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都是家裏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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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見吳絮兒跳下凳來,提著裙裾勿忙就要出門去,半點沒有帶上自己的意思。想著自己又出工又出力的,邀功的時候怎能少得了自己,不禁大為驚奇不忿。
卻見吳絮兒站在門口回過頭,笑著道,“柳姨房裏麵可全是鎮魂香的味兒,上次你聞著味兒時連我手指頭都狠不能舔上幾口的德性,可不能放你過去丟人了。”
這玉瓶裏麵裝的不是別的,正是自那識海中生命世界裏取來的一小片道意碎片。自己掐著那個貪嘴的小劍靈的脖子晃蕩了半天,直到把小劍靈晃吐了,這才從被它吃光抹淨的道意碎片裏麵搶回到了極少的一丁點兒。為了這事,小劍靈暴跳如雷之後已經賭氣不理自己兩天了,若是最終沒有效用,按那小劍靈記仇的德性,自己那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虧大了。
吳絮兒自然不會全信,想著江離素來的憊懶模樣,也不去在江離的話語上細究費神。卻見江離一臉神秘的從懷中掏出個小玉瓶,遞到她麵前,滿臉得意的道,“知道這是啥寶貝不?”
寧缺瞅著掌中玉瓶,心想這道生機盎然的道意碎片,其中蘊含著極為豐沛強大且對於神念靈識極為契合的靈力,納入體內怎麽都能對修補識海滋養靈魂起些作用,隻是這些自己想當然的道理,可終究沒有在真人身上試驗過。此刻看著吳絮兒望著玉瓶炙熱的眼神,沒來由得覺得有些心慌,略略沉默了片刻,在心裏反複推演了一遍,實話實說著道,“倒是沒有用過,不過一半的可能還是有的。”
這話說得極不上心,成與不成,自然各占一半的可能。隻是滿心期盼的吳絮兒完全沒有在意話語裏麵的機關,想著能有五成以上的可能,已經很是驚喜了,當下小心翼翼的接過玉瓶,便要給柳曉曉送過去。
吳絮兒聽著這半真半假的話語,想著這茫茫人海失散多年的師姐弟哪就能如此之巧的遇上,更何況那位端莊秀雅的城主夫人怎麽看都不像江離說得那般不著調。隻是聽得江離說得煞有其事,更是把死去的師父都抬了出來,聽著倒也難分真假。
倒是當真有一口“仙氣”。
柳曉曉湊著瓶口訝然望去,隻有一團乳白色的光芒在裏麵盤旋,如煙似霧看得並不通透,像是從極具年代的遠古灑落的迷蒙塵埃,又像是從不知何處而來投映在這方世界的虛無。生生不息的能量正是從這團乳白色的光芒中生發出來,濃鬱有若實質,像是一個剛剛蘇醒的嬰孩,用響亮的啼哭向整個世界宣告自己的到來。奇妙的是無論有多少能量從中外泄出來,那道乳白色的核心深處卻沒有分毫的變弱,反倒是變得更加強大而明亮起來。
柳曉曉坐在軟塌上,看著眼前那團光芒不斷明亮漸至炙烈,直到散發出極為潔白純淨的光線。這些光線與晨時的熹微可愛、午後的明媚灼人和落暮時分的絢麗斑斕俱都不同,顯現得極溫柔卻又極其霸道的特性,將整個昏暗的房間照得雪亮一片,將屋裏繚繞深沉的煙氣俱都一掃而光,更是將自己識海深處盤桓已久的晦暗陰霾用摧枯拉朽般的雷霆手段盡數驅散不見。
柳曉曉站在識海的中央轉望四周,這熟悉的世界如同當年第一次望見時的清澈明亮,寧靜的白光將柳曉曉包裹其中,照覆了整個識海,沒有想像中的奪目刺眼,隻有說不出的靜好如初。原本碎裂殘缺觸目驚心的道道溝壑,也已被濃鬱到了極致化為幾簇雲團的光芒填補平整,一眼望去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堂皇有若天際雲海有如冬日雪原。
哪怕這團雲海這片雪原再如何脆弱,再如何不經風雨吹襲不經烈日炙烤灼融,但總算不像原先溝壑縱橫的世界隨時就要分崩離析破碎支離。
柳曉曉輕籲了一口氣,她望著手中此刻早已空無一物的玉瓶,望著因為霧散煙消而顯得格外亮堂的房間,望著從自己臉上極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捕獲了確定的消息從而喜極而泣的吳絮兒,勉強壓製住心中的震憾驚奇以及隨之滋生而出的萬般情緒,輕聲的歎道,“這份人情可真是太重了。”
沉浸在無法形容的平安喜樂中的少女才不會去管這人情還不還究竟怎麽去還的事情,反正你家那位名義上的姑姑都上了門表了態度,那根珠釵現在還在自己頭上插著,那麽你的不就是我的,哪有那麽多借啊還的。
柳曉曉麵露訝然之色,姑且不說能不能醫治自己的痼疾,如此品秩的丹藥對於修真者來說當真是可遇不可求的無上補品,若是流落在外隻怕會引得無數勢力覬覦爭搶。江離自然不是看不出此物價值的傻子,可隨隨便便的拿給了吳絮兒,隻怕在他心中當真還是極為看重吳絮兒。
想到此處,柳曉曉不由得多看了吳絮兒幾眼,隻見吳絮兒此刻全部心思都放在那玉瓶之上,心無旁騖滿眼的緊張期待,不由得輕聲提醒道,“絮兒,這欠的人情可太重了,還不起的。”
“嗯?”噤氣屏聲唯恐驚擾了“仙氣”的吳絮兒回過神來,掩嘴一笑,顯得極為滿意。雖然她覺得兩人此刻的關係有些微妙奇怪,對是否各自心生喜歡是否會雙向奔赴還存有疑慮,但不可否認江離的表現出色得讓人無可挑剔,這讓吳絮兒覺得滿意之餘頗為自得受用,於是甜甜的笑了一聲,道,“那我試著用點心去喜歡他好了。”
吳絮兒見江離不語,擔心他心生悶氣,想要再哄上幾句,隻是又心心念著柳曉曉那邊,便朝江離扮了個極為可愛的鬼臉,一時明媚乖巧無雙,落在江離眼裏,便又是一呆。
和吳絮兒不同,柳曉曉看見那個極為平凡普通的玉瓶時,第一時間便感受到其中封存的極為濃厚的靈力。她坐在那張黃花梨木軟塌之上,望著吳絮兒遞過來的玉瓶,臉上滿是震驚與好奇的神色。
初時聽著吳絮兒學著江離口吻活靈活現的介紹,柳曉曉心頭好笑,想著這“仙氣”一說又是從何說起,瓶中多半封存著江離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丹藥。隻是當她接過玉瓶,近距離細細感受著從瓶口外泄出來的極其微弱偏又極其強大的氣息,臉上的神色終於漸漸凝重起來。
相對於整個玉瓶來說,外泄出來的靈力極為稀薄,若不是極為貼近的觀察,多半便會被忽略過去。隻是從這極為稀薄的靈力中,蘊藏著能量的澎湃與純正,卻是遠遠的超出了柳曉曉的認知。
隻是如此內斂如此純正如此強大的丹藥,品秩究竟要高到什麽地步才行?
江離滿心忿忿,想著難道我會衝進去把你柳姨全身舔上一遍不成。隻是想著無窮花的可怕特性,要想抵製這等刻印在靈魂深處的誘惑保持神智清明,當真是一件極為折磨人心的事兒,所受的罪未必比劍氣衝蕩經脈的滋味好受。劍閣當初不知哪位好事者發布的任務,自己年少無知利欲薰心,為了區區五個積分去親手折了顆無窮花,從此便像在識海中埋了一顆見不得光的種子,一旦再次聞到那股味兒便會催生出來,伸展蔓延無窮無盡,當真應了無窮花的名。
“咦!”
柳曉曉莞爾一笑,想了一下,打開了瓶塞。
裏麵沒有丹藥!
吳絮兒瞪大了眼睛,過了很長時間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從江離口中,她已知道要想根治這鎮魂香,需要煉製的還陽丹殊為不易。不說其中的幾味主藥有價無市極為罕見,更是需要丹道宗師親自出手悉心焙製方能成丹。即便江離親口應承下來試試,吳絮兒依然覺得多半是他一時的哄騙自己開心,心中其實對取到還陽丹未抱太多希望。就算一切都能順利,隻怕柳姨如今每況愈下的身體,能不能等到求到丹藥那一日還是兩說。
吳絮兒眼睛一掃,她平日裏交遊不廣,但都是些非富即貴之輩,眼界自然極廣,即便對於玉器一道不甚鑽研,但對於品相什麽的也略知一二。此刻見得江離手上的玉瓶顏色暗淡,色澤不純,就是那些玉器店裏用邊角料做出來的大路貨色。隻是江離一臉稀罕得意模樣,料想裏麵裝的東西定非尋常,於是試探著問道,“裝著香脂水粉?”
江離隻是搖頭晃腦,得意非凡,眼見得吳絮兒就要發惱,這才小聲道,“我求來的一口仙氣,雖然不能根除你柳姨的問題,但至少保她十數年無恙還是可以的。”
哪曉得幾日不見,江離這家夥竟然變出口“仙氣”來,不說真能保柳姨十數年的平安,更是有這時間慢慢去尋藥煉丹,成功的可能可是不知大了多少倍。
想到這裏,吳絮兒在怔忡之間下意識的輕聲感慨了一聲,此刻她哪還顧得上盛放的玉瓶有多麽劣質,隻是用微微顫抖著的聲音,輕聲詢問道,“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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