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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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除去公孫瑾被扣外,鄭婉兒也已失蹤,趙大人和一幹支持太子的文臣都先後受了彈劾。

    這樁樁件件都是定王暮成朗的陽謀,眼下帝君暴恙閉不見人,雖說是太子監國,但實際暮成輝並沒有多大的權限。

    太子殿下離去前,正遇上太醫署送藥。看著那陌生的醫官麵孔,他略略停下腳步。狐疑的望著他,醫官忙不迭對著公孫瑾伏低行禮,“殿下千歲。”

    旁側的內侍看著太子殿下神色,上前道:“這是太醫署新晉的醫官,之前帝後重傷便是他妙手回春。”

    “哦,倒不知醫官大人師承何處?”

    太醫署隸屬太常寺,不僅是專司醫治天子貴胄的地方,亦是針灸藥理研究的帝國機構。

    太醫署內分研究,行政,與侍疾三大類。除卻專門的行政人員外,負責研究侍疾的醫官基本是並通的。是以要入太醫署做醫官其實並不簡單。

    畢竟麵對的病人是天子皇族,除卻每三年嚴苛的考核外,還需要有太醫署其他太醫保舉為官,這被保舉的太醫會將保舉太醫認定為師父。

    此時聽了暮成輝的問話,那年輕的醫官俯身叩首,朗聲道:“不敢欺瞞殿下。下官恩師乃太醫署的周院判。”

    周院判本是太醫署的醫官主事人,暮成輝自然是認得的,他的品行為人是值得信賴的。如此他也沒再追問,點了點頭轉身自行離去了。

    目送了暮成輝一行離開這含象殿宮門,帝君近侍往前走了幾步,迎著那醫官似笑非笑道:“見著殿下,王太醫可是心虛了?”

    醫官並未去搭理那因著生理不健全導致心態失衡的內監大人,隻徑直往帝君含象殿內而去。

    望著那醫官的身影,內監滿眼的恨意,“等著殿下大事成了,第一個就要弄死你。”

    暮成輝雖是懷疑那年輕醫官,但因為他提了周院判的名號他便大意了。事實上,這年輕醫官與周院判開始保舉的本不是一人。

    他便是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暮成朗已經和勾陳有了私下的約定,這醫官臉上的是那原本要赴任當醫官那位的人。皮麵具罷了。

    縱使整個太醫署上下俱都正常,但因為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帝君的怪疾自然是難以痊愈且找不到半點不妥當之處。

    而這醫官也實是不姓王,而是封玄奕。他這易容之術實是比不上百歲生,但在幫助上官瑩逃離勾陳之後,她就被宗主秘密帶走了。

    勾陳中人並不熱衷八卦,於是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也沒有人關心她是死是活。

    少了這麽一個人,與素日並不會有何不同。就如上官瑩的離開,他的生活也並不會有什麽改變。

    隻除了,沒有人再會有功夫去聽他那並不好笑的笑話了。

    ……

    天元十七年,五月初五端陽節。

    午間氣溫略顯悶熱,這種時節為了驅趕蚊蟲,空氣裏到處都散著艾草雄黃熏炙的刺鼻氣息。

    定王府後院一隅,宮裝侍女端著食盒自暫關了鄭婉兒的房裏退出來。一轉頭,看到回廊盡頭過來的男子,她忙忙的垂了頭,屈膝行禮,“殿下。”

    “香卉,她還是什麽都沒用嗎?”暮成朗身邊的侍從問了句。

    被稱為香卉的宮裝侍女點了點頭,將食盒的蓋子掀開了一角,內裏擺著些吃食,絲毫未有動過的痕跡。

    “殿下。”看了一眼食盒內的情況,他望向暮成朗的神色略有些焦慮,“她若是再這樣下去,什麽都不說又不肯吃東西,恐怕反會成為我們的痛腳。”

    “如此,看來本殿下應該去開解下這朔漠歸來的公主殿下了。”暮成朗低頭理了理衣袖,提步往那房間門走去。

    聽到門扉輕叩聲,鄭婉兒立時回道:“不要再勸我了,我不吃。”

    “公主,這是要苛刻自己嗎?”直到聽到那陌生的男聲,她才略帶驚懼的轉了頭。

    看著暮成朗跨入門檻,自站了起來,稍退了幾步,屈膝行禮,“……殿下千歲。”

    暮成朗穿了襲竹青色的絲質長袍,外罩了件月白色的半臂,神色。氣度極是閑適,眼神內也並未半絲戾氣流露。

    望著鄭婉兒,他和善道:“你也是父君親封的公主,大可不必如此見外,稱我一聲皇兄即可。”

    光從外表言行來看,他根本不像是會做出那等誣陷之事的卑鄙小人。

    以鄭婉兒的段數,尚且沒有意識到他真正的目的是儲君之位。

    隻單純的感知到,暮成朗要對付公孫瑾。

    她勢必不可能對他和顏悅色,微微垂了頭,道:“殿下說笑了,民女何德何能與殿下攀親帶故。”

    “嗬,看起來婉兒姑娘似乎是對本殿下頗有些看法。”暮成朗在她方才坐過的繡桌旁坐了下來,依舊是和顏悅色。

    “民女不敢。”鄭婉兒再退了一步,這一步卻是有些眩暈。

    畢竟從昨天被帶到這裏之後,足足十八個時辰,除了夜間閉眼小憩了片刻幾乎沒有任何吃喝。

    現下,體力精力都有些衰竭之態。但麵對暮成朗,她卻並不願示弱。

    扶著繡桌桌沿穩住了身形,她朝暮成朗下了逐客令,“民女有些乏了,定王殿下還是請吧。”

    “其實,這種乏力多吃些就會好了。”暮成朗其實並沒看到鄭婉兒方才體虛的表現,隻從常人這個方麵去考慮很輕易就能知道她此時身體狀況並不會好。

    “不牢殿下關心。”鄭婉兒冷聲拒絕了。

    “好吧,既然婉兒姑娘這麽不待見我,本殿下也不便留在這礙姑娘的眼了。”暮成朗沒再堅持,起身欲走。

    “不送。”鄭婉兒正欲鬆口氣,不料他臨到門前卻留下一句,“婉兒姑娘並不需要如此折磨自己……”

    “要知道你說與不說,甚於死或者活對於我的計劃本身,並不會造成特別大的影響。隻是,大概會耗些時間罷了。”

    鄭婉兒愣住了,等她回神之際暮成朗已經將門扉閉合走了出去。

    說與不說,甚於死或者活對於我的計劃本身,並不會造成特別大的影響。

    腦海裏回蕩著暮成朗那句硬冷的話,她略有些脫力的跌坐到地上。

    暮成朗說的沒錯,隻要她有一天在這裏,不管是死是活都能作為公孫瑾世子勾結朔漠的證據。沒有想到,她確實沒有想到。

    她最終還是成了他的負擔,即使連死也不能為他解決問題。

    鄭婉兒埋首膝間,無助的哭泣。她隻是想要離開那個地方,她隻是想要回來,可為什麽竟是那麽難,那麽難。

    ……

    天元十七年,五月初七,因為鄭婉兒這個真實的人證,不需另外的言辭佐證,大將軍府永榮公主之子公孫瑾勾結番邦的罪名確鑿,被判斬刑。

    整個大將軍亦受牽連,連同分府而過的公孫俊山也難逃責罰。

    公孫老夫人在禁軍奉令抄家之際,激怒之下一口氣沒回過來竟自死了。

    一夕之間,太子黨派遭到了重創。

    勾陳地道,四壁照明的火把在甬道內風勢流竄下忽明忽暗的閃爍,前路似是一望無際,在這火光下略顯可怖。

    上官瑩曾在這地方穿越過無數次,卻是頭回生出了畏懼之意。

    也許是這些時日沒有束縛的自由日子過慣了,她突然覺出了清風水露的美好之處,以至於對這地下陰暗不見日光的地方有了本能的抗拒。

    心下遲滯,但上官瑩腳下卻並未停歇,飛速自這甬道中穿過。沿途偶有些機關暗器,她都熟門熟路的避開了。

    進到一半,她被人發現了。現在的上官瑩對於勾陳中人來說無疑是叛徒,便是人人都可以誅殺之。

    實際上即使沒有背叛這事,也常常會遇到需要自相殘殺的時候,隻是,那基本都是試煉。

    不過正是拜了這些苛刻變態的試煉,上官瑩當即反應過來,避開昔日同伴的白練,反手抽出懷裏的短劍將她的咽喉割破了。

    血色噴薄而出,上官瑩曾是勾陳組織近身生死戰的第一名。這種程度的襲擊本就不能傷她分毫,甚至那四處飛濺的血色也沒有任何沾到她。

    先動手的人倒下了,原本空曠的甬道前後忽然湧出了一大堆人。

    上官瑩此時卻放下了手中的短劍,隻朝前方單膝跪了下去,“宗主。”

    話音方落,有利刃的破空之聲傳來,她不躲不避,感覺臉頰一熱。

    跟著一抹極細小的血線出現在她臉上,沒一會這血線就極速擴大,最後便有大量鮮血湧出。順著她的脖頸滴滴答答的落下,沁染了半邊衣襟。

    “九韶,你居然還敢回來。”人群中自動分開一條路,帶著皮。質麵具的宗主自人群中走了過來。

    身姿飄逸,行雲流水一般。到了上官瑩跟前,一甩袖子,在她臉上落下一個五指紅印。

    這下力道過大,上官瑩身形輕晃,卻不忘認罪,“九韶背叛勾陳,還請宗主責罰。”

    “責罰?這種情況不應該是自我了斷嗎?怎麽,竟還想要我親自動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