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我該信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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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人的樣貌、裝束和武器,都在顯示這支部隊不可能是朔漠軍人,而隻有可能來自夷掖國。

    此時,暮成輝終於找出了頭緒,關於這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從鄭婉兒被奉為公主和親鑒廷國開始,其實就已經拉開了整場陰謀的帷幕。

    之後公孫瑾遇襲,大將軍被害,看得見的是帝國支柱的傾倒,看不見的則是整個太子黨根基的動搖。

    再然後帝後的受傷,孫良娣的錯誤。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項莊舞劍意在他這沛公。

    若是對朔漠之戰中太子陣亡,那麽儲君之位易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就是與勾陳組織勾結的那個人的最終目的,他出賣的不僅是自己的自尊,還有帝國的靈魂。

    父君的王子除了自己以外,還有旁人,他的太子之位原來並不是權利鬥爭的終點。

    所以一直以來,公孫瑾他們受到的看似悲愴的攻擊,原來都是源自於自己的身份。

    此時已是四月二日的淩晨,理清頭緒的暮成輝神色凝重。

    ……

    夜色深沉,天幕上是暗不見底的墨色,陰雲密閉之下,星子稀疏,便是倆月亮也難以得見。

    大地被黑暗籠罩,耳邊有不知名的異獸遙遙傳來咆哮,穿行在山林間伸手不見五指,必須靠摸索探路才能順利的前行,踏入陷阱的獵物猶不自知。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天際陰雲逐漸被吹散,月華光輝隨之灑落大地,密林內也透出了光明。有人自黑暗中現身,目視著那一無所知的獵物摸進密林深處。

    這是雞鳴山大戰的前夜,夷掖國小列輕騎兵追蹤到了朔漠探子。暮成輝按兵不動,暗中下令篩查。

    彼時公孫瑾回了自己的營帳內,燭火爍爍。夜深人靜之際隻覺得身上傷痛難抑,索性坐了起身。此時,聽到外間動靜。

    有值守的兵士喝問傳來,“這裏是主將賬營,何人膽敢亂闖?”

    他出聲詢問,“外頭發生什麽事了?”

    “世子。”孟德聽見動靜,撩開帳簾進入,單膝跪於床前,俯身見禮,“有人誤闖主將營,被攔下了。”

    心下微動,他道:“把人帶進來。”

    孟德對於沒有保護好公孫瑾一事深感自責,聽他吩咐也沒多分辨,垂首應聲,“喏。”

    沒一會,五花大綁的獵戶就被人押進了營帳,推搡著將他按倒在地。

    公孫瑾此時已經下了床來,因為帳內光線晦暗特意著人點了蠟燭。

    迎著那獵戶滿臉的虯髯胡子看了一眼,跟著揮了揮手道:“出去吧。”

    孟德會錯意,當下就要去拉那地上的獵戶,卻聽到公孫瑾又道:“留下這人。”

    “世子。”他滿眼的不敢置信,“這人怕是有問題,留你和他在這帳中若是有什麽萬一……”

    公孫瑾略略不耐的打斷了他,“什麽是萬一?”

    看出來他已動怒,孟德沒有再試圖阻止,隻是轉身與那幾個軍士一道出了營帳。

    小小的營帳內,點了數十隻蠟燭,將這一方圓穹頂內的天地映得燦若白晝。眾人俱都退出,隻留了獵戶下來。

    氣氛一時壓抑下來,那獵戶憋了半天沒有聽到動靜終是有些忍不住,微微的抬了眼。

    公孫瑾正背對著自己,望向前方掛著的一張羊皮製成的邊境軍事圖。

    旁側桌案上,蠟燭火光閃爍,拉出了忽明忽暗的陰影。

    火光下,看到他受傷的部位滲出暗色的液體,心下跟著發緊。

    眼前氛圍莫名的壓抑,連帶背對自己的男人一字一頓的聲音顯得格外懾人,“上官瑩,你就是化作灰我都認得你。”

    “為何?”這次沒人再對她用刑,她還是幹幹淨淨的清爽模樣,隻有手腳被縛。當然,還有臉上易容用的人。皮麵具。

    “因為第一次見麵,你不摸我的玉佩,你瞄準的是我手上的短劍。”公孫瑾轉了身,望著她似笑非笑。

    更重要的是那句話——英雄饒命,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上官瑩不是怕死,而是不怎麽想去死。

    她心下一沉,“是啊,被你看出來了。我當初是受命殺你的,公孫瑾公子,但是後來計劃更改了。”

    她不知道,她會喜歡上他,作為一個棋子喜歡上這個棋手。

    實在是,貽笑大方。

    上官瑩輕輕咬了下唇,但是在那張虯髯大漢的臉上,做出那樣糾結的情緒看上去實在不倫不類。

    公孫瑾頗感別扭的調開視線,“計劃的更改,就是現在你再次偽裝的出現嗎?這一次,你回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沒有,沒有目的。”她回眸看著他,“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想再騙你。”

    她的眼神很認真,但是因為那張人。皮。麵具的緣故,反催生出腸胃的不適感。公孫瑾搖了搖頭,“我該信你嗎,九韶?”

    “我不知道。”聽到這個名字,上官瑩全身不可抑止的抖了抖。

    如世人所知,她是勾陳暗人,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

    根本沒有資格也沒有可能讓他相信。垂了頭,她輕咬下唇。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公孫瑾的傷本就不輕,勉力撐了這麽久忽然就有些腳軟。

    察覺到不對的上官瑩行動完全背離了理智,徑自起身想要去扶他,結果站起時才意識到,自己上半身被捆縛著根本沒法伸手。

    更因為貿然想要站起身體失去平衡往前撲跌過去。

    不過,也因此當了公孫瑾的緩衝墊,她麵朝下撲在地上的同時,他失力的斜跌在旁側,大半個身體壓在她肩背上。

    這麽一來,公孫瑾的傷口正式崩裂,鮮血不過瞬間就濕透了衣袖,匯集成大團血色砸到了地上。

    上官瑩回不了頭,但是能看到旁側迅速泛紅的地麵,情急之下拉開嗓子就想要喊,“快來……”

    話未說完,唇就被公孫瑾那浸滿鮮血的大手捂住了。隨後,上官瑩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繩結被解開了。

    沒來得及多說什麽,她當即將他扶坐了起來。查看了那些傷口的現狀,轉身尋到了這裏的傷藥,隨後另尋了布巾將他崩裂的傷口重新裹好。

    此時,她的人。皮麵具上沾了他手上的鮮血,將那虯髯胡須糊成了一團,看起來就格外可怖。

    公孫瑾趁她垂了頭專心之際伸了手過去,將那張礙眼醜陋的大漢麵皮揭去了。

    麵皮下的上官瑩臉上有掩不住的倦色,因為公孫瑾忽然揭開麵皮的行為怔怔的望著他,紅唇微張顯是回不過神來。

    原本尚算平靜的心湖瞬間泛起波瀾,他眼色一沉就勢捧著她的臉湊了下去。她滿眼錯愕,被動的承受著這個詭異的行為。

    營帳內,在晃動的燭火中,公孫瑾傾身湊近了上官瑩。極為意外的,沒有任何的預兆的。此時,營帳外孟德的聲音響起,“世子,下臣有要事回稟。”

    公孫瑾睜開了滿是異色的眼眸,看了尚是狀況外的上官瑩一眼。

    上官瑩因此也從那詭異的行為中回神過來,忙不迭起身後退。

    跟著,公孫瑾才朝外應聲,“進來。”

    孟德隨即進了營帳,先看到了公孫瑾,他靠著桌案一角勉力坐在那裏。

    不遠處,站著被揭掉人。皮麵具的上官瑩。

    兩人間距離並不近,但臉上都有明顯的血色。

    特別是公孫瑾,身側散了不少染了血的繃帶。

    他心下疑竇眾生,但考慮到方才公孫瑾突來的怒火,所以並未多說什麽隻單膝跪在公孫瑾跟前,道:“殿下要世子隨軍醫傷員連夜撤離。”

    “為何?”他擰了眉,神色不快。

    “殿下憂心接下來會有衝突,世子身上還有傷,留下恐照應不周發生不測。”

    迎著孟德的眼神,他搖了搖頭,“我拒絕撤離。”

    “可是……”孟德還想再說什麽,此時公孫瑾卻將話題轉向了另一邊的上官瑩身上,朝孟德道:“把她帶走。”

    上官瑩驚了驚,抬眸看著他,“我不走。”

    “這恐怕由不得你。”公孫瑾冷下臉色,方才的迷亂和無力感都已消散,“九韶出身勾陳,恐和朔漠大軍裏應外合,所以要嚴加看管。”

    聞言,上官瑩垂下了頭,沒再作聲。勾陳的細作訓練有專門提及那種事情,上官瑩自然懂這個行為背後的深意。

    此時,她心下滿是茫然,他若是這般懷疑她,那方才為何要湊近她。不應該,是厭惡到永遠都不想再見她了嗎?

    在她憋了滿臉通紅的思忖之際,孟德已經走到了她跟前,伸手示意,“請吧。”

    胸腔間泛起隱約的澀意,她主動向前伸手示意,“你不應該先把我綁起來嗎?”

    孟德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公孫瑾,但見他已經閉了眼調轉開視線看似懶怠再理,遂自拿了主意,道:“綁就不必了,但是我會封住你一處穴道。”

    說著,孟德就自低頭,從地上撿了枚小石子,用內力隔空打出石子,封住了上官瑩肩頸處的一處穴位。

    這樣,上官瑩的功夫基本就全廢了,不用綁縛也再沒辦法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