾前停止，轉而是某種清脆的聲響，似乎身後有人正在掰扯木偶的四肢。

    他扭頭看去，女人徹底變了模樣，屬於人類的特征全都消失，長發、皮膚、眼睛，隻剩不知名的灰金色材質包裹全身，對方現在像極了真正的木偶，四肢向後彎折。

    木偶並不需要眼睛，所以鼻梁上方就是光滑的皮膚，手肘和膝蓋有明顯拚接的痕跡，以人類無法做到的姿勢向後曲折。

    他愣了一下，踩著刹車放慢車速。視線鎖定變成木偶的女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漫長的沉默被急促的鈴聲打斷，沈羽涅拿出電話，撥打過來的號碼距離上一次已經過去兩年多的時間。他推動到接聽的位置，沉默的聽著對方說話。

    “哥，幫幫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