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蔣傾川回別院時，章錦蓉正在院子中吃晚飯。

    六月的晚風輕柔中夾著粘膩，美人蹙眉凝視眼前盤中的青菜，遲遲不肯下筷。

    蔣傾川進了院子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章錦蓉發呆發的太過專注，以至於根本就沒看到他。

    蔣傾川站在桌旁忽然就有了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尷尬。

    他掩嘴輕咳了聲，章錦蓉回神抬頭，終於看見了他。

    蔣傾川撩了袍子就坐到她旁邊，“添副碗筷。”他吩咐道。

    墨蘭眼疾手快的拿了副碗筷放在桌上。

    章錦蓉側頭看了看他，問道，“人呢？”

    她指的當然是來試藥效的人。

    “先吃飯。”蔣傾川說話間端起了碗，夾了一筷子擺在章錦蓉麵前的青菜送進嘴裏。

    就是她剛才看著發呆的那一盤，他特意多嚼了嚼才咽了下去。

    卻沒嚐出來味道有什麽不對。

    “菜不合胃口？”他問。

    章錦蓉答，“沒有。”

    “那你為何看著它發呆？”他問出心中疑惑。

    章錦蓉有些不置可否，呼出一口氣答道，“隻是在想事情，稍走神了而已。”

    “哦。”蔣傾川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卻沒問她在想什麽。

    並非不想知道，隻是他覺得即便自己問了，她若不想回答，也不會回答。

    吃過了飯，章錦蓉又問了一次，“試藥的人呢？”

    蔣傾川答，“我。”

    “你確定？”她看著蔣傾川，兩隻眼睛寫了你不行三個字，“我原本是打算至少要用五個人來試藥效的，需要按照不同的程度來計算用量。”

    蔣傾川點頭，不就是試個瀉藥嘛，誰來還不都是一樣。

    “好吧。”章錦蓉覺得既然他自己覺得行，還想以一當五，那便沒必要與他客氣了。

    章錦蓉看了看風向，她讓蔣傾川站在下風口，自己站在上風口，風便從自己這兒吹到蔣傾川那處。

    她在地上畫了幾個點，掏出藥粉，記下風力和距離，嚐試從最遠的點看藥粉能不能吹到蔣傾川那兒。

    蔣傾川覺得不過是試個瀉藥而已，瀉藥也頂多讓自己拉拉肚子而已，拉肚子也頂多是肚子疼疼而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然而，這瀉藥卻讓他跑了一宿的茅房，到最後甚至已經雙腿發軟了。

    第二日一早，章錦蓉起床時，發現頭天晚上還生龍活虎、精神百倍的世子爺蔫蔫的趟在貴妃榻上睡著了，身上蓋著的薄毯已經滑倒了腰腹處。

    似乎在這一夜間，這人就瘦了一大圈。

    她伸手很是順便的把蔣傾川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才輕推屋門出去了。

    蔣傾川跑了一夜的茅房，直到天亮時方才睡下，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章錦蓉已經練了功，用了早飯，把那些藥才及磨粉、蒸餾的器具都擺了出來搗鼓起來，蔣傾川才從房裏出來。

    眼瞅著他的臉都已成了菜色，章錦蓉覺得自己心情大好。

    “世子爺快去用早膳，之後繼續試藥。”她頭也不抬的道。

    蔣傾川睜大雙眼，嘴唇有些發抖的問，“還要……試？”

    “當然要試。”她抬了頭，“昨日隻是第一步，試一下藥粉在昨日的風速下能吹多遠，能不能起效。後續要測試的數據還有很多，都要一一記錄的。要考慮到不同的天氣情況，要確保萬無一失才行。”

    “蓉兒。”蔣傾川渾身有些打顫，小心翼翼的問道，“試這些，你究竟想做什麽？”

    救你跟手下幾萬將士的性命。

    可要怎麽跟這個人解釋呢，章錦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盯著蔣傾川。

    蔣傾川也迎著她的目光回望。

    “若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他首先妥協。

    “不，不是不想說。”章錦蓉放下手中的藥粉，呼出了口氣道，“若我說不久後西嵐人會大批集結於幽門關，最終幽門關破，幽州城也會淪陷，你……會相信嗎？”

    蔣傾川愣住，他顯然是不信的，或者說不想相信。

    看出他心底的疑惑，章錦蓉道，“是的，我沒有什麽證據能佐證這種說法。但大戰在即，我也希望此事不會發生，用不到我這些藥粉最好。”

    對於她的這些話，蔣傾川在原地愣了愣，隨機拉她坐在院中，“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事關重大，不可遺漏。”

    章錦蓉見他如此認真，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此次西嵐與烏桓結盟，兩國均會集結所有武力。而他們同時出站的目的便是迫使侯爺離開幽門關。

    但上一世沒有蔣傾川的參與，章錦蓉也不能斷言這一次的結局，但終歸是寡不敵眾，所以她才想了這個辦法，希望能幫忙守關。

    “可即便西嵐與烏桓結盟，憑他們的國力，恐怕也湊不出二十萬人馬。”蔣傾川很認真的聽完她的話，隨即說道。

    雖然西嵐與烏桓是東越最大的邊境之患，但以他們的國力，想隨意湊出二十萬兵力，也著實不易，況且西嵐一直是群雄割據，沒有一位能統領部落的首領。

    章錦蓉又拋出個重錘，“因為他們背後是寧王。”

    “寧王？”蔣傾川有些吃驚。

    寧王是當今筆下的親弟弟，是親王，十幾年中從未踏出過封地一步，也從未有過異動。

    章錦蓉點了點頭，“無利不起早，西嵐各個民族能集結在一起當然是有天大的好處。有了寧王的許諾，他們才會暫時拋掉各部的恩怨。”

    蔣傾川緊鎖雙眉，沉思良久。

    “若真是如此，倒確實說得通了。”

    “你相信我的話？”章錦蓉有些震驚。

    她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聽著有多麽的不靠譜。若非需要試藥，她定不會把這些跟他和盤托出的。

    誰知蔣傾川竟慎重的點了點頭，“我信你，隻是這事情事關重大……我須得跟父親好好商量商量，做萬全的準備。”

    蔣傾川做了決定，“這樣，稍後我派一個衛隊過來，供你試藥之用。其他的與父親商量之後再做打算。”

    章錦蓉也沒想到蔣傾川居然能如此輕易的就信了她的話，心中還有來了點不敢置信。

    正當兩人互相凝望彼此之時。

    一親衛打破了這難得的友好和諧的畫麵。

    “稟將軍。”親衛神情緊張，“烏桓大舉進犯，徽城太守求援。侯爺請將軍共同商議退敵之事。”

    聞言，蔣傾川與章錦蓉對視了一眼。

    這麽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