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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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畫安坐在車裏,腦海裏一遍遍回放著護衛隊長一掌劈裂一丈外岩石的情景,這種情景隻有在他前世的電視劇裏才能看到,如今卻真真實實地發生在了他的眼前。

    龐大的商隊,精良的護衛,沒有哪個毛賊敢覬覦這樣的隊伍,所以一路過的十分平淡,七八天後,李畫安正坐在馬車上打瞌睡,卻被人推醒了,睜眼一看卻是趕車的李叔。

    “李叔,什麽事啊?”

    四十多歲的李叔麵容黝黑,是商隊裏數一數二的車把式,駕起車來又快又穩。

    李叔笑道:“公子爺,郡城到了。”

    李畫安抬起頭,隻見一座雄偉的大城橫亙在眼前,堅實的城牆足有三丈多高,城上有身著甲胄的士兵守衛,高大的城門之上“廣平”二字刻在一塊大青石上嵌入城牆,城門之下人流穿梭不息,還未進城,一股繁華之氣已經撲麵而來。

    李畫安所在的商隊要經過查驗才能入城,耗時頗久,不如自己步行入城,便辭了商隊,背著書箱往城門走去。

    到了城門下,隨著進城的人流慢慢往城內走去。

    大良承平日久,再加上是又非邊境城市,對人流的檢查十分鬆懈,對他們這些趕考的讀書人更是連問都不問,直接放行。

    進入城內,果真是繁華異常,非小小的定安縣城可比,李畫安也顧不得到處遊覽,向行人打聽了牙行所在,便匆匆而去。

    李畫安自忖盜鬼是見不得人的,若是和其他趕考書生住客棧,少不了與人打交道,必定有不少麻煩,不如自己找牙行租個小院,雖說花費大一些,但勝在麻煩少。

    在商隊的時候,李畫安就向他們打聽了郡城的情況,自己身上的錢,應該可以堅持不少時日,於是進城之後便找牙行準備租房子。

    到了牙行,接待他的是一位中年經紀,聽李畫安說是參考的書生,這經紀的態度便恭敬了許多,他對李畫安道:“往年也有趕考書生租住宅邸,都願意租離考院近的地方,當然這價格也不便宜,這個節骨眼,估計租住三月要十五兩上下,若是這院子以前租住的人中過秀才,那租金還要成倍的翻。您若要租可趕快了,眼瞅著那片可沒幾家了。”

    李畫安搖頭道:“我卻不要那些地方,隻要安靜,就是偏僻一些也能接受,價錢當然是越便宜越好。”

    那經紀聽了,心說這位書生到是與別家不同,總想往遠了、偏了去,不過既然客人提出了要求,他也不便質疑,心中想了幾個地方一一與李畫安說了,聽了他的描述,李畫安選了兩個地方準備去看看。

    中年經紀帶著李畫安來到第一處所在,李畫安見房子還不錯,隻是房後緊挨著一處菜市,早晚人聲喧囂,隻好作罷。

    第二處卻是過於偏僻,離考院太遠,總不能半夜起床去考試,也隻好放棄。

    李畫安覺得今日怕是難以如願的租到宅子了,準備先找一家客棧,暫時安頓再說,那經紀卻是躊躇一番後,對他道:“我倒是還想起了一處宅子,清淨,離考院也是不遠,隻是……隻是那房子有些晦氣,不知客人是否介意。”

    說完這話,這經紀卻是後悔起來,這書生本就為考秀才而來,那有不忌諱的,自己這話平白惡了人。

    那房子本是他一個遠方親戚的,宅子不錯,隻是後來出了些事情,一直空著,他也是有些私心,想要幫一把。

    李畫安卻是沒有生氣,反而好奇問道:“什麽晦氣,可否說一說。”

    那經紀有些尷尬:“是小人多嘴了,不若明日再陪客人尋找心儀的宅子如何?”

    李畫安卻是笑道:“說說又何妨,我若不喜,也不去租,你不用如此小心。”

    那經紀見他態度和善,並無怪罪之意,便不再隱瞞:“我說的那處宅子,本是我一個遠房表親的,隻因前些年一個書生吊死在了院裏,所以被人嫌棄,至今空著”。

    說完,看了看李畫安臉色,見其沒有翻臉的意思,這才鬆了一口氣。

    李畫安聽完道:“那書生是因為沒有考上秀才所以輕生?”

    “是,是一個老童生,五十來歲了,屢試不第,這才想不開”。

    沉吟片刻,李畫安道:“勞駕領我去看看?”

    那經紀連忙前頭帶路,不久二人就走到了一處院落,院落雖隻有一進,占地卻是不小,還分了前院、後院,前院一顆葡萄藤枝繁葉茂,遮住了小半個院子,下麵有個石桌,四個石墩,後院因無人打理,卻是荒草叢生。

    屋裏屋外還算幹淨,隻是許久無人居住,透露出一股陳舊之意。

    李畫安對此院倒是頗有好感,感覺符合了自己前世的某些幻想,再加上這裏離考院也是不遠,於是便問道:“這裏租住三月要多少租金?”

    那經紀先是一愣,隨後驚喜道:“這位公子,隻需五兩銀子即可。”

    “好,我租下了,你這便與我簽下文書,不過這宅子許久無人打掃,卻需你找人掃灑一番。”

    那經紀滿口答應,帶著李畫安回到牙行,做了文書,又保證明日一早便讓人打掃,中午時分便可入住。

    李畫安出了牙行,在附近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了,還好離考院較遠,房間倒是不甚緊張。

    一夜無話,第二日,李畫安先是在廣平城內的主要大街逛了一逛,熟悉熟悉環境,又買了些生活用品,讓人在午後送到宅子那裏。

    吃了中午飯,找到那牙行經紀,領了鑰匙,便往自己的新家去了,開了院門,果見已經打掃過了,後院雖然還有很多雜草,但邊緣處被人整理過,看著不再那麽雜亂。

    隨後,雜貨店的夥計上門送來了一應物什,這裏便像一個家了。

    收拾完畢,已是日盡黃昏,李畫安給自己做一碗清湯麵,坐在院內石桌之旁,美美的吃了起來。

    吃完麵,站在院中看著夕陽,那是一種久違了的放鬆之感,拋開了為生計奔波的勞苦,不再擔心殺身之虞,這一刻,似乎就是前世李畫安幻想的那種狀態。

    不過,現實總是來的那麽迅速,讓人猝不及防,燈下的李畫安看著桌上十五兩不到的銀子,心中躊躇,看來還是要省著過啊。

    李畫安之所以這麽早來郡城,一個是為了躲避定安縣的牛二以及他背後之人,雖說牛二已經跑路了,但他背後的人說不定會出什麽手段,不如早早躲了,等有了功名在身,能夠自保,在處理不遲。

    另一個,雖然自己對這個世界有超越凡俗的力量深信不疑,但定安縣隻是一個小縣城,怕是很難有所接觸,所以想來郡城這樣的大城打探一二。

    在路上發現護衛隊長身懷不凡之後,他對此更是產生了向往。

    一壺好酒,就換來了那隊長的真心話。

    他這身功夫都是家傳,心法也相對粗淺,但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練出真氣,數丈之內開碑裂石不在話下,不過他也就在這商隊之中才能混得開,若要習得高深武藝,最好的就是拜入門派之中,但門派收徒嚴苛,多數都是從小培養,沒有機緣很難拜入。

    郡城內有一些武館,幫派之中也能學得一些真功夫,但非核心也很難得到真傳。

    最後一條路就是從軍,但不得高位,依然是隻能學些粗淺功夫。

    李畫安租了宅子,生活便安定了下來,每日除了必要的備考時間,其餘時間皆流連於各個武館之間,看是否有機會拜師。

    這天,李畫安又從一家武館失望的走出,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畫安,李畫安”。

    李畫安回頭,隻見一個身影從身後追趕,他身量不高,臉龐圓潤,顯得很敦實,身穿一件書生長衫,長衫的下擺在他手裏拿著,跑的氣喘籲籲,到了李畫安的跟前,大口喘著氣,卻是說不出話來。

    半晌,來人才撫平了氣息,斷斷續續的說:“李,李畫安?”

    李畫安詫異道:“不錯,我正是李畫安,不知尊駕是那一位?”

    “哈哈,你,你真是畫安,我真,真沒認錯。”看這李畫安迷惑的樣子,來人一拍大腿,“哎,是我啊,我,祝文濤。”

    “祝文濤?文濤。”

    “文濤,是你啊”,李畫安熱情的把住了祝文濤的手臂,“沒想到在這兒能見到你”。

    祝文濤更是熱情,拉著李畫安的手臂道:“畫安,這裏不是談話之所,來來,我們到那邊說話”。

    李畫安跟在祝文濤後麵,悄悄抹了下額頭的冷汗,萬幸原主的記憶自己繼承的比較全,否則還真不知道此人是誰。

    這個祝文濤是李畫安前身最好的朋友,也算是他父親的弟子,兩家交情也是不錯,隻是後來他父親升遷到了郡城,李畫安的父親又去世,他們才斷了消息,若說李畫安前身,還有一個能信的過的人,那就是祝文濤了。

    兩人一路來到了一處茶館,落座之後,祝文濤道,“畫安,這幾年我多次寫信與你,卻為何沒有回信?莫不是忘了我這個朋友?”

    李畫安長歎一聲,也不隱瞞祝文濤,便將自己這幾年的遭遇一一講了,直聽的祝文濤雙眼發直。

    “沒想到,沒想到,唉,你竟落得如此地步,牛二那般人也著實可惡,你如今在何處安身?今後有何打算?”

    李畫安將自己想要考秀才的想法與祝文濤講了,他十分高興:“畫安呀,畫安,浪子回頭金不換,你這一步,走的對了。”

    老友見麵自是十分高興,兩人在茶館聊的不盡興,李畫安又被拉去了一個酒館,吃飽喝足之後,祝文濤非要去看看李畫安的住所。

    祝文濤看過了宅子,確定老友並沒有吃苦,這才心滿意足的出了門,臨走之時,硬塞給了李畫安五兩銀子,還對他道:“畫安,你既是要參加考試,可去參加過文會,要知道考前造勢也是很重要的啊,若是能有貴人看中,一個秀才功名必是囊中之物。”

    李畫安苦笑,“我如今在定安縣的名聲實在太臭,怎會有同鄉邀我去文會,如今能參加考試已經不易,也不求什麽名聲了。”

    祝文濤點頭,“我是去年剛中的秀才,文會上的勾心鬥角我也是不喜,你若是不想揚名,那便隻有憑真本事去考了。”

    自從那次見了麵,祝文濤便三天兩頭來找李畫安,不是給他押題、評判文章,就是送各屆秀才寫的文章,要不就講學政的愛好,文風。

    李畫安不禁感歎,交友如此,夫複何求。

    時光匆匆一月過去,李畫安在在祝文濤的指導之下,自覺文章水準又有所進步。

    一日傍晚,李畫安送走了祝文濤,隻覺這幾日伏案讀書,神經繃緊了不少,幹脆也不回家,信步在大街上走著。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條繁華的大街上,此時街上已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大良皇朝民風開放,百姓生活還算富足,也沒有宵禁一說,反而夜生活十分多彩。

    李畫安跟著人流,欣賞著韻味十足的夜景,買上幾塊桂花糕,邊吃邊走,十分愜意。

    突然身後的人群傳來一陣騷動,李畫安還未來的及轉身查看,一個身影便撞在了他的身上,撞的他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桂花糕粘了一身。

    那人卻連一絲歉意也無,反而冷哼一聲,頭都不回的匆匆走了。

    那人行走極快,不但撞倒了李畫安,還將其他行人撞的東到西歪,發出陣陣驚呼。

    李畫安站起身來,心中大怒:“這人怎得如此無禮”,抬頭看去,那人已經走的遠了,隻能看到他身穿道袍,身材高大。

    “還是個道士”,李畫安見追之不及,隻好壓下心頭怒火,心想別讓我再見到你。

    看了看沾滿塵土和桂花糕的衣服,李畫安再無逛街的興致,稍微打掃一下身上,便準備回去,隻是街上人流實在太多,李畫安逆著人流走了一段,實在是難行。隻好繼續隨著人流走,然後找個機會拐入了一條胡同當中,準備找路繞回家中去。

    繞了大半天,卻是越走越荒僻,李畫安不得不承認,他迷路了,若是白天還好,這大晚上的卻是有些麻煩,。

    李畫安隻好憑著自己的記憶慢慢往回摸索,隻要找到那條繁華的主街,就能重新找到路。

    亂走了一陣,卻是越走越陌生,李畫安心中慌亂起來,隱約看到前麵有一個黑影蹲在地上,仔細辨認確定應該是個人。

    李畫安大喜,連忙上前幾步,準備問一下路,借著幾家門前掛著的燈籠,看清了那是一個穿著道袍的道士,正低著頭不知在吸吮著什麽,發出“嘖嘖”的聲音。

    李畫安看著這道袍,心中不禁一驚:“不會這麽巧吧,莫非是大街上撞到我的那人?”

    若真是那人,恐怕並不是個和善之人,加上此人夜晚在此荒僻地,不知吃喝什麽東西,行為實在是怪異,李畫安有些躊躇,但事已至此,自己總不能一夜都在大街上亂逛,隻好硬著頭皮上前道:“這位道長請了,學生李畫安,不慎迷失路途,還望閣下能指引一二。”

    那道士喝得正是起勁,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動作頓時停止,脖子慢慢轉動,看向了李畫安。

    李畫安此時也看清了道士前麵正躺著一個女子,胸口位置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汩汩流出,再見那道士已經回過頭來,雙瞳碧光幽幽,嘴角滴著鮮血,右手之中赫然抓著一個心髒。

    “媽呀”,李畫安尖叫出聲,渾身汗毛乍起,一下癱倒在地,又觸電般彈起,轉身就跑,隻恨這一世沒多生兩條腿出來。

    可惜,身後一道勁風吹過,一個帶著血腥味的陰影已經籠罩了他,一隻冰冷的大手瞬間抓住了他的脖子,李畫安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脖子透入,全身如墜冰窖,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完了,沒想到會是這種死法。”<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