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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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聆放下手裏的窗簾,說:“眼下皇上正為這事兒煩得焦頭爛額,我今天去打探了太後的意思,太後是好麵子的人,自己的壽宴出了這檔子事,若是沒個滿意的交待,太後這一整年心裏估計都過不去。”
“繼續。”
馬車動了起來,景聆掀起窗簾,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官員,輕歎了口氣:“盛安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景聆拐入陰涼的長廊中,可巧的是,時詡也正從那條長廊裏拐出來,二人撞了個正著。
杜府離皇宮不遠,沈晏為了避嫌,進杜府審查的都是由吳間帶領的刑部官員。
景聆望向時詡,笑道:“侯爺,眼下正有個讓你在皇上麵前立功的機會,不知道侯爺願不願意抓住這個機會。”
景聆從大明宮離開時正是午後,今日天氣晴朗,太陽難得出來露一次臉,景聆走了幾步路便感覺熱了起來。
沈願的步子邁得輕快,殿內的宮女也很懂事,沈願出來時,景聆已經坐在圓凳上喝起了茶。
景聆見到沈願,連忙起身朝她問安,沈願臉上始終掛著笑,叫景聆不必多禮後,便坐在了木桌對麵。
景聆輕抿了一口茶,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來過娘娘宮裏,竟不知娘娘宮裏的茶這麽香。”
沈願也撥弄著杯蓋,小心應付道:“這是今年的新茶,景小姐若是喜歡,可以帶一些回去。”
“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景聆擱了茶杯,笑道:“好茶也要與合適的人一起品才愉快,我家中就我一人,總不能讓那些小丫鬟們陪我品茶吧。還是等到我想喝的時候就來娘娘這兒,娘娘應該不會不歡迎吧?”
“景小姐說笑了。”沈願笑容淺淺,眉目柔和,“景小姐願意來本宮這兒常坐,本宮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麽會不歡迎呢?”
景聆彎起了眼,笑盈盈地說:“那我就放心了。”
沈願微微垂下眸子,指尖輕捏著杯身,說:“不過景小姐倒是不常過來,今日來未央宮,可是有什麽事嗎?”
景聆看向沈願,正色道:“娘娘聰慧,眼下的確有一件事情,想讓娘娘出麵幫忙。”
沈願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隻要不是什麽難辦的大事,她倒是不介意給景聆賣個順水人情。
“景小姐但說無妨。”
景聆見她直接,便道:“皇上與太後二人原本也是母慈子孝,前幾年卻因為一些別的事情弄得劍拔弩張,此時太後的壽宴皇上用心良苦,也是想要緩和與太後的關係,我想娘娘您作為中宮皇後,應當是明白皇上心中所想的。”
沈願緩緩點著頭,隨後遺憾地說:“不過可惜了,突然出現的刺客埋沒了皇上的一片真心啊。”
“木已成舟,再說下去也隻能惋惜。”景聆的目光從桌上的桂花糖上一掃而過,又繼續道:“但是娘娘您作為皇後,此時亦然可以發揮您作為皇後的作用,為自己的夫君排憂解難。”
沈願抬起溫和的眼眸,忽然有些心動。她知道景聆是太後作為皇後培養長大的,雖然她沒有坐上皇後的寶座,可對於宮闈內的事情,沈願麵對著景聆總覺得自慚形穢。
“還請景小姐指教。”沈願道。
景聆微微勾起唇角,沈願比自己想象中更配合自己,這讓她放心了不少。
景聆道:“談不上指教,都是一些芻蕘之見罷了。皇上與太後的關係僵持不下,本就是長久積攢的結果,這原本就不是一次壽宴就能化解成功的。昨晚的宮宴被人攪黃了也沒有關係,宮宴不是天天有,但是家宴可以每天都有。”
“最重要的,還是要讓太後感受到皇上的真心,您不僅是大魏的皇後,也是太後的兒媳,若能以您自身的一己之力,讓皇上與太後和好如初,這無論是對於皇室,還是對於大魏而言,都是莫大的幸事。”
“娘娘您覺得呢?”
沈願沉浸在景聆的話中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知道作為皇後的責任重大,可她一直不知道要怎樣履行責任,發揮自己作為皇後的最大價值,現下景聆說的話,正好點在了她的心頭上。
“本宮認為……你說得很對。”沈願輕點著頭,腦子裏已經在盤算請皇上與太後一同吃飯的時間了。
“就明日晚上吧。”沈願倏然看向景聆,“我這就安排下去,明天晚上設宴,讓皇上與太後一起吃頓晚飯,到時候景小姐你也一起來吧。”
景聆淡然輕笑:“皇後娘娘邀請我,我倍感榮幸。”
“對了。”景聆看著沈願興奮的模樣轉了話題,“說來我與娘娘也是表親,這私下裏,娘娘還是不要一口一個小姐的喚我了,那樣太見外了。娘娘不如,就喚我阿聆吧。”
“阿……阿聆?”
景聆淡淡點頭。
沈願洋溢在臉上的笑意更甚:“好……那就,叫阿聆吧。”
次日,沈願一早就命人傳了口信到興慶宮,說要請太後晚上一同用膳,秦太後雖然嘴上不說,但興慶宮中人人都能察覺到,太後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沈願把晚膳的地點定在了禦花園旁的湖心亭裏,這個時節的桂花開得正盛,沿著禦花園一路都能聞到怡人的香味;那亭子背靠著一座假山,沈願還請來了雜耍藝人來助興,氣氛更加熱鬧。
沈願在親自幫太後布菜,她掀起紫砂湯罐的蓋子,老鴨湯的鮮香便隨著騰騰熱霧彌漫開來。
沈願朝太後介紹道:“母後,今日上的這些菜式都是前天在壽宴上皇上為母後精心準備的,那日慌亂,兒臣猜到母後定然沒有細細品嚐,所以特地叫禦廚複原了一桌子過來。”
秦太後掀起一隻眼看向沈願,道:“皇後有心了。”
沈願淡笑道:“這主要是皇上的一片心意。”
沈願說著便看向賀遷朝他遞了個眼色,賀遷連忙端起一隻碗起身,舀了碗湯輕輕放到太後跟前,恭敬道:“這山藥老鴨湯是母後最喜歡的,做這道菜的廚子也是從夷州請過來的,特地按母後的口味做的。”
秦太後臉上漸漸漫上笑意,她少時不住在盛安,正是在夷州的外祖家長大的。
景聆見太後遲遲沒有動作,便直接端了那碗舀了一勺子湯遞到太後唇邊,笑道:“皇上用心良苦,姨母快嚐嚐。”
麵對著三個人的連番轟炸,太後最終也隻能繳械投降,在三人的注視下含下那口湯。
太後舒暢地點著頭,道:“是不錯。”
“那姨母多喝一些。”景聆又忙不迭地舀著湯給太後喂。
湯喝到一半,沈願又給太後介紹起了其他菜式,跟賀遷像是唱雙簧似的,沈願剛說完,賀遷就往太後碗裏夾菜,很快,太後碗裏就堆得跟個小山似的了。
這一頓飯吃得倒也是其樂融融,可還沒來記得進行一個好的收尾,一個小內侍慌慌忙忙地進了禦花園,與站在亭子外麵的李貴耳語。
李貴朝亭子裏歡樂的場景看了看,輕歎了口氣後還是邁著小碎步挪進了亭子裏。
李貴拱手道:“皇上,刑部尚書吳間大人求見,說是查到了與刺客有關的急事。”
氣氛熱烈的宴席上倏然沉寂,賀遷把剛夾起來的一塊排骨放進太後碗裏,他平和地把筷子擱在了碗上,看了看李貴,又轉而看向太後。
“母後先吃,兒臣去去就回。”
賀遷已經準備起身,秦太後卻叫住了他。
“欸。”秦太後抬起深邃的眼眸,淺笑道:“既然是跟刺客有關的事情,哀家也想聽聽,皇上不如叫他直接過來吧。”
時詡輕輕點頭,當即就爽朗地應了下來:“好,我現在就去礁川一趟。”
景聆從家裏取了衣物後沒有回到興慶宮,而是直奔皇後的未央宮。
沈願正和繡娘討論著繡工,聽聞景聆前來,她手裏的動作比腦子反應得更快。
時詡輕捏著下巴,在腦中尋找一個合適名字,“那你的意思是……”
“替罪羊不就有個現成的嗎?”景聆狡黠地輕笑,“大理寺裏,不久躺著一個嗎?”
“你是說……那個刺客?”時詡倏地抬起了眼,他輕點著下巴思忖了少頃,忽然笑了。
死人的嘴說不了話,可他既然曾經存活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景聆與時詡一拍即合,她道:“現在的證據對趙家是最不利的,我們得先借助這個刺客,幫趙家洗清嫌疑,這樣,才方便皇上走下一步棋。”
“這事兒吧總得有人做替罪羊。”景聆的眼睛被從窗戶縫隙中透過的陽光照得清透,“趙將軍,動不得,杜大人,也動不得,陳王,更動不得。”
時詡微微挑眉,微抬的下巴露出一股傲氣:“你說。”
沈願瞬間丟下了手裏的針,一邊吩咐著她的貼身宮女阿曲給自己披上外衫,一邊叫幾個宮女出去備茶。
自從自己封後以來,景聆從來沒有來過未央宮找自己,景聆此番前來,必然是有要事。
“如何?”
時詡道:“我如實回答了,況且,練趙家劍的人都有個特征,就是右腳腳跟容易磨損,大理寺都已經驗出來了,這口大鍋啊,趙家是難躲了。”
兩人都愣了一瞬,景聆看著前麵是大理寺,便道:“剛從大理寺出來?”
時詡點著頭與她並肩而行:“嗯,這不是在查那刺客是不是使用的趙家的劍法嗎?整個盛安就隻有我跟他交了手,便傳我過去問了幾句話。”
出了宮門,二人一前一後地上了馬車。
景聆一進馬車,就翻出了之前落在馬車裏的折扇,一邊扇著,一邊擦著額角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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