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哭泣

    此時，上官茹穿著那套乳白色的連衣裙慢慢往月牙泉走來，慘慘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身上，投下她那憔悴弱小的身影。二十年前，她和改華第一次在這裏約會，第一次相互擁抱，第一次她把初吻獻給了心愛的改華……二十年的時光啊！她得到了什麽？是愛情還是親情？現在想想她真是一無所有！

    她是個失敗者，連自己的孩子都這麽厭棄她，活著真是一種煎熬！她這樣漫無目的地想著，不知不覺加快了步伐。月牙村已遠遠地被她拋在身後，她依稀聽見一個年輕的母親在低聲吟唱，許是孩子哭鬧著不睡覺，在給孩子唱的催眠曲？

    “多麽熟悉的情節！多麽溫馨的時刻！曾幾何時，我不也是這樣哄著珍珍睡覺的嗎？如今她長大了，翅膀也長硬了，不再需要我了，開始厭棄我了……”

    她這樣悲悲戚戚地想著，跌跌撞撞來到了月牙泉上。周圍的一切寂靜得可怕，密密叢叢的白樺林在風的吹拂下發出呼啦啦的一聲響；遠處的月牙山在朦朧的月光的照射下忽隱忽現，仿佛像張著大嘴的猛獸向她撲來。若是以前，她打死也不敢一個人深更半夜來到這個鬼地方，可現在，她連死都不怕還會在乎這些？

    她仿佛像一個夜間的幽靈，在月牙泉上來來回回地徘徊著。一陣吹來，她渾身哆嗦了一下！看著烏深深的泉水，她有些猶豫了，是啊！當一個人真正要麵對死亡時，她的內心是恐懼的。她想：我不是怕死，隻是我不想死，我才四十多歲，人生的很多滋味她還沒有嚐試過呢！再說，我死了珍珍怎麽辦？誰來照顧她？

    是啊！說到底她還是憐惜女兒的，盡管女兒會用那樣一種語言來侮辱她，但畢竟自己的親骨肉啊！世界上沒有那個母親和自己的孩子的記仇的，而且，她能理解女兒心情。她和誌強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的感情是在漫長的歲月中慢慢積累起來的，感情已經彼此滲透入骨髓，現在突然出現這樣一個是事實，他們怎能接受？

    “我能這樣原諒女兒，可她能原諒我嗎？在她的眼裏，我已經不再是個好母親了，我不但不是個好母親，更不是個好女人！我未婚先孕，我傷風敗俗，我攀高結貴，我腳踩兩隻船……天啊，我還有退路嗎？心高氣傲的女兒啊！難道你非逼媽媽走上絕路才肯罷休嗎？”

    是啊！她可以接受別人的議論，甚至別人的辱罵，但她無法接受的女兒那怕一丁點的瞧不起！她是女兒的母親，但她無法維護一個母親少得可憐的尊嚴。愛恨情仇在那一瞬間充斥著她的大腦，她恨恨地想：可惡的女兒！我要報複你！我要讓你永遠生活在著愧疚和煎熬的日子裏，我要用我的生命喚起你和誌強的覺醒……

    她再也想不下去了……隨著撲通一聲響，她像一顆炮彈一樣落在了月牙泉裏，頓時泉裏濺起幾尺多高的水花。她無力地在泉水裏掙紮著，依稀看見珍珍流著淚向她撲來……

    忽地一陣風吹來，泉裏微微起來一層波紋，月牙泉像被風吹皺了似的，又像是受到什麽驚嚇，感到有一絲恐懼和不安……

    不知什麽時候，一大片烏雲擋住了空中的月牙，頓時月光漸漸變得灰暗起來。又一陣風吹來，厚厚的烏雲已經遮住了天空，完全沒有了剛才那種皎月當空、繁星滿天的景象。

    下雨了！零零星星的雨滴從空中飄落下來，打得周圍的樹葉嘩嘩啦啦一陣聲響，像一個人在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風在飄，雨在搖

    天在哭泣，人在笑

    癡一場，夢裏鬧

    地在動搖，魂在號

    試問冤孽是誰造

    情斷夢亂向誰討

    ……

    夢未醒，繼續鬧

    酸甜苦澀，誰知道

    哭也好，笑也罷

    世上情緣，難預料

    兩代姻緣本可笑

    一縷紅塵陰雲照

    ……

    這首歌從遠處隱隱約約地飄了過來，淒涼的歌聲似乎在為上官茹做最後的告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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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茹被母親打了一耳光衝出家門後，氣衝衝地來到了月牙泉上，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月牙泉上是不會有人的。是的，她太衝動了，需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好好地思考一下。

    還沒走到月牙泉，她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舉動了，她的大腦裏出現兩種不同的聲音，一個聲音說：“你怎麽能那樣和你母親說話？你為什麽不聽母親的解釋？母親之所以那樣瞞著你和誌強，是她不得已的苦衷！你想想，如果大家知道你和誌強是姐弟倆，那是怎樣一種結果你知道嗎！？你爸爸會怎樣想？你爺爺奶奶會怎樣想？眾家八戶會怎樣評論你母親？你隻一門心思地在乎你的誌強、你的那種所謂的愛情，你考慮過母親的感受了嗎？”

    另一種聲音說：“可我和誌強的約定……”

    “約定？約什麽定？縱然約定了又能怎麽樣？約定又不是法律，能約定也能毀約！”

    “可我不想從此失去誌強……”

    “你失去誌強了嗎？誌強又不是箱裏鎖的，誰不讓你見他了？”

    “可我愛他……”

    “誰不讓你愛他了？你可以照樣去愛他啊！難道生活中除了你那種所謂的愛情就沒有親情的存在？雖然你失去一個戀人，但你得到了一個親人，難道一個親人沒有一個戀人重要？再說，你也可以像戀人那樣對待誌強啊？”

    “我……”

    “王珍茹，你應該感到幸福才是啊！”

    “幸福？”

    “是啊！-你想想，你不但沒有失去誌強，而且還無意中多了一個弟弟，多了一個爸爸，加上你的現在的爸爸媽媽，有這麽多人愛你，難道你不應該感到幸福嗎？”

    想到這裏，上官茹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是啊！剛才為什麽不能這樣想呢？知道和誌強的關係後，就感覺自己要和誌強生死離別了似的，所以，由於太激動就說出了那樣的話，現在想想，心裏確實很內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