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姐姐

字數:7399   加入書籤

A+A-


    他倒是沒想到蔣子業竟然能夠說出這番話來,畢竟前朝的探花郎可是最有反骨的一人,能夠從蔣釗的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著實挺榮幸。

    “百咒術……破雲咒。”錢爻念叨了下這幾個字,然後又看了看麵前眼熟的那個金色大陣,隔著空氣對蔣釗道:“蔣子業,我們可能來晚了。”

    “什麽意思?”蔣釗一聽這話,猛然一驚,桃花眼都帶了幾分慌張。

    “破雲咒至陽,是破除陰體禁錮所用,也就是說這地方曾經禁錮著一個陰靈。如果我想的不錯,那個陰靈應該是被我當年禁錮住的。且我當年設下這個九天乾坤陣,應該也是為了他,我當年應該是想保下他……”

    至於為什麽是想保下,而不是斬殺,那是因為當年巔峰時期的祁陸,隻要動了殺心,沒有人可以阻擋住的。

    就連陰司的黑白無常都倒在他的手裏,更不要說小小的一個陰靈!

    他當年既然能廢了那麽大的心思,弄了個九天乾坤陣,為的肯定是想要保下這個陰靈,且這個陰靈對他來說肯定是極其重要的。

    然而,如今……

    九天乾坤陣依舊在,然而一絲陰靈的氣息都沒有,隻能說他的禁錮被人用破雲咒給破了,陰靈被帶走了。

    “李孚一!”像是想到這事情是誰做的,錢爻氣的眉頭一皺,心口又一陣發疼。

    百咒術是孤本,是他曾經的私藏。

    當年前朝國破,他那些藏書卻是好好放著的,後來又全部被他重新放置,然而整個金川能翻他書架的人,卻隻有李孚一一人。

    “又是他做的?”蔣釗眉頭皺的如小山一樣,他能看出如今錢爻已經是對那人失望至極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每一次李孚一都能給他們意外和驚喜。

    蔣釗不明白那人為何要如此做,明明已經是這金川的太子,是至尊之位,明明是祁陸手心裏捧著養大的徒弟,怎麽就忍得下心去把祁陸祭天,還能在他死後做出這麽多幺蛾子。

    入邪道啊,那人究竟對自己現狀有多麽不滿,才能踏入邪道啊?祁陸已經把整個天下都捧到他麵前了,究竟還能有什麽不滿呢?

    難不成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嗯,隻有他能做的到。”錢爻嗤笑了下,他著實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大人,您真的確定不要清理門戶麽?他當年就已經把您祭天,弄死過您一次。如今做的這些事,那是讓您連死了都不得安生,他已經入了邪道,如今看來成魔估計也不遠了,您確定真的不要把他斬殺了麽?”蔣釗著實不明白為何錢爻會對李孚一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縱,明明以前的國師大人眼睛裏揉不得任何沙子,怎麽如今就下不得去手了呢?

    “清理門戶?”錢爻琢磨著這幾個字,半晌他抬起頭看了看蔣釗一眼:“蔣子業,有些事並不全跟傳言是一樣的。”

    “李重華是我看著長大的,那小狼崽子野心雖大,可依照他的秉性,他要的絕不會是一個烏煙瘴氣的金川,如今金川邪陣頻出,雖然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但我還是有一點沒想通,那就是……為何,他為何要如此做?”

    錢爻著實找不到李孚一做這些混賬事的理由,他是一點兒都沒明白那人為何要做這些事。

    明明已經是金川太子,已經坐擁天下,明明已經獲得他的全部靈力,為何還要把整個金川搞成一個小型的人間地獄呢?

    沒有這個道理。

    然而一樁樁,一件件,都直指李孚一。

    甚至錢爻也親眼看到李孚一的太子府裏抽取的孩童魂魄,著實是想為他辯解都辯解不通。

    可能唯一能夠說明白的,便是李孚一如今已經入了邪道瘋魔了吧!

    隻是不知還有沒有得救了。

    扶虞山鬆竹林。

    林子一片寂靜,寂靜的有點兒不同尋常,仿佛掉落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忽而一道陰冷的風吹過,帶起一地落竹葉。緊接著後麵一道更為陰冷,幾乎凝結成冰的氣息就衝著前方那道氣息緊跟而來。

    殷黎覺得自己雙腳都要跑斷了,雖然鬼是沒有腳的,但她著實跑的連魂都快要散了。

    早知道從陰陽澗出來,會遭遇這種事情,她還不如一直待在那裏不出來呢!

    雖然說那陰陽澗的九天乾坤陣禁錮著她的自由,可未嚐不是另一種保護,畢竟有那大陣在,什麽妖邪都靠近不了。

    她怎麽就一時腦子抽了,竟然會願意和別人合作把那禁錮給破了呢?

    這下好了,什麽牛馬都開始盯上她了。

    更不用說後麵這個怎麽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了,她都跑了半座山了,愣是沒有跑出他眼皮子底下十米遠過。

    “跑啊,不接著跑了?”冷冷的聲音帶著些許戲謔,似寒冬臘月般冰冷的氣息瞬間纏繞在殷黎的脖頸之上。

    殷黎沒敢動,她明白身後這個人的實力有多麽變態,從頭到尾,這人不過是在溜著她玩兒,隻要她現在敢動一下,下一刻怕是就被那冰冷的氣息打的魂飛魄散了。

    “跑?我往哪裏跑?我跑再遠不也跑不出你手心麽?”殷黎冷冷一哼,眉眼之間三分倨傲,她側著眸子看了下不遠處由八個小紙人牽引,漂浮在空中的那頂白花軟轎,眉眼之間帶了三分不屑。

    “嗬!遮遮掩掩不敢見人,一個大男人出門竟然還得坐轎子,莫不是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吧!”殷黎可不是什麽好脾性,反正橫豎她今天也跑不掉,倒也不怕和這人魚死網破!

    “嗬嗬,吃軟飯?”冰冷的聲音帶著點兒笑,清脆至極,像是玉石擊碎一般。

    “敢如此這般說孤的,你還是第一個。”軟轎的白簾被一雙修長孤弱的手輕輕掀開。

    一人身著喪服,帶著桑麻兜帽。額間束著的白練隨風而散,胸口紮著的小白花微微晃動,一頭青絲如瀑垂於腦後,露出那張如三月寒冰般的容顏來。

    削薄的唇透著青紫,皮膚白到透明仿佛看不見血色,若是不注意他胸口微微的起伏,怕是會以為這人已經是個死人了。

    “一身白,皆是喪。”

    “你著了這麽一身裝扮,莫不是家裏人去世了?”殷黎定著眸子仔細看了下麵前的人,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麵前之人讓她有些眼熟,可她把印象裏還記得的人回憶了一個遍,都沒有找到這個人的蹤跡。

    “不過,親人都去世了,你這得趕緊回去奔喪啊。你在這兒跟我耗著,小心連他的頭七都趕不上啊!”殷黎眉眼一彎,側了側頭看著李孚一。

    李孚一盯住眸子看著這個女人,完全沒有理會她話裏的戲謔。

    “孤道他在這陰陽澗藏了什麽寶貝,卻原來是金屋藏嬌啊。”李孚一手指抬了抬,一縷寒氣瞬間凝成一朵白色的小冰花,直直的在指間轉動。

    “你說,孤要是把你殺了,他祁陸會不會氣的從棺材板裏跳出來?”李孚一語氣輕輕的,但卻帶著無盡的寒冷,每一句都帶著殺氣,直指殷黎,仿佛下一順指間的冰花就要把殷黎打的魂飛魄散。

    殷黎被他手中的冰花震的一淩。

    然而心頭卻更是一驚。

    祁陸。

    這個名字她得有多少年沒聽起了呢?

    算起來也得有二十多年了吧。

    從前朝國破到她被祁陸禁錮在這陰陽澗,就再也沒聽過這個名字,見過那個人了。

    如今這個名字再次被提起,就恍如隔世一般。

    “你認識祁陸?”殷黎整個人都是愣的,手指都在發抖,眸子裏帶了一層水色,盯著李孚一怔怔的看著。

    李孚一側了下頭,眸子瞬間一暗。

    “認識,怎麽不認識?”

    “難道我師父沒跟你提起過,他收了我這麽一個徒弟麽?”他勾著唇,靜靜的看著麵前的女人。

    他不得不承認麵前的女人長了張極為好看的臉,不過比她臉還要出眾的是她的氣質,即便是狼狽不堪到如此地步,依舊難掩她通身貴氣。

    能入祁陸眼的女人,果然不能夠是普通人。

    不過,也不重要了,橫豎都得死。不,如今得說是魂飛魄散了。

    “師父?國師是你師父?”殷黎一愣,直接開口把往常對祁陸一貫的稱呼叫了出來。

    這下輪到李孚一微怔了。

    “國師?”

    “原來是前朝人。”李孚一唇邊扯出一抹笑,然後看了看殷黎,微微打量了一下:“看你這模樣,生前應是個貴女,也對,能讓祁陸看上的人,又豈會是一般人呢?”

    李孚一看著她那渾身充斥著的靈氣,每一絲每一毫都讓他熟悉至極。

    這個女鬼是祁陸用二十幾年將養起來的,渾身的靈力都來源於祁陸,他跟在那人身邊那麽多年,可還是第一次發現這個秘密。

    能夠讓祁陸那般冷心薄情之人這般對待,這個女人,對祁陸得多重要?

    若是把她殺了,祁陸會不會跳出來找他呢?

    李孚一忍不住動了動手指,冷氣瞬間把殷黎的脖頸勒出一條紅痕,白色的冰花也隨之一震,震的殷黎整個五髒都好像要炸裂開來!

    殷黎瞳孔猛地一縮,整個身體感覺都好像要分散開來,然而,這才隻是那人輕輕的一個抬手,若是那朵白花全打下來,她勢必要魂飛魄散。

    “哈!”殷黎整個人都是狼狽不堪,她捂著心口,任由整個五髒六腑發出炸裂般的疼痛,一雙高傲的鳳眸緊緊盯著李孚一:“殺啊!動手啊!”

    “怎麽?當年他祁陸沒殺了我,把我禁錮在陰陽澗這麽多年,我還以為是他大發慈心了,卻原來不過是我想多了。他祁陸不動手,卻讓他的徒弟來動手啊。也對,這樣也沒算違背承諾,畢竟,他的確沒有親自動手殺我。”殷黎覺得可笑至極!

    好一個祁陸!好一場盤算!好一場算計!

    她殷黎自認這麽多年待在陰陽澗老老實實的,半點兒事兒都沒有犯過,可祁陸還是不肯放過她!

    那個妖道,原來不僅是一個騙子,還是個虛偽做作至極的人。

    李孚一手中的白花瞬間收了氣勢,乖巧的待在他的指間,然而他整個人卻往前走了半步,他撐著手,靜靜的看著殷黎,像是在琢磨她這番話的意思。

    “你是說,祁陸把你禁錮此地?他當年想要殺了你?可不知因為什麽承諾……所以,他沒下的了手?所以才把你禁錮在這裏?”一字一句,如珠璣落玉。

    他很少說這麽長的話,已經忘了有多少年他都是惜字如金的人,如今卻一下說了這麽長一段話,若是他身邊的暗衛看到,肯定會驚呆的。

    然而,這次他出來什麽活人都沒帶。隻有八個小紙人抬著軟轎在他的身後麵。

    “嗬!裝什麽?你是祁陸的徒弟,難道不是他讓你來殺我的?”殷黎隻覺得有些可笑。

    這下輪到李孚一輕笑了,他笑的眉眼微彎,整個人身上的寒氣竟然都消散了一點。

    他的確是要來殺了這個女鬼的。

    不過,祁陸讓他來的?

    一個墳頭草都不知道多高了的人,還能夠讓他來殺人?

    然而李孚一並沒有把祁陸已死的事兒說出來,他靜靜盯著殷黎,末了,惡劣的笑了笑:“哈!對。”

    “的確是祁陸讓孤來把你殺了的。”

    “你即是知道了,那就受死吧,放心,抽練神魂沒那麽疼的。”

    白色的小冰花瞬間就對上了殷黎,六角冰花分散成六道冰絲想要把殷黎整個人都捆綁住。

    然而下一瞬,一道青色的光芒瞬間把冰絲齊齊割斷,冰絲受到重擊,整個白色的冰花都融化開來,一旁的殷黎也瞬間脫離了李孚一的控製來。

    瘋了!李孚一是真的瘋了!

    這是錢爻看到冰花衝向殷黎心裏瞬間的想法。

    他氣的一雙手都是抖得,抽過一旁蔣釗手裏的折扇,抬手就甩了過去,直接把那朵冰花給打的分散!

    無關乎其他,隻因錢爻看到那女鬼的第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女鬼是誰。

    那是殷黎啊!

    前朝的大長公主,他李孚一的親姐姐。(www.101noveL.com)