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山的溫泉久負盛名。山下宴春鎮上的各個湯池價格不一，每年冬春兩季吸引方圓百裏的富商官宦人家前來避寒。山上的宴春山行宮更是名聲在外，陛下每年初春必到此地休養生息。

    行宮的人在京城應當是有些耳目，做事也利索。分給林亦書和蕭啟墨的院子規格僅次於陛下和皇後。後院裏自帶一個約二十平方的超大天然溫泉池。池子連接後山，山上的春花開得爛漫，在月色和行宮的暖黃色燈火映照下，更添一絲朦朧。

    林亦書慢吞吞地換好絲質的浴衣，緩步走進後院。

    院子裏的人已經全部被遣退。水汽氤氳的池子裏，一個身形精壯的男子靠在池邊，一手端著酒杯。聽到腳步聲，這人轉過頭，淺淺一笑說道“本王還當王妃不來了。”

    初春的夜晚寒意還是有些刺骨，浴衣單薄，此時應該盡快下池子，不然很容易著涼。林亦書躊躇著走到池邊，伸出腳探了探水溫，是比預想中還要舒適的溫度。她小心翼翼地下台階走入湯池，在蕭啟墨正對麵坐下。

    蕭啟墨將剛才林亦書一連套的動作盡收眼底，會意地開懷大笑。“哈哈哈，王妃把本王當什麽人了？倒也不必坐得這麽遠。”

    林亦書瞥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道，“自然是把王爺當成了正常男人。再說了，本來準備的也不是這種泡法？”

    “哦？那是什麽泡法？”蕭啟墨見林亦書這副防備的樣子，起了調笑的心思。

    林亦書氣結，“就王爺說的這話，還覺得別人不該防患未然呢？”

    聞言，蕭啟墨又是一陣大笑。隨後，他順著水流推了一個托盤過去。“此處的桃花酒，酒味比較淡，王妃應當喜歡。”

    林亦書給自己倒了一杯，細聞了聞，隻有些微酒的氣味，更多的是桃花的香氣。入口也很香甜，與其說是酒，更像是一種甜辣味的低度酒精飲料，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見林亦書喝得一臉滿足，蕭啟墨心裏鬆了一口氣。方才聽說王妃被皇後留下，他可是實打實地慌張了好一會兒。

    “王爺有心事！”林亦書突然開口，成功地將蕭啟墨的注意力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往事裏轉回了當下。

    “王妃何以這樣問？”說著，蕭啟墨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剛才在皇後娘娘那裏的時候，王爺就顯得心事重重的。我與皇後娘娘關係好，被留下也沒什麽不是嗎？可是王爺表現得很緊張。”林亦書一杯杯地給自己斟酒，一邊與蕭啟墨說話。

    “就是因為你與皇嫂關係好，我才怕。”

    “嗯？怕什麽？”林亦書不解。

    “怕皇嫂影響到你，怕你變得跟皇嫂一樣。尤其是在今日這個特殊時期？”

    一陣晚風吹過，霧蒙蒙地水麵泛起漣漪。林亦書覺得自己腦子變得暈乎乎的，有點不清楚自己在哪兒，就記得自己想問的問題，她嘟嘟囔囔道，“什麽叫變得和皇後娘娘一樣？”說完整個人往旁邊一滑，整個人倒進了水裏。

    蕭啟墨趕忙劃過來，將她撈了出來。

    “什麽叫變得跟皇後娘娘一樣？”林亦書整個人頭暈目眩地被蕭啟墨抱在懷裏，還不忘接著追問。

    蕭啟墨是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喝宴春山的桃花酒喝醉。據說這裏山下的百姓，十歲小孩都能喝好幾盅。他轉頭看了看托盤上的三個小酒瓶，重新刷新了認知，王妃的酒量比十歲小孩還不如！

    “什麽叫變得和皇後娘娘一樣？”林亦書的問題遲遲得不到解答，開始鬧脾氣。她掙紮著想推開蕭啟墨，卻被對方抱得更緊了。

    蕭啟墨想起上次王妃酒後的模樣，為了安全著想，還是先上岸。沒曾想，林亦書掙紮得更加厲害，甚至哭了出來。“我不上去，我都沒有泡過溫泉。嗚嗚嗚，你跟別人一起泡過了，所以不想跟我泡。”

    這般沒頭沒尾的話弄得蕭啟墨哭笑不得，他很想解釋，但是一想到王妃現在是醉酒狀態，大約解釋了也沒用，就歇了心思，準備用蠻力把王妃抱上去。下一秒，蕭啟墨的耳朵感受到了一個濕潤柔然的觸感。

    “不上去好不好，墨哥哥。”林亦書輕輕咬住蕭啟墨的耳朵，含糊不清的說。

    蕭啟墨保持了最後一絲理智，紅著眼睛問，“王妃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知道。亦書在向墨哥哥求情。”林亦書鬆口，把自己挪動到可以和蕭啟墨對視的位置，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的眼睛，“墨哥哥不疼亦書了嗎？”

    此時，蕭啟墨仿佛聽到了自己名為理智的弦繃斷的聲音。他啞著嗓子低聲說道，“明日一早，希望王妃不要後悔。”

    水聲潺潺，霧氣升騰，簷下的紗簾隨風搖擺。夜，還很長。

    ——

    “唔，嘶——”林亦書睡醒，隻覺得頭痛萬分，她扶著頭準備叫如煙，在被子裏微微動了一下，發現渾身上下酸痛無比。

    疑惑之際，昨日夜間的種種如走馬燈一樣在她腦子裏閃過，使得她瞬間臉漲得通紅，又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醒了就起來用膳吧。昨日我幫你清理用藥的時候看了，沒怎麽受傷。今日問過太醫，說初次之後有不適是正常的，好好調養幾日就行。”

    林亦書這才發現屋裏有人。蕭啟墨坐在靠窗的位置拿著一本詩集。看注腳的密集程度，應當在那兒坐了有一會兒了。

    等等，他剛才說什麽？用藥？太醫？

    蕭啟墨放下詩集走過來，把重新把自己裹成蠶寶寶的林亦書撈出來。見她紅著臉不敢看自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王妃知道自己昨夜有多鬧騰嗎？攔都攔不住，本王也隻能任王妃為所欲為。沒受傷已是萬幸，這兩日還是得按照太醫的吩咐注意飲食。”

    林亦書想到剛剛腦子裏閃過的畫麵，又是一陣羞惱，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酒後就這麽大膽。她理不直氣也壯的問道，“怎麽還請太醫了？”

    “放心，沒叫人來。隻是去問了要注意的地方。”蕭啟墨一邊林亦書穿衣服，一邊解釋道。

    “那還不是一樣。”林亦書不滿地嘀咕。

    蕭啟墨見林亦書這個別扭的小樣子，欣然一笑。等這邊收拾完，林亦書強烈反對被他抱著去吃飯，強撐著走到桌前，用完了這頓早午膳。

    剛放鬆下來，準備用茶。外麵一陣喧鬧。如煙進來稟告緣由，陛下下旨封了昨日獻舞的女子為美人，特賜封號——“麗”。<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