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朝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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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禦史中丞大人這一跪,幾乎滿殿的文官都跪了下去,重複著老大人的話。
“懇求官家收回成命,廣開言路!”
一時間文官這一列站著的隻剩下塗右相和秦相公兩人。塗右相看到這樣的場景嘴角微微勾起。
他再度整理了一番衣帽,珍重的跪了下去,用比那些文官們還要大的聲音喊了出來。
“懇求官家收回成命,廣開言路!”
這樣一來,隻剩下秦相公一人,他看向魏王,魏王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秦相公內心掙紮了片刻,長歎一口氣,還是跪了下去。
“懇求官家收回成命,廣開言路!”
他沒有選擇,他還要為父親留下美名,他還要讓兒子以後能仕途順暢。他老秦家的招牌不能落在這裏。
誠意伯站在一旁看著秦相公也跪了下去,白了秦相公一眼,冷哼一聲。
“這還想和我做親家呢。”
劉子希的父親倒是十分理解秦相公的舉措,若是今天他兒子是在文官那邊,他也絕對想都不想的跪下去。
武官這邊倒是一個跪下去的人都沒有,若是魏王摘下麵具之前,可能會有人和這些文官一起請命。
可是他是魏王啊,他是那個身先士卒和他們同生共死的魏王啊,他們怎麽可能站到魏王的對立麵去呢?
“諸位大人何至如此,是覺得孤沒人幫助什麽事都做不了?”
太子麵露不悅提高了音量,可他的話如石沉大海一般。
這件事如今看似是為了誰來主持安置外來考生的事,但這一來二去之下變成了典簽該不該走到朝堂上來,甚至是典簽該不該存在。最後演變成了文武之爭,清流和勳貴之爭。
劉子希看著那一張張虛偽的麵孔,幾乎每個人都恨不得以頭鏘地,以示那顆忠心。可這裏有幾個人有忠心?
魏王的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雖然今天看似從劉子希出麵請命到魏王揭開身份,一直是典簽在說話。
可今天與塗右相博弈的人從始至終隻有一個,那就是官家。
上一次朝會各打五十大板,不痛不癢,這是上一次棋局的延續,這一局搏殺的依舊是典簽。
塗右相手中有滿朝文官,以及萬千讀書人。這些人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代表著天下蒼生,因為天下蒼生無處發言,天下蒼生是什麽樣子,都是這些士大夫,這些讀書人來評說的。
而官家手握的是典簽,是那些曾與他征戰沙場的武將勳貴。
看似官家手中的棋子根本無法與塗右相相提並論。可別忘了,他是官家,是這個天下的主人。
旁觀了許久的官家一直都麵無表情的看著殿內的文官哭得要死要活的,直到有人站出來想以死明誌。
“古往今來的教訓,秦太傅難道沒有說嗎!官家!既如此,臣隻好死諫!”
一名禦史站起身來,以極快的速度奔向殿中的朱紅大柱。可從這些人跪下去開始,殿前司的將士們早就防著這一刻了。
就在那位禦史奔向柱子的時候,兩名將士飛奔到他身邊,將他押下。
眼見一擊失敗,文官中突然站起來三人,從不同的地方奔向石柱。看到這一幕的官家被氣笑了。不等他出口,六名將士兩兩成隊的攔下了他們。
這些人本就不是打算真去撞,被人攔下了就老老實實的被押著。
官家擺了擺手讓那些將士們退下,站起身來朗聲大笑。
“諸位卿何至於此?是我這弟弟擔不得大任?還是我這兒子什麽都做不了?”
官家這話一出,本就憤怒的文官們的情緒瞬間被點燃。
“臣等不敢非議太子殿下和魏王,隻是…”
尚書大人話還沒說完,官家就抬手製止了他。
“既然不是我這弟弟和不成器的兒子的問題,不過是安置這些考生,難不成他們會比十幾年前的難民難安置嘛?”
官家收起笑容,恢複成那喜怒不驚的樣子。他的目光掃過整個大殿,目光所到之處,無一人敢與他對視。
“臣等說的也不是這安置考生的問題,而是典簽…”
禦史中丞老大人同樣話沒有說完就被官家抬手打斷了。
“難道朕的記憶出問題了?剛剛說的不正是誰協助太子安置考生的事嗎?老大人身子骨不好,太子,為老大人搬個椅子來。”
官家這話一出,不僅是老大人愣住了,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太子。
這是什麽?耍無賴?打感情牌?就連正在與官家進行著心理博弈的塗右相都差點摔了個趔趄。
太子隻是稍微失神了片刻,立馬動作起來,從四喜的手上接過一張凳子。
“老大人殫精竭慮為國多年,孤十分敬重老大人。請坐。”
太子把凳子放在禦史中丞的麵前,可他此刻卻汗如雨下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這能坐嗎?敢坐嗎?
“老臣何德何能得官家與太子如此厚恩,臣不能坐。”
官家也自然知道他不敢坐,這隻是讓他住嘴的手段罷了。
現在他和塗右相這一輪棋子布完了,現在到彈條件的時候了。
“朕深知諸位擔心的是什麽,朕可以向諸位說明一件事,雖然朕要讓典簽出來做事,但原本的各司各衙依舊各司其職。畢竟朕也不可能隻靠這點人做事,更多的還是要仰仗諸位愛卿。
至於典簽司的職責範圍,朕也一定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交代,原本的在京中各處的暗探也會由暗轉明。
並且朕今天就立下規矩,典簽在無任何理由的情況下,不得幹涉各司各衙的事務。
如此一來諸位就不用擔心沒有地方施展抱負了吧。”
官家這些保證,說實話,就連劉子希都一個字沒信。但是,皇帝都寫了保證書了,你還能站出來說,官家你騙人?
那才是真的嫌自己命長了。
而且官家一手偷換概念,把這些官員這一頓鬧說成了他們是擔心自己的差事被人搶了去了。
官家的台階遞到了麵前,能不下嗎?
而且官家做了這麽些保證了,明麵上的事起碼是要做的吧,而且就算沒有典簽,難道官家就不弄探子查他們了?
得寸進尺的事他們才不會做呢,作為執棋人的塗右相也知道,這一輪的交換隻是到此為止了。他連忙做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臣叩謝官家能體恤我等臣子這顆報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